“王爷,下官又带人重新盘问了与韩朝生有交集的人,实是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费平阔步近前,发现雷鸣正在向裴霁舟回禀有关韩朝生之前所吃食物一事,便住了口静听雷鸣详禀。

    “下官问过状元府家丁了,他说那天晚上韩朝生没有吃过花生,因韩朝生独自在府上时不喝洒,所以府上也未曾备有花生。”雷鸣道,“下官猜想,那花生会不是会韩朝生夜间出去之后,与人相聚时吃的。”

    “可惜这花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街头巷尾都有卖的,无从查起。”雷鸣汇报完毕后又叹道。

    裴霁舟合上手中书页,又看向费平,费平怔了一下,随即上前道:“虽然没正面从那些考生嘴里问出线索,但下官却打听到了一个传言。”

    “说!”裴霁舟言简意赅。

    费平却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掂量说得说不得。

    “怎么?费参军也学起欲说还休那一套来了?”裴霁舟玩笑道,“莫非想让本王上刑你才肯说?”

    “不不不。”费平连忙摆手道,“只是那传闻吧,若是真的,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下官不敢妄言。”

    裴霁舟搁下书道,“既是传闻,就当作闲话讲讲也无妨,若是假的,今后不必再提就是。若是真的,你这般畏首畏尾,还破什么命案!”

    “就是,费兄,赶紧说吧。”雷鸣也催促道。

    费平这才道:“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那些考生也只敢在私下里议论。他们说,凭韩朝生的学识别说进士及第了,怕连个贡士也考不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裴霁舟开口,雷鸣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难不成韩朝生这状元是作弊来的?”

    费平没敢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雷鸣自是不敢相信,“虽然每届会试上都有人作弊,可却无一人成功过,何况还作弊作出了个状元郎。就算韩朝生侥幸夺过了考官的监察,可殿试,是圣上亲自把关,考题也是圣上临时出的,那韩朝生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读出圣上心中所想。”

    “雷兄,你别这么激动嘛。”雷鸣爆裂的情绪吓得费平身躯一震,他紧张地瞅了眼外面,见无人路过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他仍心有余悸地按下双手,示意费平要慎言,“我都说了是传闻,既然是传闻,不一定保真嘛。”

    “这类传闻这不应该有!”雷鸣激动得唾沫横飞,“这是对我大梁律法的亵渎,是对圣威的不敬!我看呐,传此谣言者,定是居心不良,想借此动摇我朝根基!费兄,你告诉话,这些话是谁说的,我带人将他们统统给抓起来投进大理寺狱,我看还有谁敢妖言惑众!”

    “雷兄,你这——”费平被雷鸣的气势吓得不轻,他求助地看向裴霁舟。

    雷鸣也望向裴霁舟,同时抱拳请令道:“王爷,您下令吧!”

    裴霁舟手肘撑在桌沿上,食指和拇指轻捏着下颔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道:“费参军,拿人一事你去办。”

    费平辩言道:“王爷,那些人胡乱传谣确实有错,就让下官去训诫他们一番,没必要将他们捉拿回来问罪吧?”

    “什么没必要?”雷鸣插嘴道,“太有必要了!王爷,就让下官去吧,下官保证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裴霁舟被雷鸣吵得耳仁疼,他挥了挥手,打断了雷鸣的话,“费参军,本王之所以让你去,是想让将人带回来仔细盘问。至于雷寺正,我不让你去,也是因为怕你控制不好情绪伤着人。”

    “王爷也觉得那些传言非是空穴来风?”费平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

    “本王虽然也觉得作弊作出个状元郎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以防万一,还是要慎之又慎。”裴霁舟道,“你将那些人找到,以证人身份带回来细细查问。”

    “是!”费平领命。

    雷鸣看着潇洒转身的费平,心中很是不平,他指着自己问裴霁舟:“王爷,那下官呢?”

    裴霁舟重新抬眸看了雷鸣一眼,问道:“蔡大人何在?”

    雷鸣侧身指着他处,回道:“蒋源的家人从洪州赶来了,蔡大人正在安抚他的家人。”

    裴霁舟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放下了手中书册,向前倾身郑重且地看着雷鸣,“正好,雷本王有一事要交与你去办。”

    雷鸣见裴霁舟神情严肃,心道定是一桩紧要之事,于是凑近前去肃声道:“王爷请说。”

    裴霁舟道:“昨日瑟瑟跟我说,她想提取蒋源腹中之物作毒性检测,这就意味着必须对蒋源的尸体动刀,你去跟蒋家人好生谈谈,尽量争得他们的同意。”

    雷鸣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啊?”

    裴霁舟端坐回身子,清了清嗓音,“怎么?这个任务很难吗?”

    雷鸣拍着大腿靠近裴霁舟案前,苦着脸道:“这岂止是难啊!王爷,咱们没找到任何有关蒋源是他杀的线索,意外死亡案件要想剖尸验尸的话必须经过死者家人同意。可既是意外死亡,蒋家人又怎会同意?”

    “所以,本王这不就是打算让你去说服蒋家人么?”裴霁舟语重深长地说道,“此两起命案是否有关联就等验尸结果了。雷寺正,你家小师妹已做好准备,就等你这边的好消息了。”

    雷鸣一脸为难,但还是耷拉着脑袋去找蒋家人了。

    他一改往日雄风,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般跟蒋家人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并恳求着他们能够同意。

    未出他的意料,蒋父听后气得拍桌而起,他颤抖的手指着雷寺正欲破口大骂,但又碍于雷鸣的身份终究没敢骂出口来。

    蒋母将气得哆嗦的丈夫拉到一旁坐下后又走近雷鸣为夫君辩解道:“我们夫妻痛失孩儿,夫君受了刺激才致失仪还请大人忽怪。只是我儿他死得可怜,我们夫妇是不想再让他受到任何折磨了,恳请大人高抬贵手,给我儿留个全尸吧。”

    蒋母啜声说完后又折回其夫身边,两个花鬓之人又抱在一起好一通撕心裂肺的痛哭。

    雷鸣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纵有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夫妇之痛本王能理解。”驻足在外的裴霁舟进屋道,“可两位可曾深思过,若蒋源真是死于他人之手,你们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将其下了葬,他在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蒋氏夫妇闻声抬头,看到裴霁舟后,又茫然地看向蔡宏。

    蔡宏赶忙介绍道:“这位就是负责蒋源案件的恪郡王。”

    蒋氏夫妇忙起身朝裴霁舟行礼。

    裴霁舟快步上前扶起两人,又情真意切地劝说道:“比起死有全尸,莫非真相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么?”

    蒋夫人转头看向丈夫,看其神情,似有松动。但其夫却道:“但蔡大人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他说源儿是意外落水溺亡的。”

    蔡宏无辜地看向裴霁舟,有口难言。

    裴霁舟点头道:“确实。我们一直还没有找到蒋源被他杀的线索,只能以意外定案。不知二老可听闻京中另有一考生溺亡之事?我们的仵作验出死者落水前中了毒,所以推测蒋源有可能也中过毒,但蒋源死的时日长,仅从外表已然检验不出来了,必须提取其腹中之物。但前提是需要征得您二老的同意——”

    “猜测?”蒋父嗤道,“我还以为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儿中过毒,原本仅仅是一番猜测。”蒋父也不管对方是否身份,更不理会妻子不停地拉扯着他的袖口提醒他注意言辞,他甩开妻子的手,怒喝道,“若你们将我儿开膛破肚后,未查出他生前中过毒,又当如何?”

    “蒋兄,王爷提议剖验尸体也是为了寻找蒋源的死亡真相,你怎能要求王爷给你保证呢?”蔡宏见状,忙上前劝道。

    蒋父亦不理会蔡宏的劝说,一双红肿的眼只是定定地盯着裴霁舟。

    “王爷,既然蒋老爷不肯,那便算了罢!”雷鸣亦劝道。

    裴霁舟抬手止了雷鸣的话,他郑重道:“若是本王推断有误,本王自当亲至蒋源墓前谢罪!”

    “好!既然王爷敢说些许,那草民便应了王爷之请!”蒋父亦铿然道。

    “王爷!”裴霁舟正要派人去知会江瑟瑟时,却见她跑过来了。

    江瑟瑟看了眼屋中众人,也不知他们谈得怎么样了,于是将裴霁舟拉至一旁,悄声道:“如果没谈成的话,我想也不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也可以验尸了。”

    “什么意思?”裴霁舟看着江瑟瑟,疑惑道,“难道你已能断定他生前确实中了毒?”

    江瑟瑟道:“虽不能十分肯定,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江瑟瑟将前因后果概述了一番,原是垂钓者在几日前于曲江池中钓了几条鱼回家,养了几天后突然死了。起初那人也没多想,直到他们将鱼扔给了猫,未曾想那猫也死了。那猫死时口吐白沫,眼皮外翻,嘴角还凝着一丝黑红的血迹,像极了中毒。

    “可这也不能证明蒋源之前中了毒啊?”雷鸣提出质疑。

    江瑟瑟看了看蒋氏夫妇,欲言又止。

    “姑娘尽管直言。”蒋父道,“没有什么能比吾儿之死更能刺激到我们了。”

    江瑟瑟这才道:“那家人也是奇怪猫于何处食到了毒物,仔细搜查了一番后,才注意到了那条鱼。而那鱼腹之中,有一节尾指。——那人刚才将那节尾指送过来了。”

    江瑟瑟怕蒋家夫妇接受不了,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已经对比过了,那节尾指确是蒋源的无疑。”

    话毕,蒋夫人便无力地跌坐了下去,而蒋父也是提着一口微弱的气对江瑟瑟和裴霁舟道:“二位想......如何便如何吧,万望给我那冤死的儿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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