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气氛在马鸣声中无限延长。

    “他很好看?”清冷的语气中仿佛带着几丝酸味。

    许灵淳的猫儿眼一转,立马回道:“没有三离兽好看。”

    楚清柏的耳根微红,见她突然凑过来的真挚眼神,轻咳着偏了偏头:“我没让你比较。”

    “三离兽毛茸茸的,摸起来可舒服了,尤其是那对羽翼,好像蝴蝶翅膀,短短的绒毛顺滑光亮,触感叫人爱不释手,还有尾巴......”

    “够了。”清隽的面容已是绯红,微风吹动青丝鬓发,楚清柏握紧缰绳,掩饰性地与她隔开距离,加快脚下步伐。

    许灵淳见状却不依不饶:“郎君什么时候能化个形......”

    “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给你找法器了。”

    “哎哎哎,别嘛。”许灵淳连忙追了上去,围着楚清柏说笑。

    萧鼓歌讴,楼阁林立,商铺旗帜飘扬,茶楼、酒肆、香糕斋......楼道两行布满了小商摊子,玲琅满目,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稍稍宽敞处还有不少杂耍卖艺者,人群嘈杂而热闹,小小市镇却给人以泱泱盛世之感。

    彩灯悬横于屋宇之间,透过花纸映照而出的灯光朦胧而炫彩,宛若将其连缀成了蜿蜒的彩色银河。

    那双猫儿眼眨巴眨巴地四处张望着,任由楚清柏牵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楚清柏注意着流动的人群,但余光一直停留在许灵淳身上,见她一口咬了大半块蒸米糕,将腮帮子塞得满满,满眼的好奇探究,只觉得她像极了初入凡间的灵兽。

    好像那时的他也是这般吧。

    朝云近香髻上的后压飘带被风吹动,流连地轻抚她的面容。流转的彩灯灯火映亮了俏丽温婉的眉眼,猫儿眼弯弯,晶莹水润的唇瓣间露出洁白皓齿,玉雪明媚。

    楚清柏的目光凝着她微微失神,好似在看她,又好似透过她看见了那道与之重叠的身影,深邃的眸色中闪动着隐晦深沉的柔光。

    楚清柏的思绪一时有点漂浮,直到感受到扯他袖子的小小力度,才回过神来。

    “那边好像在吵架。”许灵淳指着不远处围成一团的人群。

    二人寻着声过去,只见一个貌美女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的手里攥着一块玉佩,噙泪望着身前的男子:“贺郎,小女怎的说谎了?这不是你赠与小女的定情信物吗?为何如此又变了说辞?贺郎说过会回来娶小女的,如今贺郎身旁的又是谁?”

    吃瓜群众的目光随着她所指的方向,齐刷刷地看去,几个大娘最先蹙眉,连连啧声:“小三,竟是个小三,瞧着倒是好看得紧,怎的想不开拆人姻缘。”

    那被指的女子身着兔毛滚边暗梅花纹交领红襦,腕带银纹束封,一副侠士气派,她的口脂似是没有抿匀,唇瓣上的红一处深一处浅,两颊上抹的腮红有点重,很显然,她还不擅长弄妆,大娘们的话一入耳,她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手上的发簪犹如烫手山芋。

    “误会了。”说罢,红衣女子连忙把手里的簪子塞给男子,扭头就要走。

    男子先她一步拉住她的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唐姑娘不要误会,她只是我在来的路上随手救下的女子......”

    男子气得胸腔大幅起伏,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愠火,瞥向那坐在地上的女子:“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你竟污蔑我?我是见你一人孤苦伶仃,房子又被强盗毁了,才会赠你玉佩,想着能解你一时燃眉之急,你现在反倒来讹我?”

    闻言,大伙儿又是一阵哦呦,手里的瓜子刚嗑开壳,便见女子伤心地捂住胸口,一脸不可置信:“你吼我?”

    男子脸色发懵,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道尖锐的低吼伴着撕心裂肺的痛哭震人耳目:“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你说过要我等你回来的!如今却拥着别的女子出现在你与我的定情之地,甚至连送的物什都是一模一样!”

    说话间,只见女子手一挥,那根不知在袖中藏了多久的梅花簪子出现在大众视线,因为重力,在地上裂成了两半,而这根簪子与红衣女子手中的,俨然别无二致。

    红衣女子的瞳孔颤了颤,指尖的簪子在群哄声中掉落在地,她僵硬地偏头看向身旁的男子,脸色难堪到发青,动了动唇,几欲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

    男子挠了挠头:“不是,怎么个事?那大师耍我?说好只给我一个人定做的。”

    他走向坐在地上的女子,就在周边的热心吃瓜群众担心他恼羞成怒要迫害人姑娘时,只见他半蹲下身来,拿起碎得只剩半截梅花的簪子,就着灯光细细查看。

    就在所有人悬着心准备护住女子时,那男子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流转着清澈的愚蠢:“你这赝品吧?”

    护人的架式都拿出来的大伙儿们:“......”

    女子有点无语地看着他,嘴角抽了抽。

    楚清柏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指了指红衣女子远去的方向:“快去追。”

    男子仍旧拿着簪子,语气越发肯定:“她这绝对是赝品!光泽感都不对,我那个是有灵力的,大师绝不会骗我的!”

    楚清柏:“.......你觉得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你再不去追,你的唐姑娘可就要没影了。”

    “诶!唐姑娘呢?”男子这才意识到人跑了,连忙追了过去,忽而想起自己落了东西,又折了回来,捡起红衣女子掉的簪子,吹了吹灰,又看了看地上的女子:“虽不知你为何陷害本公子,但夫子曾教诲我,世人皆苦,多是不得已而作恶者,纵是故意而为之,自也是自幼身处困境,不得教导,不得善意,故渐生邪念。”

    男子从袖子掏出一袋钱囊,塞给女子:“知你困苦,但不要打本公子的主意,本公子是有心上人的,拿这些钱去学一门傍身的手艺吧,往后莫要再做这等事了。若无知足心,贪求何日了【3】。”

    说罢,男子不再停留,转身去追红衣女子。

    人群散去,女子食指勾着酒壶上的红绑绳打着转儿:“还当是个傻子,没曾想真是个傻子,不仅没动手还给了我一袋银子。”

    “狐君想激出他的恶念看笑话?可这世上总有满怀善意的人。”

    心月狐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打量楚清柏和许灵淳:“跟我一路了,你们是何人?”

    “吾妻许灵淳。”楚清柏言简意赅:“姑苏地方神,楚清柏。”

    “三离兽......”心月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就是那个惹怒西王母的三离兽?”

    许灵淳擦了一嘴糖渣,闻言看向楚清柏。

    “我的事迹都传到天界去了。”

    心月狐来了兴致,凑到楚清柏跟前,道:“后辈,好生气魄啊,那女人你都敢惹?那......”

    “心月狐君这么热衷于游戏人世间,后生猜你应该挺缺人间的银两吧?”

    对方转移话题得迅速,显然是不愿多提及此事,心月狐瞥了眼他身旁的女子,金盏黄神晕在瞳孔中一闪而过。

    凡人。

    可为什么身上有灵力?

    心月狐识趣地没再提西王母的事,狐狸眸轻佻:“何意?”

    楚清柏清浅一笑,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心月狐手上的月梢红楹果菩提处,玲珑剔透,神泽跃溢,指尖轻触,红色灵波宛若水波涟漪,圈圈荡开。

    “想拿银两换我宝贝?”

    楚清柏伸出三根手指头。

    心月狐不以为然:“三百两?”

    楚清柏摇头。

    心月狐脸色稍正:“三千两?”

    楚清柏没吭声,手掌摊开,出现了一个鼓囊囊的灵袋。

    心月狐中指勾着菩提轻转,撅了撅嘴:“这可是星宿仙神殿前的花楹树所结的果,受仙气滋养长大.....”

    “是三千两黄金。”

    “成交!”心月狐一把抓过灵袋,一道红色光泽在天上绕了个弧度,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楚清柏手上。

    “爽快。”楚清柏拢了拢手里的菩提,牵过许灵淳的手腕,涧石蓝自他指尖溢出,随即结成灵印缠绕在菩提上,果珠变少,均匀地增添在其他果珠上,使原本有些大的神果串变得恰好合适。

    楚清柏:“神泽庇护,百毒不侵,万鬼驱之。”

    许灵淳扬高手臂,挂灯下的菩提似是散发着流光溢彩,倒映在她亮晶晶的猫儿眼里。

    “真好看。”

    那双狐狸眼半眯着:“小娘子长得好生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嘛?”

    心月狐在脑海里认真思索,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许灵淳莞尔一笑,笑意玉雪明媚:“定是像狐君的一位故人吧,能与狐君的故友有几分相像,是小女的荣幸。”

    心月狐勾起唇角:“小女娘真会说话。”

    心月狐瞥向楚清柏:“我能问......”

    “不能。”

    心月狐:“.......臭脾气当真是名不虚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整这出神秘兮兮。罢了,看在钱的份上,本狐君不同你计较。小女娘,本君先走一步咯。”

    余音未了,一道金盏神波如绸般盘旋而上,末了,化为星星点点的金光,渐渐消散,没了行踪。

    “这是走了?”

    “嗯。”

    楚清柏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道:“是有什么要说吗?”

    许灵淳道:“郎君,他毕竟是神,你怎的不好生同他说话,指不定往后有什么事要求他帮忙呢?”

    “人各有度,没必要为了讨好谁去破坏界限。况且,倘若你自身没有利用价值,有些人纵是你打理好了关系,即便你来日需要他帮忙,他也只是会装作帮不上忙的愧疚模样,并不会施于援手。”

    许灵淳听得似懂非懂。

    “对了!方才那两个人可要去解释一番?”

    楚清柏轻笑:“解铃还须系铃人,何人扰的命格,自是要他自己来处理。”

    说罢,楚清柏掌心运力,凝出灵息,一缕缕丝线汇聚成股,银灰幽烟袅袅上飘。

    “这是什么?”

    “青愿签——询神香。”

    “青愿签?郎君这是要作甚?”许灵淳疑惑,一掀眸,意外瞥见了他眼底的细微狡黠,这还是许灵淳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副表情。

    楚清柏吐字清晰掷地:“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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