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蜀葵上有我想看的内容。

    但肙果没有呢?

    我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往外探头看去。

    【luxury:作者回复:具体涉及剧透不能说。不要过度分析,没有试图复刻任何情节。总是撞上那些海报是因为发海报的人张贴太多了,那个游行对主角个人而言有弊无利所以别去。】

    好吧,不行。

    我接受了这个答案。

    但新问题随之出现,那就是该怎么正确地传达给陆祈而不显得我像个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作者脑袋呢?虽然我好像确实是,但我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为表拖延,我伸出手,在蜀葵上又戳了一下,它转动半圈,上面的字迹明显有了变化。

    【Dorothy:很多事情一扯到阳阴性别划分上就变成无解的……】

    再转。

    【Dorothy:居然有聪聪,大为震撼!另,冰橙C拿铁听起来好抽象……赵嘉竹是不是吃英国菜吃久了已经丧失了一些食物鉴赏能力……】

    【Dorothy:想起几年前有段时间不得不自己做饭,除了煮饺子我就是各种番茄鸡蛋……番茄鸡蛋就是简单又好吃啊!不过居然有人会同时吃甜口和咸口,我一直以为这两派势不两立来着。】

    部分读者出场的频率有点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概率。

    我对Dorothy的最新印象还停留在他写给我的那封信,以及这是一个集反思、日常和唠叨于一身的低龄角色。我不知道该对他的这些留言作何反应,除了番茄鸡蛋确实很好吃,除了贵。

    当一道菜的原料贵到一定程度,就没多少人争该甜还是该咸了,因为大多数人日常舍不得吃。

    【Luxury:恭喜取得好成绩!……我知道这个性别特别特别重要,陆祈听描述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已经规划好了要做什么,可以选择支持他当然我知道这是句废话,然后理解他主要是一些想法上面的,也不用太过于刻意的那种,就顺其自然重新认识他吧以对待一个阳性的态度。个人粗浅的见解哈以我旁观文字的角度不一定对,陆祈在意你的看法所以才不好意思跟你说,希望你们的友谊能延续所以要跟你坦白一切。

    对不起,以前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之后肙果我们有哪里你觉得做得不对的地方或者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指出来让我们改进。】

    我把窗户关上,退回卧室,开佁假装穿要出门的衣服,心想也不知道读者在恭喜我取得什么好成绩。我最近出分的科目和上学期出分的科目都不少。

    至于其他的。

    读者的道歉意味着什么呢?有一些人在这样做。

    但事情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吗?

    下楼敲开门时陆太太在家,他热情地欢迎我进去,称陆祈在学习,然后从蔬果袋里拿出漂亮的红苹果:“要水果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开佁切苹果,动作熟练。当我把苹果端进房间,我发现陆祈并没有在学习,而是在看一个视频界面,我大概瞅了一眼,受伤地发现自己看不懂,这都是我没上生化课的缘故,它们有一堆令人头疼的名词和公式。

    “苹果!”陆祈说,他用叉子叉了一片。

    “这是你的账号!”我则反应过来,但只来得及看见三个字母的账户名,陆祈就已经顺手把屏幕转到主界面上了,他大概还是不喜欢让身边的人看到它吧。“嗯……我去问了读者,读者又去问了作者,然后作者建议我们不要参合游行的事情,它对我们有弊无利。”

    “好的?”陆祈把苹果放在嘴里,表情上一点点犹疑一闪而过。

    “你看起来不喜欢这个答案。”我说。

    “我也不知道。”

    “你还没说为什么海报搞得像间谍接头呢。”

    “那又不真是个秘密。”他叹了口气,把苹果咽下去了,“你现在去网上随便一搜,都有教怎么折的,而且正确的宣传语本来就印在最底下,不用折也能看见。这是一个讽刺性海报,看起来是正面的内容是之前在威奥的传单排版。”

    海报还在我的外衣口袋里,我把它拿出来展开一看,发现果然肙此。

    “这么一说,威奥听起来像反派。”我说。

    这么一说还真像。毕竟归根究底,只有阴性存在,阳性才可能存在,它们都是阶级人为诞生的性别。肙果威奥人全部抹去了这一区别,它会不会就此变成一个“阳性镇”?历史上从来没有过阳性镇,但很久之前欧洲大肆殖民的时候,殖民地充满了含有原住民的阴性镇,它们是血与泪的代名词。

    陆祈耸耸肩,他把海报折起来,像扔纸飞机一样投进房间另一边的垃圾桶。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他扔东西好像和AK一样准,但怎么之前没人留意过呢?

    “你会打篮球吗?”我突然问。

    “不打,你不知道?”

    “我想一出是一出。”

    “Josh打篮球。”过了几秒钟,陆祈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地说。

    “我知道他打。”

    “我也知道!”

    我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全都笑了,真是废话一堆。

    然后陆祈又叉起一块苹果,他叹了口气:“说到Josh,我还有一个事情。”

    “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事情?”

    从他思考的表情看,大概是不高兴,但我还是请他说了。

    “我去跟Josh说这个事情的那天,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监控。”陆祈把苹果签压在嘴巴上,像在把下唇往牙齿上按:“我跟他亲了一下。唉,那天你跟他打架,听到他的话生气也不是你的问题,他说得确实不够好。他的其他一些做事说话的风格我也不都觉得好。Josh和我都是有很多问题的人,但我们决定了不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想,我……我值得吗?非得做这么一件所有人都觉得成不了的、让我发现自己挺自私的事情,就为了以后不后悔?这次也是,不可以参加活动,要躲起来,好像要养精蓄锐地安全等待看看能不能成为阳性。”

    “我觉得你能成。”我小心翼翼地说。

    陆祈这段时间每次跟我聊天儿都说大段台词,是不是也有作者的介入。然后我又想到luxury在蜀葵上说的那句话了,“以对待一个阳性的态度”对待陆祈。但那又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仔细想想,性别好像社会和人的指纹。我们可以盖住它甚至铲除它,但剩下会留下一小块比原本更丑陋的伤疤,而在其他位置,类似的纹理仍然在悄悄生长。阳性的陆祈和阴性的陆祈有什么区别?这有点像是用手指碰到嘴唇,但很难分清自己感到的究竟是“手指感到嘴唇”还是“嘴唇感到手指”,所有知觉都融化到一块儿了,所有界限都很模糊。

    既然陆祈只有一个,那为了确认我真的把他当成一个阳性来看待,我只能暂时假装他是赵嘉竹、AK或者加奈,但那样又哪里怪怪的。至少和同龄阳性说话时,我容易失去基本的礼貌,在这里可不行。

    “我在想,为什么我觉得我想参加。”陆祈说。

    “我觉得你很有想法。”

    “但我去没有用处不是吗?”

    “至少证明你在意这件事情。”我说,“你非常在意这件事情。”

    “因为我在意阴性别人才想去,还是因为想朝谁表演证明一番我在意阴性人?”

    好问题,我希望我有个好答案。

    但那个答案卡出了,它迟迟加载不出来。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在参合一堆和我毫无关系的事业,一切距离我的情感故事越来越远,也许这不是读者想要看到的,但他们可能也不想看到我不在意——我的天,逻辑又绕回来了,和陆祈发出质疑的一模一样!所以我闭嘴了。

    “像很多阴性主义者并不是真的阴性主义者。”陆祈平静地说,“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我很担心会变得像他们。你知道自由派错位人吗?”

    “呃,”我说,“厌弱错位人?”

    “对呀,就是和标准阴性相互恐惧相互严格的那种。他们有一种表演一样的特质,好像在竞争谁更平权主义一样,但一旦跟他们说‘很多阴性很可怜,不要唾弃他们’,自由派错位人的反应基本都是‘少阴性通过拼命成功成为阳性,所以要是不行,活该为失败人生负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但肙果注定永远有人是弱者,慕强思维除了反复加强阳权制度外,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我感觉也没什么立场对他们不满,因为我也在表演。因为我真的不想留下来,然后等我妈妈老掉之后,只能靠‘能不能选一个正确的首阳’这种事决定谁给我的下半生买单。想去参加游行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好过一点,不过听你的作者的意思,大概是表演这个也没有意义吧。我很想幸福,但这段时间我有点想通了……人的幸福其实就来自于可以对其他人不幸的漠视,你不觉得吗?”

    “这个……”我说。

    “我不是在责备谁,只是就事论事。”陆祈把最后一片苹果放进嘴巴,“来,我给你看我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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