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出来,任清乐拉上等在门外的春住,二人一道上了回春喜客栈的马车。

    马车上,任清乐忧心忡忡的开口道:“春住,我又遇到那申庭了。”

    春住眼睛瞪大:“他没有为难公子吧?”

    任清乐低头若有所思:“那倒没有,只是我弄不懂他究竟来谢府做什么。我去我母亲旧时闺房中找东西,却没想到他也在那边。”

    春住惊讶道:“谢府后宅?他怎么会去那里?”

    “是啊,我也想不通。我看他来回穿梭,对那块地形很熟悉,不像他所说的跟着我才过来的样子。”

    “公子,你没事便好,不要想过多了,兴许他也是去那处找东西的呢。”春住抱着任清乐的胳膊摇着。

    春住漫不经心的话却霎时提点了任清乐。

    是啊,若不是找东西,他怎么会去那里?可是这谢府后宅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值得他冒此风险?他要找的东西,和母亲有关吗?

    剩下几日,任清乐也没有再出门找谢幕重切磋比试,她这几日都专心在春喜客栈练剑打拳,有时到深夜还在修行内力,好几次柳娘子看见房中灯未熄,进来看见任清乐在用功,心疼地又去给她煮一碗面作夜宵。

    白日里春住也时常跟着任清乐用功,如今鞭法已经有模有样了,虽算不得一流,但是有时和任清乐比试,还能缠住她一时片刻,春住于是高兴地不行,整天叫嚣着要把小九打趴下,每到此时,小九就脸红着不说话,却在春住不注意的时候把她鞭子藏起来,叫春住一顿好找。

    任清乐看着他们斗嘴笑闹,笑着不说话,有时还要插手帮着小九恶作剧一把。几人这样热热闹闹地过着,不觉时间飞逝。

    转眼间,到了武林大会召开的那一天。

    柳娘子早早起来,帮着任清乐梳洗打扮,边给任清乐束胸边嗔怪道:“我说小姐何必抛头露面地去和那些粗人比试武功,咱们要那堪舆图有何用,安心在我这里呆着,我养小姐一辈子不好么。”

    任清乐任由她给自己缠上一圈又一圈的布料,笑道:“我又不是为了那堪舆图。娘子你自己同我说的,前三名均有黄金千两,一则我此去见见世面,二则我若真能赚了这金子,带回来也够我花销了,我现下不能出去做活挣钱,这么一个好机会我怎能错过,总不能坐吃山空一辈子不是。”

    柳娘子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眉毛拧成一团:“小姐这话莫不是折煞我也,我这春喜客栈本就是大小姐原先留下的产业,小姐难道还怕我养不起你,没得出去挣命赚钱?”

    任清乐失笑:“娘子何必为着这话生气,我现在身份还是逃婚出来的小姐,现下安稳不代表一世安稳,我只一人,也无人庇护,万一被发现了也只有逃命一条路,到那时手头总得有点银两。这春喜客栈是我母亲赠与你的嫁妆,怎好拿来为我做贴补。”

    柳娘子闻言眼眶募地一酸:“小姐实在命苦,即便真到了那时,我将春喜客栈卖了又有何妨。大小姐那样凄惨离去,没能护住她我已心痛至极,小姐你我是一定要护住的。小姐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

    任清乐心中一暖,赶忙扯开话题:“娘子也别说了,来看看我这喉结是不是贴错地方了。”

    柳娘子起身察看,低声道:“今日我同小姐一道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做个照应。我看春住那孩子玩心似是有些重,怕她护不住你。”

    任清乐微笑点点头,但还是为春住辩解了一句:“她真到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事儿的。”

    一行人装备齐整,便来到了武林大会的主场,湖州城最中心的长乐街。此时这里正幡旗飘扬,人头攒动,旁边还有几个鼓手正敲着格斗的鼓乐,格外振奋人心。街中心用围栏围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是一个数十丈宽的比武台。

    围栏旁摆了一道香案,一条长桌,此时还空着座位。任清乐环顾四周,隔着几道长长的队伍看见谢幕重被家丁簇拥着坐在长桌旁预留的空地里。那空地上还有两个座位,只是不知是留给谁的。

    任清乐正盯着谢幕重看之时,对方也正巧朝这边看过来,目光相对,二人皆是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随即别开头去。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人便挤满了整个广场,那座位上也慢慢来了许多人。任清乐注意到其中有一座椅上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如冠玉,衣着华贵。旁边还站着两个随从,面白无须,神情骄矜。任清乐向柳娘子示意那处,低声道:“这几人看起来似是身份不凡。”

    柳娘子也注意到了,表情有些凝重:“那两随从,像是宫里的大监。大小姐还在闺中的时候,宫里来人封赏谢家老侯爷,我曾见过一次。”

    任清乐顿时也觉事情严重起来:“我记得这武林大会向来只是江湖之间兴之所在,朝廷从来是不屑于过问的,怎地今日?”

    柳娘子压低声音道:“只能是那昭仁堪舆图的缘故。朝廷不肯让此种关系重大的物件流到旁人手里。小姐切莫好胜心太强,拿到前三就可以了,莫要牵连上这种事情。”

    任清乐哑然失笑:“怎么在娘子嘴里,我竟像是能轻松夺魁不成,此地可是卧虎藏龙,娘子可别高看我了。”

    柳娘子又道:“无论如何,小姐小心为上,打不过千万别恋战,我们守着客栈,总是能过活的。”

    任清乐点头,正要开口,看见空地旁喧闹起来,几个家丁抬着一顶轿子送来了一个人。那人坐着木质的轮椅,被这几个家丁抬着放在了空地旁座位的最右边。任清乐见此人面容苍白,眼神阴郁,正打量着比武场四周的人群。

    春住心思单纯,没忍住和任清乐笑道:“这人总不是来比武的吧,难不成使暗器?”

    任清乐轻瞪了她一眼,春住顿时收了笑容。不知怎地,看着此人,任清乐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正沉思这感觉由何而来之时,只听场上鼓声骤停,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诸位!”

    一头顶官帽,年近花甲的老人站上比武台中央,朝着人群作揖。

    “这位是湖州刺史。每回武林大会都是他来开场。”柳娘子低声朝任清乐道。

    “武林大会历经几十年,到如今,已数不清多少回了。”那老人朗声道。

    “为遍揽天下有志之士,扬江湖豪杰之威名,盛会三年一期,从未间断。”

    说着,刺史猛地提高了几个声调,慷慨激昂道:“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始必有终。年时俛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用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在场的人听着,无不感觉胸中一股豪情腾升,许多人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刺史停了一瞬,转而说道:“言已至此,想必诸位早已准备好大展武艺。比试马上开始,愿意比试的,将名字投入场中英雄箱内,一炷香后,抽签确定顺序,分三轮决出胜负,前三名均得黄金千两,宝剑一柄,最后的胜者...”刺史停了一瞬,拿起手边一个朱红漆木盒,继而缓缓道:“将得到昭仁堪舆图。”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瞬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不停。任清乐明显感觉人群里多了几道灼热的目光,望着那木盒。

    春住对此嗤之以鼻:“一副图罢了,真以为拿到了就能立马得天下?那此图原来的主人怎么还没实现这宏图大业呢。”

    一句话引得任清乐几人失笑。春住的话虽然天真,却不无道理,若这图真如传闻那样神乎其神,这幕后推手又怎会轻易将其示与人前,还将其作为武林大会的彩头拱手让人?

    但是他们能想通的关节,朝廷自然也能想通,朝廷生怕此图落入他人之手,想必这堪舆图定是有它的要紧之处,只是普通百姓不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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