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姑苏有事需要处理,二人并没有在桥舫镇多加逗留,只是当夜逛了逛灯会。许灵淳兴意盎然,繁彩的光景在她亮晶晶的猫儿眼中缓缓流动,而楚清柏则显得平静温和,独独引他目光驻足,是一家玉器铺子,高高悬起的鎏金牌匾上刻有玉舫阁三字。

    许灵淳没有错过他的视线,难得见他有兴致,拉着人就往里走。

    “客官需要点什么?”掌柜揣着手走过来。

    楚清柏扫过柜面工艺繁复、制作精美的昂贵玉器,最后将视线落定在那条灵芝纹白玉抹额上。

    掌柜很有眼力见地将抹额递过去,盈着笑道:“客官好眼光,此玉乃北朝恭闲帝生前最喜的和田白玉玉佩打磨而成,温润莹洁,皎若云月,衬男君这等瑞方君子,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楚清柏微微颔首,看向许灵淳:“你觉得呢?”

    “郎君若是喜欢,买下便是。”

    “你不是正愁不知道给他们送什么吗?此玉我瞧着尚可,赠予萧原他应会喜欢。”

    萧原不是旁人,而是楚清柏手下的徒弟。

    起先楚清柏说要见故友,许灵淳便以男君的喜好来备礼,而后在罗生村挑明地方神身份,许灵淳才知楚清柏不是要见故友,而是要归神邸,收有四徒,皆正当少年时,那许灵淳备的那些参茶、锦缎、釉瓷自是不太妥当。

    “此抹额玉泽细腻光滑,确是赠人好物,只不过郎君先前同淳儿说起萧原,说他腰间常佩长剑,袖中常藏短刀,淳儿想他应会喜欢武器,出嫁前爹爹给了我一把蒙月弯刀,那弯刀太弯,都快成月牙状了,淳儿不会使,正巧赠予懂武器之人。”

    楚清柏闻言顿了顿,他的眼睫半垂,不易窥探的思绪自眸底一闪而过。

    “正是萧原喜好收集武器,他反倒不缺,倒是江生,他灵力尚浅,赠予他防身,或许更为合适。”楚清柏付好银两,同许灵淳解释道。

    许灵淳顿感豁然:“对噢,光顾着喜不喜爱,倒忘了缺不缺的事。”

    楚清柏接过掌柜递来的檀香木盒,笑意清浅地朝她伸手:“走吧,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许灵淳眉眼欢笑地搭上他的手,亲昵且羞赧地将重心倾向他:“嗯......”

    许灵淳原以为地方神的神邸自当是仙雾缭绕,阁楼立于高山,风一吹,神邸便会隐匿;风一散,神邸又会显现。然而,眼前的庭院打破了许灵淳的幻想,却也给了她别样的震撼。

    庭院处于闹市,但一走近便能感受到其自内散发而出的静幽古朴,像极了楚清柏给人的感觉。庭院不似将军府那般大气磅礴,但工艺处处可见精巧细腻,入眼即是高檐和屋脊上的通花嵌瓷,前厅藻井上的金漆木雕精致而流畅,天井中摆着莲缸,藤架上设有不少清雅的花草。清晨落了些雪子,如今日头晒化,沿着檐头瓦口下坠,宛若玉珠滴答入池。

    苍劲幽沉的古木种于四角,日光照过枝头,影影绰绰的光影落在墙面的彩绘上,美不胜收。

    月梁下走来一位少年郎,秀气明朗,马尾高束,身着孔雀绿圆领袍,颈间露出些许月白交领衣襟,腕带精良,以鸟兽纹金銙带束腰。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江生跨过台阶飞跑过来,瞥见楚清柏身旁站着的人,眼神里又是惊又是喜:“噢!师!师娘!”

    “这是江生。”楚清柏温声介绍。

    “江生。”许灵淳笑意腼腆,随即将手中的宽面锦盒递给江生,咬了咬唇,面颊微热,似还有些羞于这个称呼:“这是师娘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还有礼物!”江生接过,打开一看,眼睛放亮:“好漂亮的弯刀!”

    “是爹爹的友人赠的,不同你们妖灵类的武器,它没什么灵力的,不过外观却是好看。”

    他的指尖抚过水绿花枝纹,弯刀上的银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流转,在他的瞳孔间一晃而过。

    “没关系!我很喜欢!谢谢师娘!”

    “其余人呢?”

    江生正了正色:“对了师父,那些孟槐额头上的袅枝魔印好些都变成了墨宣魔印,阿原和那些小妖灵正守在灵牢,等着师父去拿主意,至于阿宽和栀子,则去了长鸣山。”

    “他们去长鸣山做什么?”

    谷鞘红灵息自江生掌心凝出,印有流波银字的千脉叶在其掌心显现:“师父,这是前几日长鸣山檫木灵老传来的讯息,师父那时不在,阿宽和栀子担心事态紧急,便先去了。”

    千脉叶飘至楚清柏掌心,他的目光来回扫了几眼,涧石蓝灵息溢出指尖,须臾,他的指尖一拢,千脉叶消弭于手心:“千年老顽固会主动求助于我,看来是遇到相当棘手的事了。”

    “啊?那,他们不会有事吧?”江生面露忧色。

    “先去灵牢吧。”

    江生颔首,目光随即看向许灵淳:“师娘可要一起去?”

    “我可以去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啊?”许灵淳咬了咬唇。

    江生忙摆手:“不会不会,灵牢罢了,再说了,有危险师父会保护师娘的,师父可厉害了。”

    “好奇就去,你既同我选择同我在一起,往后要见识的远比这些要复杂得多。”楚清柏牵起她的手,领着人往后山走。

    深山雾绿,越往里走越透着一种浓重的灰蒙蒙的黑。

    “郎君,你在路上说有一急事需要处理便是此事吗?”

    “嗯。”楚清柏的手腕一转,涧石蓝灵波游龙般盘旋而起,一时间,空旷的林间出现一道黑色漩涡,黑蓝交融,凝成繁复灵印,一分为二,宛若撕碎时空的画卷,另一端是光线朦胧的无尽灵牢。

    牢笼被泛着灵泽的柱子隔开,分割成了小小的牢笼,可即便灵牢看着没有尽头,仍旧被乌泱泱的孟槐装满了,许灵淳起初还以为里头是空的,直到那一双双听见动静从黑秋秋的身躯里探出头来的眼睛望向她,黑色的,青色的,黄色的,青黑混杂的,青黄混杂的,许灵淳才发现里头满当当的。

    “有兽焉,其状如獾而赤豪,其音如榴榴,好食臭重之果——肖桑果,性情乖顺,活跃于山脚一带,名曰孟槐。孟槐之乖顺,甚比家犬待主,却整族□□。【4】”江生轻叹:“师娘莫要碰他们,这些孟槐被魔气入侵了,虽说有些只染了袅枝,但袅枝也不是凡人经受得起的。”

    “魔气也分类别的吗?”许灵淳在罗生村听楚清柏提过墨宣,但袅枝并未提及。

    江生点头:“就像灵类按灵力高低分级别,魔也如此,不过他们不是依据魔力来分,而是依据炼出的魔气来分。入体魔祟三分,一曰袅枝,施灵如袅袅青烟,入体溃烂,愈而再复,大紫可解之;二曰墨宣,施灵若泼茶晕墨,入体摄魂,大紫可驱之;三曰兆破,似红月恶兆,无解,魔灵夺舍,必除之。”

    “是姑苏神!姑苏神回来了!”

    拐角走来一波妖灵,头上顶着犄角的,肉色长尾巴拖地的,颈部鬃毛浓密的,独独走在前头的少年全然人类模样。

    “师父,阿生。”少年快步过来,修眉斜飞入鬓,墨发全束,以银冠固之,清爽俊逸。

    “阿原,这是师娘!”

    萧原微讶,目光在许灵淳身上轻扫一圈,行揖礼道:“师娘。”

    “不必不必,都是自家人。”许灵淳将备了一路的檀香木盒递给他:“这是师娘给你备的见面礼。”

    “多谢师娘。”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江生激动地凑过去,瞧上去比萧原都好奇。

    萧原依言打开,里面正是他们在桥舫镇买的抹额。

    “我不曾了解你们,这是你师父亲自挑的,听你师父说你是羽类嚣鸟族,师娘想你应该会喜欢羽翼纹,趁着来时的空闲绣在了额带上,你可喜欢?”

    江生惊呼:“师娘亲自绣的啊,这绣工也太精巧了!看上去像是熟练的绣娘绣的。”

    萧原看着木盒中的抹额,眼眸闪过几丝动容,眉眼继而微微掀起,对上许灵淳纯粹的真诚与小心翼翼的期待,他的眸光细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的“喜”还正要从喉间说出,便听江生道:“我这也是师娘送的。”

    江生亮出自己的蒙月弯刀,继续自说自话,浑然没察觉到萧原停顿在他弯刀上的眼神以及嘴角微凝的笑意,拍着胸脯道:“师娘待我们实在太好了,我决定了,往后我江生一定要为师娘保驾护航、上刀山下火海......”

    “这事倒轮不到你。”楚清柏正在听妖灵们的对孟槐的观察汇报,余光始终落在他们这处,闻言,勾唇轻拍江生的脑袋:“同萧原去山脚看看,是否还有遗落的孟槐。”

    “是!”江生咧着唇笑。

    二人走后,长着犄角的妖灵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楚神没能把大紫请来吗?”

    楚清柏眼睫微垂,摇头。

    犄角妖灵如临大敌:“这......整个姑苏怕是要出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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