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禅檀强势地将人从药铺中拉走。

    陶昭南明显察觉到陈彦欲言又止还要说些什么,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举止颇为“亲昵”地一同离去。

    被身侧的人拽走的最后一瞬,陶昭南瞧见了陈彦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怔然还有难以掩饰的沮丧。

    显然,他多少有些受伤。

    但陶昭南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动摇,甚至有种不近人情的漠然。

    她本就不欲与陈彦有过深的牵扯,哪怕今日骆禅檀没有找上门来,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所以,在骆禅檀顺着她的谎言往下编造出更离谱的谎话时,她没有否认。以及在骆禅檀略显无礼地将她拉走时,她也顺其自然。

    离开药铺之后,她往回抽手,却被骆禅檀牢牢圈住手腕。

    他侧过脸淡淡往后瞥了一眼,视线又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开口时语气戏谑:“表妹,人还看着,做戏要做全套。”

    她挣脱的力道放松,背对着药铺蹙眉望进骆禅檀似笑非笑的瞳孔里。

    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不错。

    直到走到拐角,确信陈彦的眼神不会拐弯,陶昭南再次使劲扯回自己的手腕。

    “现在总可以了吧。”

    骆禅檀闻言松开她的手腕,脸上比变脸还快地换上冷淡的表情。

    “怎么,还依依不舍呢。”他玩笑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依依不舍了。”

    骆禅檀一挑眉,耸了耸肩走在她身前,全然不担心她在他身后会偷偷逃跑。

    “那便走罢。”

    身后的陶昭南定在原地数秒,还是无言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回到蓟州的神暗司据点,就见门外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眉头紧皱似乎很是着急的模样。

    守在门外的神暗卫注意到回来的骆禅檀,张唇对那黑衣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猛然一回头就急急朝骆禅檀走来。

    黑衣男子张口就要说些什么,视线在触及身后的陶昭南时立刻刹住。

    大概是神暗司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发生,陶昭南对神暗司的事情并不好奇,错过骆禅檀径直往内走。

    回到院中的陶昭南一直没有等到骆禅檀回来,心想他大抵是去忙了。

    她松了口气,昨夜虽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趁着此时骆禅檀不在,她解衣上榻而眠。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待她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

    她正要下床去点灯,挪动的手碰到了旁边一个温热的物体,吓得她猛地收回手。

    模糊的视线凝视在床榻上,依稀可见一个躺着的人的身形。

    会躺在这里的人还能有谁。

    她沉默注视着的片刻,骆禅檀已经被她的动作给弄醒。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注意到坐起的陶昭南。

    “你醒了。”

    他的声线低沉,明显是刚刚睡醒的状态。

    他还真睡着了。

    就在陶昭南心思飘忽的一瞬,骆禅檀已经利索地翻身起床将屋内的蜡烛点亮。

    “我让人准备吃的。”

    光线变得明亮,陶昭南也看清他身上套着外衣,好似刚刚回来在她榻上休憩片刻。

    可听他刚刚声音的状态,又像是睡沉了的模样。

    骆禅檀出门后掩上了门,陶昭南不再细想,起身换上外衣。

    二人坐在桌前用晚膳时谁也没有说话,除了碗筷和咀嚼的声响显得十分安静。

    “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城。”他出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陶昭南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午后从天明睡到了天黑,所以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还未有一丝困意。

    而骆禅檀将用完晚膳的碗筷拿走后回来,就坐在屋内的桌案前审阅文书,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陶昭南闲得无事,发现屋内的坐榻上小案几上摆了一副棋盘,便自己手谈起来。

    自己下了不过两局,陶昭南又觉得无趣极了。

    这时,棋盘上落下一层阴影,骆禅檀走到坐榻对面坐下。

    “要对弈一局吗。”他默默收回残局上的棋子。

    将他手边的黑棋都收进棋篓里,他抬眼与她对视,等着她的回答。

    依旧不想休息的陶昭南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消遣,又不想和骆禅檀两人陷入无言尴尬的状态。

    于是,她点了点头。

    未料,这盘棋局比她想象得要持续得久得多。

    分明数次只差一步骆禅檀就能将她逼入绝境,毫无反抗之力,偏偏他又放过了自己。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一而再再而三,只能说他是在故意防水。

    “不下了。”陶昭南叹了口气,从快要摆满的棋盘中抬眼。

    他这般故意耗着,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她也觉得没意思。

    骆禅檀也不问为何,倒是直言不讳:“你的棋艺退步了不少。”

    “不必提心吊胆地生活,自然少了些谋算。”

    她这话噎得骆禅檀没能立刻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眸。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他从坐榻上起身,往屋外方向走。

    他拉开屋门,出门后要替她关门时注意到了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语气并不十分正经地笑问她。

    “是舍不得我,还是没我陪你睡不习惯。”

    陶昭南下意识地向下撇了撇嘴角,却没有回答。

    她原以为他会和昨夜和今日下午一般留下。

    骆禅檀像是看穿她的心声,坦言道:“我今夜有事要做。”

    她自是不会多问骆禅檀要去做什么,左不过是“杀人放火”一类不适合白日做的事情。

    骆禅檀这一去就是到近天明才回,一回到院中,他便立即去水房沐浴,将身上沾了血腥气的衣物给换了下来。

    陶昭南出门见到骆禅檀的时候,他手边牵着一匹黑马。

    靠近他时,她依稀闻到了他身上的皂角气味,以及视线察觉他尚且有些湿润的发尾。

    “我们即刻动身么。”她视线扫过孤零零的马匹,不禁发问,“只有一匹马吗?”

    从京城出逃到漓州,再从漓州返回蓟州,陶昭南的马术已经被磨炼得驾轻就熟。

    自是不用再同清水县回京城时一般和骆禅檀同乘一匹马。

    骆禅檀避而不答她的问题:“上马。”

    他翻身上马,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朝她伸出。

    她站在马下,犹豫着没有立刻上马。

    骆禅檀俯视着她,冷冷道:“只一匹马,若你不愿与我同乘,还有一法。”

    陶昭南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骆禅檀接着说:“那便是你用走,而我骑马。”

    从这里走回京城,她的腿岂不是要废掉。

    正如骆禅檀所言,他们甚至都躺在一张榻上睡过,同骑一匹马又何须如此扭捏。

    她伸手搭在他的手心,凭借他的力量干脆利落地上马。

    二人骑在一匹马上,终究和躺在榻上不同。

    床榻宽敞,二人并排躺着还有余地,不至于肌肤相亲。

    而此时,她的后背紧贴着骆禅檀的胸膛,他双手环绕在她身侧以把握缰绳。

    陶昭南没忍住缩了缩肩膀,没有瞧见身后骆禅檀察觉到她动作时冷下的眉眼。

    “驾。”他甩动缰绳,双腿夹击马腹的力道比寻常大了些。

    马儿猛然向前小跑起来,陶昭南避无可避,身子顺势往后实打实地贴在了骆禅檀的身前。

    回京之后,陶昭南以为他会带自己回神暗司。

    马匹停在一座府邸门前,骆禅檀率先下马,陶昭南这才抬眼去看府邸上的匾额。

    沥王府。

    府邸并不在繁华的街道上,离神暗司更是仅隔着一条街,门前来往的人也十分稀少。

    沥是陛下为他选的封号,有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为骆朝之意。

    而陶昭南所不知道的是,沥王府的位置是骆禅檀亲自挑选的。

    “下来吧。”骆禅檀伸手要去扶她下马。

    今夕不同往日,现在的陶昭南已经不再需要外界的助力上下马。

    她没有搭上骆禅檀的手,而是准备自己翻身下马。

    就在她正要下马的时候,马儿却突然抬起了前蹄,险些将她摔下马。

    一双手扶在她的腰上,将她给抱了下来。

    双脚平稳落地,她不满地瞪了一眼不安分的马匹。

    马儿则是十分有灵性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将头扭到了一边,仿佛不关它的事。

    骆禅檀松开护住她的手,挑眉轻笑一声。

    就是这一声轻笑,莫名让陶昭南觉得是他在使坏。

    “进去吧。”他转身直接往府内走。

    跟着他进入王府,院中空荡,连一盆绿植都不见。

    整座王府冷冷清清的,也瞧不见前来相迎的下人。

    除了门口的匾额,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座王爷的府邸。

    倒像是闲置了许久的空屋。

    随着骆禅檀走进后院,他推开院子的门。

    这处院子,无论是布局还是大小都与神暗司他所居住的院落大差不差。

    除了光线更好一些,陶昭南差点觉得自己是走进了神暗司。

    “从今以后你就住这儿。”

    “那你呢。”

    陶昭南反问他,他推开的是院中主屋的房门。

    在神暗司,主屋是他的屋子。

    骆禅檀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希望我住哪。”

    你想住哪儿住哪儿,只要不和她住一个屋子就行,陶昭南暗自腹诽。

    下一秒,骆禅檀就双手环抱在胸前,朝她一笑。

    “这儿是我的王府,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再说了,我和你住一个院子,不是更方便你‘行刺’我么。”

    陶昭南习惯了他突然不正经的模样,只从他的言语中得到一个信息。

    他要和自己住在同一处院子。

    她的视线自然落在了院中的侧殿,骆禅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侧殿。

    “我也不常回来住,住哪儿都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骆禅檀几乎一周有四五日都在府中。

    陶昭南竟不知,神暗司如今有这般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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