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流肆摇头,“他想要将这件事情坐实,然后拉我下水。只可惜,我的供词和我所提供的证据都与他的话完全相反。”

    听到这里,饶使仲月这等关系内的无关人员也忍不住冒起了火:“不是,他跟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往死里拍呢。”

    流肆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现在也无法得知老师要干什么,我觉得他和以前很不一样。”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仲月循循善诱地跟进着与他的话,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流肆在有意地向她自己的过往,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那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那这是否说明他已经愿意并试着去慢慢信任她了呢。

    “他......我进军校就是因为他,想努力表现拼命学习其中的一部分因素也和他有关,我曾经是个没什么人要的孤儿,是他发现了我,将我带上了正轨,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有意义,我所执着的东西哪怕别人不懂,他也会默默支持着我,他会是我身后永远的后盾,那种感觉像父亲一样,那个时候我没有家人,我视他为父,视周琛川为兄......”

    可是他们现在都成了包着钢筋水泥的、看不透的壁垒,隔绝了这个以为自己又拥有了全世界的他。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仲月小口小口埋头吞着奶油汤,小心地斟酌着措词,怕一不小心便揭开了他不愿意被人所知的伤口。

    “以前......很可怜啊!”流肆托着下巴,看着这个像对瓷娃娃一样对他的埋头囤粮的仓鼠,想要伪装的天衣无缝的假话突然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他想说点别的什么,别的虚假但可以让她的同情心在多泛滥一点的无关痛痒的话。

    “我被舅舅不亲,姥姥不爱。”他郑重地说道。

    “啊?”仲月果然上当受骗,惊讶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是慢慢的心疼。

    流肆的眼底微不可察地涌上一股笑意,果然是个小傻瓜,一遇到感情的事就成了呆子,这么容易被骗。

    说着,他的衣服袖子被状似无意的拉开,里面露出一小截儿浅浅的划痕,这个纯属是因为他躺在监房的床上连下床都懒得下,所以探手拿零食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桌子上的,可是如今在同情心被泛滥地勾起的仲月眼里,那是被磋磨的象征,是被冷漠、被孤立的证据,总之是所有的哪怕是再晚来一点就会被白细胞治愈的伤口也会被脑中的大戏补成不可忽视的创面,血肉淋淋。

    脑中以前看过的故事翻涌而出,不见天日的刺客杀手被雇主冷漠地抛弃,伤可见骨;父亲用来争权夺势地利器,成后即弃;所有人唾弃的下等奴隶,人人厌恶。

    这次的他又领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剧本,扮演着怎样就算是活着,也要拼尽全力的人,他要如何才能偷生呢。

    将仲月眸间的变化尽览眼底,那浓厚的同理心却让他有些心生愉悦,如果那个对象是她,他不介意她带着同情的目光一步步朝他走来,心里作恶的想法一踩油门便再也刹不住车,他想要她再同情他一点,哪怕是对小动物那般,只要是愿意接近他一点,那便怎样都好,他轻轻抚过她吃的圆鼓鼓的腮帮,笑着说:“没事,都快好了。”

    “哇——”仲月没忍住一声哭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流肆神色一僵,掠过一丝不正常,好在手比脑快,等他惊讶的时候一条毛巾已经窝在了仲月的臂弯里。

    这是想到什么了!——他如是想,他自觉自己没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故事啊,这悠扬的音乐、甜美的食物,也不是街头拉二泉映月的爷爷夏吹江风,冬盖落叶的萧瑟景象啊!他都还没说什么大招呢,她都脑补了些什么。

    有些哭笑不得地帮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这个是我不小心磕在桌子上的,你看我这么大个子,若真是风餐露宿也长不起来不是。”

    “哇——”仲月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泪眼朦胧地一句句承诺,字字铿锵,“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你你口汤喝,我会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

    流肆埋头伏在桌子边,肩膀忍不住地一抖一抖,太可爱了,不是,怎会有人在此情此景之下还有着拜把子般的豪情壮志!

    笑完之后流肆的心里就有了一点迟缓而来的别扭和难为情,她不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何都示意这般明显了她还只是想拜把子,可还要怎么示意?难道是喜欢的还不够深!

    这边心里攒着一股子傲娇劲儿的流某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对面一脸正直且无辜的仲某人,脸皮在此时突然想起了它难得的薄面,微微泛起了红,真是的,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吃,我在外面等你。”撂下一句话后流肆就到门外散心情去了。

    仲月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啃着汤匙,自己方才说的不对吗?这么缺信任的小孩、这么没人支持的小可怜——自己都这般表达忠心了,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呢?

    这个没有系统了之后这么难攻略的吗?

    想玩,她快速地闷头解决完剩下的汤汁,抄起一旁的外套便出了门。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一条黑条毫无征兆地出现,频频闪烁,这次的黑长条比上次出现的时间更为漫长,一分钟之后,那长方形的黑条胁持着一个饼干,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吴中将,看来你的徒弟并不打算听你的话啊。”审讯室的军官将手中资料搁置在桌子上,拍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是吗?”吴怀国颇为头痛地扶了下脑袋道,“说不定他是在说谎呢?”

    “吴怀国,铁证如山,就别急着往流肆身上泼脏水了吧。”

    “是吗?你们不怀疑吗?可我猜流肆现在应该还没有官复原职吧。”

    “那是司令员的事。”军官摆摆手,“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你的事,为什么组织E区的机器人暴动,那些暴动是哪里来的,你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没有人。”吴怀国摇摇头,脸上是他的标志性的和蔼的微笑,“是我自己,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你们不都知道吗?经常在背后给我起什么外号——窝囊废、老不死什么什么的,你们早就觉得我应该被时代淘汰了,因为那里有乱子哪里就有我和稀泥,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我跟老鼠一样左窜右窜不是吗?我觉得这个政党已经毫无希望,所以我将希望寄予0387。”

    “哦,和周琛川一样,这是你的投诚?”

    “对,这是我的投诚。”吴怀国点头,毫不避讳。

    “那周琛川呢,既然你们是一伙儿的,为什么不帮他掩饰掩饰,而是直接把他处死。”

    “为帝国而死是他的荣耀。”

    军官眉头微蹙:“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杀了他,他是和你同频的,你们狼狈为奸啊!”

    吴怀国的笑容愈发张狂骇人,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像一个生锈木讷的复读机一般发出沙哑残年的声音:“我们愿以生命,像帝国投诚!”

    “这次清剿之后应该这条路应该是彻底被阻断了吧。”仲月问道。

    “嗯。”流肆淡淡回应。

    “那人呢,有抓到的活口吗?还有没有漏掉的。”

    “活口全在军事监狱。”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眉目间的神色愈发嘲讽冰冷,“倒是这会儿全都认我为老大了。”

    声音刚落,二人便到了南街十三儿,行至巷口,浓郁的香水味道和烟的气息就直接棉花一样堵住了二人的口鼻,仲月直接被烧入肺腑的热情激的咳嗽连连。

    流肆皱了皱眉,嫌弃地将仲月往旁边带了过去,然后在街边的药店买了两副口罩。

    呼吸了清新气息的仲月连着享受了一大口正常的空气,心中嘀咕,这不是住人的地儿,是地府吧。

    “还好吗?要不要开点药。”流肆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仲月摆摆手道,“我现在有点儿体会到桃姐说的不正经生意大概是些什么了,这,太直观了。”

    “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快去快回。”流肆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向店老板要了一瓶清凉级抹在仲月的口罩边缘,清凉缓咳。

    “不用。”仲月下意识地揪住流肆的衣衫下摆,“我挺好的,就是家里很少有人抽烟,喷这么,额,劣质的香水,有点儿不太习惯。”

    “好。”流肆未再阻拦,而是又反复确认了一下仲月的口罩有没有佩戴严实,然后说道,“不舒服了及时告诉我。”

    “嗯。”仲月点点头。

    二人再次到达街道口的时候仲月才有空余去瞧这街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景象,仔细一瞧倒与外面一般无二,只是店和房屋的铺设都很是奇怪。

    紧锁的窗户、摆设般的晾衣绳,带有变色玻璃的楼梯间和不对外营业的商铺,怎么看都像是座没有人待的荒城。

    “流肆,你说维利会的人会躲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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