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村（三）
“方才见那黑池我都完全没将它与书中的罗生池联系起来，毕竟书中塑造的是富饶大村，而我们所见的，哪有富饶模样，落败极了。“
“不过书中是百年前记载的，百年足以改山换海，在没被记载进去的时段，罗生村许是经了变故。但也可能书中本就是捏造夸大的，大抵有很多是信不得的，纵是史官所著的史书，还会带上个人倾向呢，遑论淳儿看的只是不知名文人随记的。”
许灵淳将这一路买的吃食拿出来，紧凑地摆在桌上：“还好我在路过的集市上买了不少零嘴。”
“郎君，尝尝这个，牡丹玲珑鲊，说不定就是罗非鱼......”许灵淳笑盈盈，献宝似的凑他跟前，然而刚要掀开油纸包，楚清柏的神情骤然一凌，许灵淳手中的牡丹玲珑鲊倏忽被拍掉在地。
“快丢掉！”楚清柏蓦地站起，将许灵淳护至身后。
原本围着圆心层叠成牡丹花状的鱼片撒了一地，没了形状，那如泼茶晕墨的袅袅黑烟从微红略卷的鱼片溢出丝丝缕缕。
楚清柏握住她的肩膀，紧张道：“你吃了？”
许灵淳不明所以：“尝，尝了两块。”
楚清柏的瞳孔一颤，忽而将许灵淳抱紧，掌间贴着她的后背，凝成的苍蓝幽光瞬间渗入她的体内，游龙般走遍全身。
楚清柏紧闭的桃花眸蓦地睁开，瞳孔内翻转的幽蓝明光渐渐散去。
怎，怎么会......
“郎君？”许灵淳退了半步，抵在他胸膛前的小手有点无措：“怎么了吗？可是鱼鲊有什么问题？”
楚清柏站直身体，眼底的眸色狐疑又探究地望着她。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婴儿啼哭声，哭得绵长绝望，哭得撕心裂肺，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悯，但在这荒凉落败的空村出现，更多的是可怖森然。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这声音听得许灵淳心口发闷。
楚清柏轻拍她的手臂，语气颇为严肃：“你且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许灵淳一把拉住他的手，紧张道：“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楚清柏安抚地握紧她的手，随即轻轻松开：“无事。”
说罢，楚清柏扭身出去，房门关上后，他的掌心凝出涧石蓝幽光，一记灵印结出，悬空而立，骤然间分涌向眼前的房屋，长缕幽光以渡江之势萦绕住房屋，须臾间，结成了苍穹状浅膜，将其团团围住。
确认无误后，楚清柏寻声瞬行，隐入了这片黑夜。
许灵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坐立难安，蜡油不成规则地凝固在桌面上，微弱的烛光轻轻跳跃，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燃尽，苟延残喘地坚持着。
她有些后悔没早些把马车里的蜡烛拿过来，而是任由桌面上的半截蜡烛燃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燃得这般快。
她本就怕黑，更别说如今还在陌生的地方。
许灵淳抱腿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神飘忽地扫视四周陈旧的摆设，内心越发忐忑。楚清柏在时，她看哪都觉得安全，可楚清柏一走，她只觉得周遭怪异极了，静悄悄的让人害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从角落冒出来。
就在烛火即将燃尽时，门外传来楚清柏的声音。
“淳儿。”
许灵淳顿时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跑出去，房门打开，眼前的楚清柏笑意清浅，只是不知他为何站得有些远，也不往她这边走。
许灵淳吓得心绪纷乱，并未在意这一点，猫儿眼噙着泪跑过去抱他：“郎君！”
她轻轻啜泣了两声，忽而顿住，眼神微微愕然。
她没有闻到熟悉的雪松清茶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腐臭，而当她伸手抱他时，也不是熟悉的触感，反倒硌得慌，像是摸到了抽干了血肉的皮包骨头。
许灵淳浑身发寒，僵硬地抬头，对上的已不是楚清柏的面容，而是一张可怖的脸。
说脸都算不得确切，它那皱巴巴的干皮往骨骼内凹陷，眼球外凸，蓬乱油腻的长发犹如枯草般下垂着，颅顶的脑肠被挤压而出，干瘪瘪地镶嵌进了脸里，但肠内像是还有什么在蠕动着，一颤一颤的，它见许灵淳抬头，以笑回之，它的嘴角像是被割开，翻出的唇肉凝着干涸的血污，这么一笑，直接咧到了后脑勺。
见眼前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那干巴巴的眼球转了转，不明所以地围着许灵淳轻跳，但很快它就像是受到召唤，散鬼的动作一顿，然后把许灵淳举过头顶，抬起的脚翘得高高的，活像只站立的□□，蹦跶着往深巷里跑。
丛林中穿梭着两团快得捕捉不到行踪的身影，他们所过之地无不卷起乱叶，似有若无的灵流在空气之间窜动。
倏忽间，身后的人影停住脚步，轻捂住胸口，微微弓着身子。
感应到许灵淳的情绪波动，楚清柏便知出了状况。
攀在树上的四脚大鲵也跟着停了下来，蓦地回头，褶皱满面的婴儿脸笑意狰狞地盯着他，它的笑声似婴儿啼哭，紧接着，细密的笑声自四面袭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大鲵怪尽数涌出。
楚清柏冷冷地扫了一眼，耐心即将告罄：“本君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身后的大妖是谁？”
无妖回应，回应他的只有诡异的笑声和靠近的窸窸窣窣声响。
楚清柏轻嗤一声，那双桃花眸顿时冷若寒霜：“当真是不自量力。”
血蓝光晕翻涌而起时，那群嚣张的大鲵怪脸色顷刻煞白，它们再也发不出笑声，而是嘤嘤啼哭着慌乱逃窜，然而为时已晚，嗜血蓝沿着地面蔓延渗透，所到之处，草木皆枯，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大鲵怪只来得及瞪大双目，须臾间，便化成一滩血污。
夜风自雾林中来，掠过死寂的池面，掀不起圈圈涟漪，却染上了池中腥臭，污浊的池水中冒着黑泡泡，一条条罗非鱼跳出池面，但倘若此刻有人靠近，定会被罗非鱼如今的模样吓得丢魂。
确切来说，它们已经算不得鱼了，左右三目，原本肥硕圆鼓鼓的身躯已异化成十条身躯，身躯紧紧挨着，鳞片嵌进了肉里，原本亮泽的金色鳞片变得坑坑洼洼，像是礁石上的藤壶，鱼身全是干涸后的血污色，再见不到原来鲜亮的黄河琉璃金。眼球呆滞，已然是被抽了魂魄的空壳。
“不过书中是百年前记载的，百年足以改山换海，在没被记载进去的时段，罗生村许是经了变故。但也可能书中本就是捏造夸大的，大抵有很多是信不得的，纵是史官所著的史书，还会带上个人倾向呢，遑论淳儿看的只是不知名文人随记的。”
许灵淳将这一路买的吃食拿出来，紧凑地摆在桌上：“还好我在路过的集市上买了不少零嘴。”
“郎君，尝尝这个，牡丹玲珑鲊，说不定就是罗非鱼......”许灵淳笑盈盈，献宝似的凑他跟前，然而刚要掀开油纸包，楚清柏的神情骤然一凌，许灵淳手中的牡丹玲珑鲊倏忽被拍掉在地。
“快丢掉！”楚清柏蓦地站起，将许灵淳护至身后。
原本围着圆心层叠成牡丹花状的鱼片撒了一地，没了形状，那如泼茶晕墨的袅袅黑烟从微红略卷的鱼片溢出丝丝缕缕。
楚清柏握住她的肩膀，紧张道：“你吃了？”
许灵淳不明所以：“尝，尝了两块。”
楚清柏的瞳孔一颤，忽而将许灵淳抱紧，掌间贴着她的后背，凝成的苍蓝幽光瞬间渗入她的体内，游龙般走遍全身。
楚清柏紧闭的桃花眸蓦地睁开，瞳孔内翻转的幽蓝明光渐渐散去。
怎，怎么会......
“郎君？”许灵淳退了半步，抵在他胸膛前的小手有点无措：“怎么了吗？可是鱼鲊有什么问题？”
楚清柏站直身体，眼底的眸色狐疑又探究地望着她。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婴儿啼哭声，哭得绵长绝望，哭得撕心裂肺，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悯，但在这荒凉落败的空村出现，更多的是可怖森然。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这声音听得许灵淳心口发闷。
楚清柏轻拍她的手臂，语气颇为严肃：“你且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许灵淳一把拉住他的手，紧张道：“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楚清柏安抚地握紧她的手，随即轻轻松开：“无事。”
说罢，楚清柏扭身出去，房门关上后，他的掌心凝出涧石蓝幽光，一记灵印结出，悬空而立，骤然间分涌向眼前的房屋，长缕幽光以渡江之势萦绕住房屋，须臾间，结成了苍穹状浅膜，将其团团围住。
确认无误后，楚清柏寻声瞬行，隐入了这片黑夜。
许灵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坐立难安，蜡油不成规则地凝固在桌面上，微弱的烛光轻轻跳跃，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燃尽，苟延残喘地坚持着。
她有些后悔没早些把马车里的蜡烛拿过来，而是任由桌面上的半截蜡烛燃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燃得这般快。
她本就怕黑，更别说如今还在陌生的地方。
许灵淳抱腿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神飘忽地扫视四周陈旧的摆设，内心越发忐忑。楚清柏在时，她看哪都觉得安全，可楚清柏一走，她只觉得周遭怪异极了，静悄悄的让人害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从角落冒出来。
就在烛火即将燃尽时，门外传来楚清柏的声音。
“淳儿。”
许灵淳顿时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跑出去，房门打开，眼前的楚清柏笑意清浅，只是不知他为何站得有些远，也不往她这边走。
许灵淳吓得心绪纷乱，并未在意这一点，猫儿眼噙着泪跑过去抱他：“郎君！”
她轻轻啜泣了两声，忽而顿住，眼神微微愕然。
她没有闻到熟悉的雪松清茶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腐臭，而当她伸手抱他时，也不是熟悉的触感，反倒硌得慌，像是摸到了抽干了血肉的皮包骨头。
许灵淳浑身发寒，僵硬地抬头，对上的已不是楚清柏的面容，而是一张可怖的脸。
说脸都算不得确切，它那皱巴巴的干皮往骨骼内凹陷，眼球外凸，蓬乱油腻的长发犹如枯草般下垂着，颅顶的脑肠被挤压而出，干瘪瘪地镶嵌进了脸里，但肠内像是还有什么在蠕动着，一颤一颤的，它见许灵淳抬头，以笑回之，它的嘴角像是被割开，翻出的唇肉凝着干涸的血污，这么一笑，直接咧到了后脑勺。
见眼前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那干巴巴的眼球转了转，不明所以地围着许灵淳轻跳，但很快它就像是受到召唤，散鬼的动作一顿，然后把许灵淳举过头顶，抬起的脚翘得高高的，活像只站立的□□，蹦跶着往深巷里跑。
丛林中穿梭着两团快得捕捉不到行踪的身影，他们所过之地无不卷起乱叶，似有若无的灵流在空气之间窜动。
倏忽间，身后的人影停住脚步，轻捂住胸口，微微弓着身子。
感应到许灵淳的情绪波动，楚清柏便知出了状况。
攀在树上的四脚大鲵也跟着停了下来，蓦地回头，褶皱满面的婴儿脸笑意狰狞地盯着他，它的笑声似婴儿啼哭，紧接着，细密的笑声自四面袭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大鲵怪尽数涌出。
楚清柏冷冷地扫了一眼，耐心即将告罄：“本君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身后的大妖是谁？”
无妖回应，回应他的只有诡异的笑声和靠近的窸窸窣窣声响。
楚清柏轻嗤一声，那双桃花眸顿时冷若寒霜：“当真是不自量力。”
血蓝光晕翻涌而起时，那群嚣张的大鲵怪脸色顷刻煞白，它们再也发不出笑声，而是嘤嘤啼哭着慌乱逃窜，然而为时已晚，嗜血蓝沿着地面蔓延渗透，所到之处，草木皆枯，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大鲵怪只来得及瞪大双目，须臾间，便化成一滩血污。
夜风自雾林中来，掠过死寂的池面，掀不起圈圈涟漪，却染上了池中腥臭，污浊的池水中冒着黑泡泡，一条条罗非鱼跳出池面，但倘若此刻有人靠近，定会被罗非鱼如今的模样吓得丢魂。
确切来说，它们已经算不得鱼了，左右三目，原本肥硕圆鼓鼓的身躯已异化成十条身躯，身躯紧紧挨着，鳞片嵌进了肉里，原本亮泽的金色鳞片变得坑坑洼洼，像是礁石上的藤壶，鱼身全是干涸后的血污色，再见不到原来鲜亮的黄河琉璃金。眼球呆滞，已然是被抽了魂魄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