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皱着个脸,唉声叹气:“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魔族睚眦必报,这话当真是一点不带掺假的。当初尊主要参与那场大战,属下就一万个不同意,您说您要站队神界,属下劝不动,可您也没必要那么卖命吧?帮着神界重伤魔尊,如今好了吧?幺娇来报复了,将魔尊炼出的最强的那股兆破注入了您的体内,您说您......尊主,属下忧心啊。”

    “少说两句。”右护法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如今是想办法的时候,而不是把过去的事又拿出来倒腾。”

    “行,你能说会道,你聪慧,这都一年了,也没见你想出什么法子啊。”左护法眼里含泪,越说越激动:“尊主是帮了神界,可神界呢?如今您遇难,他们帮了您什么!送那些狗屁法器神药,治标不治本,根不除,隐患永远都在。而今合天派和土稷派又蠢蠢欲动......”

    意识到说错了话,左护法赶紧止住了嘴。

    烈酒拉喉,昭举起酒樽,一饮而尽:“说下去。”

    左右护法支支吾吾。

    “怎么?需要本王强调第二遍?”

    右护法半低着头,上掀眼皮,怯怯道:“他们处处宣扬尊主时日无多,欲,欲立玄为王。”

    “嗯,继续。”昭不咸不淡。

    “说.....说您很快就会被兆破夺舍,要联手众臣......”

    “想杀本王?”

    左右护法扑通一声磕头跪地:“结局无论如何,属下定誓死守护尊主!”

    殿外乌泱泱的鬼尊军闻声齐跪:“属下誓死追随尊主!属下誓死追随尊主!属下誓死追随尊主!”

    气势浩荡震动山河,绞海顿起波涛噬风激石,冥花摇曳发颤。

    昭久闭的双眸缓缓睁开,视线移向指尖,下面是破土而出的彼岸花,妖艳夺目。

    要死了?

    活了上千年终于要到尽头了?

    昭的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求长生,倘若真到了无路可走之境,死了,便也死了罢。

    可是......

    昭的脑海忽而闪过了一张清透干净的面容,心口传来窒息般的沉闷,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

    活的岁月太过漫长,昭一时回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情绪,不过估摸得出,大抵,是有些不舍罢,难得在黑夜中触碰到了一抹亮光。

    昭凝视着沾血的掌心,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米糕香,她想起很早以前去过一趟命格极,窥了眼葵一的命格。

    上上命格。蕙质兰心,得一良人,平安喜乐,顺遂安康。

    毫无血色的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纵是真有那一日,倒也叫本王走得安心。

    昭第一次走得这么匆忙,见她神情,显然受了重伤,这叫葵一如何安心。

    她跑到那条小溪边等她,然而左等右等,盼的那位“神”都未曾回来。暮色将至,葵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然而家中摆满的大红箱子更是给了她窒息般的一击。

    “回来了。”阿娘正在清算送来的云锦,余光扫向她,眼神少了寻常的温情。

    “阿娘,这是何意?”葵一指了指这些箱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娘。

    阿娘直言不讳:“是县老爷送来的聘礼,阿娘给你应下了。礼数是比不得正室,但你瞧瞧这些金银珠宝、昂贵布匹,倒也算是诚意满满。只要你嫁过去乖乖听话,日子绝比你而今抛头露面要好得多。”

    “够了!”葵一冷声打断她:“你有问过女儿的想法吗?怎可以随意决定女儿的婚姻大事!”

    “那你想拖到几时成婚!”阿娘一副积怨已久的样子,将手中的布匹狠狠丢回梨花纹托盘内:“明年你就二十了!别人家闺女这会儿都儿女双全了,你呢?推三堵四,一拖再拖,再拖下去你都要成老姑娘了!人县爷家缠万贯,又是一县之长,七登寒舍求娶你,你有何不满意?”

    “他都可以当我爹了!”

    “年长懂疼人,他是县长能亏待你不成?”

    “娘亲,我不想成婚。”

    阿娘像是听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你在说什么?不成婚?不成婚你想做什么?”

    “你当嫁给那些老爷们日子就会顺坦吗?攀附他人永远要低人一等,看人脸色行事。娘亲,葵一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不是非得依附男人才能活下来。”

    “你!”阿娘的胸口大幅起落,气得连退几步摔坐在椅子里。

    “阿娘!”葵一连忙过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好,好,你清高。”阿娘说着说着,哽咽抹泪:“可你要你娘的脸往哪搁啊?娘一向以你为傲,逢人便说我家葵一如何如何得好,可是呢?那些品相不如你的都嫁得非富即贵,你却拖到年近二十都没嫁出去,别人家都在偷偷戳咱脊梁骨笑话啊,你叫你娘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阿娘......”葵一的瞳孔晃了晃,眼闪泪花。

    “娘这几日想你的事想得都睡不着哇葵一,我在想我要哪日两眼一黑走了,我家葵一孤零零一人在世可要怎么活啊?病了也没个人嘘寒问暖伺候着,娘害怕啊。”阿娘拉过葵一的手,哭得泪眼婆娑:“葵一,阿娘这些年将你拉扯到不容易啊,你就听娘这一回,好吗?等嫁过去,你会懂你娘的良苦用心的。”

    “娘亲。”清泪从她的面颊滑落:“可......女儿不愿,那样女儿不会幸福的。娘亲,您为何要将您的想法强加于女儿呢?”

    阿娘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红肿的眼严肃而冷静,宛若一个判官:“强加?你是在怪阿娘?”

    “阿娘,女儿没有......”

    “那你要怎样才会幸福?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在一起就会快活!”阿娘站起身来,审视地瞪着她。

    葵一愣了半愣,缓缓看向阿娘:“阿娘这是什么话?”

    “哼,要不是我今日去给你送沙糖绿豆,当真是要被一直蒙在鼓里。”阿娘步步逼近她:“你是不想嫁人?我看你是想嫁的人不能嫁吧?”

    葵一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攥紧:“阿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那眼睛都恨不得黏人身上了我能看不出来!葵一,我是你的阿娘,你当瞒得了你阿娘吗?”阿娘气得来回踱步,因为长期农耕劳作,她的面容蜡黄,皱纹横生,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憋得她脖子到脸都是通红,气着气着又哭了起来,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跳起跺脚,心里有股子不知如何宣泄的愤怒。

    “阿娘!您别这样!”葵一哭着想要抱住她:“求求您别这样,求求您......”

    “啪”得一声响起,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醒目的巴掌印落在葵一的脸上,她偏着头没动,肩膀细细发着颤,眼皮深深闭上,泪水沿着面颊轮廓滑落,濡湿了鬓角的发。

    “那人是谁!是不是教你吹箫那人!”阿娘气到捶胸顿足:“混账!混账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混账!”

    阿娘抓着葵一的肩膀拼命摇晃:“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念想啊葵一!”

    葵一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狂风中摇曳的孤叶,她没有躲避,任由她的母亲拿她撒气。

    她被“咚”得一声推倒在地,惯性后滑,手腕上的细皮嫩肉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滴滴血丝渗出,痛得她咬紧了牙。

    阿娘纵是再气,可是看见女儿受了伤岂会不心疼,她含着泪长长叹了口气,拉过女儿的手,可在扶起女儿时又缓缓弯膝跪下:“算娘亲求你了,娘亲求你了好不好葵一?娘亲求你了!听娘一回罢女儿!”

    “阿娘......”葵一哭着去扶阿娘,然而阿娘怎么也不肯起,她绝望地蹲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绞碎,浑身僵硬如木雕。

    她知道她母亲绝对不会改口,那她呢?她要屈服吗?

    两个人无声地僵坐了良久,最后阿娘先起了身,用手背摸了把未干的泪,后背颓丧得微微弓着,冷冷地侧眸:“勾栏那边你就不用去了,阿娘已经替你说了,你就好好准备下月十五的婚事罢。”

    月色浓重,在长达三日的自我封闭后,葵一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蹑手蹑脚打开大门,大门合上时,她深深地望了眼阿娘的房门。

    阿娘,女儿不孝。

    心中的愧意翻涌膨胀,几乎要将其淹灭,可她得走,她绝不能嫁给那个年近半百的老头。

    栅栏拉开又合上,葵一最后看了眼自家,头也不回地毅然离开。

    大半夜走山路搁谁都会心里犯怵,浅云色白纱斗篷被山风轻抚卷动,不小心勾在了细杈上,吓得葵一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双腿吓到打抖,她慢吞吞地回头看,发现只是细杈,暗暗松了口气。

    山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葵一手中打着的吉利灯烛光微弱,她加快步伐走到小溪边,大着胆子喊道:“阿昭!阿昭你听得到吗?”

    “你是溪神,我在这里喊你,你听得见吧?”葵一拢着两手,观察着周遭的动静。她的指尖有点凉,已经分不清是怕的还是风吹的。

    “阿昭,阿昭......”葵一一声连着一声喊,可是阿昭迟迟没有出现,她的内心有点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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