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站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转身离开。

    有了开头,她很快就找到第二个人,他在一片朗朗读书声中摇头晃脑,脸色不明显,但肢体语言表达出他的欣慰与高兴。

    透过窗户,殷淮有看见其中有几个衣物格外破烂的小孩,小小的脸上满是超过其他人的敬仰与……孺慕?

    站在隐蔽角落,避开认真学习知识的师生实现,她观察力一段时间,确认这群孩子中有几个特别突出、特别生动的,与“教书匠”的眼神互动也更多。

    殷淮观看到他们的教学告一段落,准备休息,悄然离开。

    除她之外,一共有八个人,但她差不多把整个集市逛过一遍,还查看了周边区域,也还有两个人没找到。

    不过她不打算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确定每个人的身份后,殷淮来到茶馆。

    未进大门,里面就传出喝彩声。

    “好!”

    “重情重义,正是读书人!”

    “不弃糟糠妻,品行可堪为天下人之表率……”

    保持着放松中略带好奇的姿态,殷淮仿佛一位在普通不过的客人,小二迎上来,脸上带笑,弯着腰,“客人几位?”

    殷淮左右看看,轻声说道:“一位,可还有听书的好位子?”

    “有的有的,姑娘里面请。”

    “大小姐今天来听了,包圆了一块地儿,男子都被赶到别处了,姑娘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的,我只想听听书。”

    殷淮面上平淡接话,内心则有些欣喜……或许会在梦境中先一步摘下新娘的面纱。

    她最终被安排到“大小姐”斜后方,中间隔了几个伺候的人,只能看见其背影。

    此时先生说到那穷书生将糟糠妻接去京城,妻族也凭此一跃成为京城人士……

    前面伺候的人附在“大小姐”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让原本端庄坐着的年轻女子侧过头,嗔怪的横过一眼。

    借此看清侧脸,殷淮忍不住有些皱眉……这陈小姐与外面的新娘看起来并不太相像,而且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余光注意着她的背影,殷淮最终没能抓住那一点念头,只好专注于茶楼的整体情况。

    根据听来的八卦,这件茶楼是陈家的产业,陈大小姐非常爱听书,也是在这里与自荐话本的穷书生相识,善心的陈小姐见书生温文尔雅、举止有度,便慷慨解囊,暂时改变了书生的窘迫。

    而后,不知从哪一日开始,这茶楼里就说起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的故事,陈小姐看上穷书生的话就这样流传起来。

    现在看来,这些话多半有不少是真……说书先生以“育有一女一子,美满一生。”作为真个故事的结尾。

    完满的结局让大小姐非常满意,右手微抬,“赏。”

    这一场听完,大小姐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起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去了。

    见过正脸,殷淮发现这位小姐和外面的新娘长相并不相同,新娘青春洋溢,迎宾牌上眉眼俱笑,更接近现代年轻人的气质。

    而大小姐的五官更加精致美丽,整体端庄温婉,确实是个闺秀模样。

    没有大小姐坐场,茶馆里一时间热闹起来,有说他人长短的;有谈起自己家情况的;当然,最多的是说陈家小姐和穷书生到底能不能成……

    饶有兴致的听一会儿,不再有重复的信息,殷淮把铜板搁到桌上,出去买盐了。

    最终,殷淮抱着盐罐子再次与妇人们坐上艄公的船,逆流而上回到那个村子。

    有位书生等在那里,背着书箱。

    见殷淮从船上下来,书生收敛住眼中愕然,退开几步,远远地对着他她们行礼。

    “杨小姐,诸位婶婶。”

    装作不认识书生,忽略他些许的慌张,殷淮颔首后目不斜视地从旁走过。

    走远了还能听到他与艄公说话。

    “您今天能不能多跑几趟,我想起家中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母亲一人在家恐怕……”

    “行行行,你快点就行……”

    殷淮加快脚步,刚刚回到院子,放上盐罐。

    舀了两小勺道翁婆婆送给她的那罐当中,打算下次梦境拿去还了,再探听消息,有了今天的铺垫,应该能问一些镇上的传闻……

    做完这些,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殷淮保证柴刀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打开门。

    门口的书生满脸汗水,想说的话被殷淮刻意做出的冷淡中吓回去。

    他脸色惊慌,“槐娘,你、你听说是什么了吗?”

    “我应当听说什么?”

    殷淮做足一个被辜负女子的情态,冷漠、厌恶。

    “听说你被陈家小姐看上?听说你们好事将近?”

    书生脸色刷一下变白,嘴唇颤抖,“槐娘……我、我并非心悦那陈家小姐,我只是、只是……”

    “只是舍不得她的银钱。”殷淮好心替他说出未竟之言。

    “你舍不得唾手可得的财富,舍不得你能看见的小权小利。”

    “自然,你也舍不得槐娘这么一个合你心意的女子。”

    “我没有……”

    书生否认着,但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与动机,他无法反驳。

    在“槐娘”的注视中,他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槐娘,是我之过。”

    殷淮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眼光,低头转身走了。

    殷淮解决掉这一个大麻烦,心情不错的回到床铺,盖起被子,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比昨天早上更甚的吵闹让殷淮从睡梦惊醒,好在今天手脚基本恢复正常,疼痛感已经消失,不需要再做休息。

    这次同样是两段不同的“剧情”。

    真正的槐娘也已经没有盐可以做饭,平安送来一罐盐外加一对精巧耳铛。

    让她感受到书生的心意,这次倒是叙了会儿话,书生就借口读书离开了。

    只剩槐娘一人独坐房中,满面羞意,对镜摆弄木簪与耳铛。

    在此之后都是一些日常与来往,殷淮站在外人的角度,能看见书生越来越意气风发,可以推测,他已是得遇贵人。

    梳理完,殷淮早早离开房间,吃过饭,就围着舞台走动消食,等待其他人起床。

    几乎是刚看见打着哈切的人,殷淮就不自觉聚拢眉毛……他们的颜色为什么改变了?

    在殷淮眼中,原本干净的红白二色混入了一些杂色,变得暗沉起来。

    与相对应,是有两三个人的脸不再那么寡淡,依稀能辨认出他们有些困倦。

    怎么回事?她直觉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想要进一步印证只能继续偷听。

    这次殷淮没有直接坐进他们之间,而是选择自己端着碗,拿了板凳坐至不远处的空地,显得不那么刻意。

    这样的距离足以让她听清他们的商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听觉似乎变得更加灵敏,不然早上也不会被惊醒……

    其中一个有杂色的红衣服先开口,“我昨天晚上经历了好几天,刨了特别多的木头,好像是有消息,说是有个大单子,在提前准备,除此之外就是有个年级很大的娘。”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她应该是有点老年痴呆了,不敢让她自己到处跑……这睡了比没睡还累……”

    “我的是在教书的时候发现几个家境不好的孩子,给他们买了新的纸和其他的一些东西,教书匠还挺高兴的。”

    除开说话的声音,还有写字的沙沙声,殷淮瞄一眼,就见几个白衣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个本子,撕下几页分给不能说话的几人,此时他们正奋笔疾书。

    殷淮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能说话可以写下来嘛。

    他们在互换情报后终于找到了共同点,那就是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听说了大小姐与穷书生的故事,也将桦桦与陈桦对应上。

    “看来这就是联系了,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的线索,应该是需要到梦里寻找。”

    说完她就觉得不对,“但是我们又不能自由行动,怎么找,只能听和看?”

    “那这工作量有点大呀……”

    见他们找到方向,殷淮放下隐晦提醒的想法,还有些欣慰……比起之前遇到的,经过这么久,大部分人终于还是具有了主动精神,不再迷茫的随波逐流。

    但有一点问题:他们的警惕主要集中于怪谈的外界,没有想到一个容纳了所有人的梦境,远不会像表面那样简单,不过他们不能自由行动,说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维持好自己的精神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想法重合,那边他们已经在互相测试认知了。

    通过提前背下来的测试题目,又发现两个人的精神状况有所下降,也就是之前曾说过自己在梦境中消耗太多,很疲惫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掺和了杂色的……偷听的殷淮突然发现颜色的意义,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所察觉?

    如果今天晚上他们的情报交换中没有提及,她打算从侧面引导他们,例如在梦境中不要投入感情、书生品行不端。

    中午,有位妇人让殷淮搭把手抬桌子,她一上手,就惊讶发现自己的力气也成长了不少,别说抬,让她自己扣着桌边舞几个来回不是问题。

    兴致勃勃地做了很多需要力量的工作,殷淮一直没有感受到疲惫,直到几个比力气失败的男士把她撵走,殷淮才意犹未尽地收起心中的新鲜感。

    在此期间,有其他人类来看过,很快又急匆匆离开。

    晚上殷淮就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怪物力气好大,我觉得我们得尽量避免跟她正面冲突。”

    “不然可能一下就把我嘎了。”

    “怪物”默默扒一口饭,听他们把讨论重点放在自己身上……早知道晚上自己回房间再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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