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老赵的船只却突然被浪打了一下,船上的二人正急着收网,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入海里。

    “他妈的,你抓紧船沿!”赵老大心急如焚,浑身沾着海水的寒意,打了一个寒颤,双手向船上攀去。

    但同船那人手被渔网绞住,海水刺骨,冻僵了双腿,“老赵,我,我抽筋了。”

    “他妈的!你等我,等我!”赵老大急的双目发红,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一人拉不动绞住渔网的一名成年男人的重量。

    生死攸关之际,赵老大心中生出绝望的念头来,一艘渔船划过来,李常春跃入水中,朝他们那处游去。

    他撑上渔船,和赵老大一起将另一个船员向船上托,渔网缠住了那人的腿,勒着他向水底沉去,赵老大声音透着一股死寂的颓然,他说道:“渔网里的鱼会将他拉下去的,太重了,根本拽不上来。”

    细细密密的渔网直接缠上了肌肤,勒紧了肉,绞出血来融进咸渍的海水里,落水之人露出痛苦的面色来。

    “再试试。”李常春说道,二人又一次用力,李常春拉住水中人,吐出一口气,臂膀用力,在赵老大惊讶的神情重,二人竟是将一人一网鱼都拉上了船。

    死里逃生的赵家船上二人不禁涌出热泪,浑身湿透了,渔网虽破损,但仍有鱼被困在网底。

    躺在船板上,二人大口呼吸,呕出几口水来,头发黏在脸上,赵老大喃喃出声:“小兄弟,多亏了你啊。”想起刚才那一瞬有劲的力度,让他突然想起小渔村中谈论的学武的少年。

    常春少年,是个有本事的啊。

    张永亮焦急在另一只船上张望,大喊赵老大的名字:“如何了,能不能划!起阴云了,快走!”

    于是两船的人急忙重新握桨划行。

    天已经黑透了,码头处有渔民家里点起的火把,一簇一簇,为海上的人指引方向,季挽林的身影就在其中。

    她做好了饭,却许久等不到归家的人,平日他们早就到码头了,急匆匆的披上外衣,季挽林和许多等待海上人的家属一样,静静的候在码头,眺望着漆黑夜色里的汪洋大海。

    这样的场景和她初来的那天夜里一样,等候归家的亲人,漂泊海上的渔夫,还有一个无依无靠的小渔娘。

    但她现在并非无家的浮萍了,小渔村已经落下小渔娘的根了。

    双手合什摩擦了一下手心,季挽林拢了拢衣领免得寒风钻里,海风一阵阵的吹向码头,她的鼻腔已经被冷空气席卷着生痒,抬手将鼻子揉了揉。

    水滴滴在手上,季挽林惊骇的突然抬头,许多人和她一样慌了神,原本寂静等待的人群走动开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天上落雨了。

    此时海平面接住了天水,一时涌动起来,船上的人一船用力划行却因绑在船上的大鱼而迟缓,另一船因落水缠网动作不灵活。

    两艘船艰难的向岸边划去。

    海水像烧开了的滚水一般沸腾,海浪席卷,船身溢进水去,天上的水和海上的水交杂在一起。

    “将蓑衣穿上。”

    “回家。”

    “一,二!”

    “一,二!”

    涛声汹涌,冒雨前行,如果说赵家船落水的时候他们尚有余力去营救,现在这宛若世界绞杀般的海上逆行,所有人都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冲出围困。

    风逆着吹,雨斜着打在脸上,船上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雨水顺着蓑衣蓑帽流到脸上,模糊的视线里,海平面在倾斜着跌倒。

    又有一艘船只被黑沉的海水吞吃入腹,几人不忍的移开目光,用力的划着船桨,拨开一条通往岸边的路。

    “一、二!”

    “一、二!”

    ……

    季爷爷苍老的脸颊上遍布沟壑,这突如其来的茫茫大雨让老人的心寸寸冰凉下来,他仍在努力的将船舱里的积水舀出,避免船体沉陷,他想起去世的妻,和家中等待的孙女,不能放弃,答应了挽娘要平安回去的。

    海上的人想念着岸上的灯火,岸上的人等待着归家的渔船。

    雷声滚滚,海平面朦胧间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金线,像是会发光的鱼线一样,从海平面伸出来,搭建了一条通完岸边的道路。

    金色的海路飘渺云烟般出现在渔夫的眼底,大家没有时间确定那是不是一场幻觉,抑或是垂死挣扎的海市蜃楼,所有幸存的渔船驶向了光亮的方向。

    岸边仍等待的妇人和小儿聚在一起,以几件零散的蓑衣撑起一小块避雨的天地,一个少女双手合十,苍白的肤色映在月色里,她闭着眼,因冷风而颤抖,为远方的人祈求一条归家的路。

    极尽虔诚。

    终于,人群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散开,奔向担忧归属的人们。

    季挽林睫毛微颤,雨流进眼里,冲去她满面的泪痕,睁开眼,她隐约看到二人的身影出现在码头。

    在四人的渔船到岸前,李常春和张永亮合力将大鱼耗尽力气,只能任由鱼钩刮破它的口腔,内脏,它已经遍体鳞伤了。

    船逐渐靠岸,披着蓑衣的孙大哥和老季下了岸,将拴住渔船的麻绳紧紧的固在手里,背在肩背上,直到渔船稳稳的停在岸边。

    另二人将大鱼拖上岸,以鱼叉刺中大鱼的腹部,彻底夺去它的最后一抹生机。

    浑身卸去力气的四人从未感到如此的情绪,看着收获的大鱼和渔网,张永亮瘫坐在地,死里逃生般庆幸的说道;“这船,实在是太幸运了,真是了不起,浪这么大,”哽咽着,“我真他妈以为要葬在海里了。”

    老季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当家的人了,快去看看妻儿。”

    张永亮闻言回头看向码头,看到妻儿等待的身影,含着的热泪终是滚落眼眶。

    “挽娘。”李常春看到蹲坐在码头的季挽林,她没有打伞,雨想必淋了一身,他心下一急,就快步向她走去。

    聚起的人就渐渐的散了,等不到家人的亲属呜咽哭出声,在漆黑的雨夜显得无比清晰。

    看到李常春和季爷爷的身影,季挽林脚下一个踉跄,向二人奔去,被迎上来的李常春拢进怀里。

    她的手冰凉,身上潮气很重,李常春顾不得自己用力过度的手伤,急忙将蓑衣撤下,将她的身子裹住,又侧身为她挡去吹来的风。

    “爷爷。”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的季挽林,颇有些后怕的望向身旁的季爷爷,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一去不复返的悲剧发生在他们身上。

    提着渔具的季爷爷安抚的看了一眼孙女,伸手替她捋了一下头发。

    三人提步往家里走。

    吹了太久的风,季挽林有些发热,她走了几步脚步发虚,吓坏了身旁的两个人,李常春直接将她抱起,长腿大步往家里赶。

    趴在少年的肩上,季挽林的头昏昏沉沉的,等待的焦灼依旧在磨砺着她的心,声音沙哑哽咽,李常春听见耳畔那道柔弱的声音不自觉的呢喃:“我等了你们好久,好久。”

    少年抱着她滚烫的身子,心中的忧虑比海上时还要重,语无伦次的,他回道:“好挽娘,我错了,是我的错。”

    不知有没有听清少年说的话,季挽林紧绷的弦一松,头歪在他的脖颈昏睡过去。

    出海这一趟凶险无比,得到的收获也是平日里不可相比的。

    众人急急忙忙的回家安顿,出海捕到的大鱼,石斑鱼,交由孙家老大处理,张永亮和孙大哥将鱼拖走,翌日去鱼市里谈一个好价钱。

    谈鱼货是孙大哥拿手的,交由他保准能谈到一个不菲的价格,他们捕到的那条石斑鱼,拖上岸才将全部身形尽收眼底,花纹呈现不规则的深棕色纹路,这种鱼鱼皮比较厚,但肉质是极其鲜美的。

    在鱼市很好出手。

    季家,夜里。

    季爷爷年迈,海上波折一通,脊背隐隐作痛,待坚持到了家,背已经挺不起来了。他本就因痛失老伴儿而任由岁月在他的生命里烙下痕迹,这一遭又再次增加伤痛。

    但许是常年漂泊海上,身体还有抵抗的基础,在歇息一段时间后恢复了些力气。

    最令人忧心的就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季挽林淋了一场雨,当夜里便起了高热,季爷爷放心不下一直守在床边守着,屋内只有燃起的火堆可以提供些许昏暗光线。

    昏暗的视线里,躺倒在床上的季挽林睡的不安稳,梦魇频频扰她的精神,时不时的惊吓出声唤着:“爷爷。”

    不得安眠。

    老人守在床边,眼里满是疼惜,他双手握着孙女的手,脊背仍在作痛,心中倍感煎熬。他伸手抚摸着孙女的额头,希望通过安抚让她安心下来。

    李常春高大的身影就一直站在身旁,不曾离开,也不曾出声,只手心紧握着。

    半响,季挽林清醒过来,挣扎着睁开双眼,“爷爷,让你担心了。”她声音沙哑,含着羞赧。

    季挽林伸手推了推老人的胳膊,说道:“爷爷,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那道静默矗立许久的身影也动了,他蹲下身子跟着劝了一句:“爷爷,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挽娘。”

    在小辈儿的关切下,季爷爷这才起身去歇息。

    李常春坐在季爷爷刚才坐的位置上,许是因为心焦,他尚未来得及换下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仍穿着早上出门的那一身。

    “睡吧,我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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