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叶青洲乘着月光回府。

    刚下马车,柳汐语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看着他。

    情景恍然如新婚第一天。

    于是隔壁几家又听到了叶府传来的鬼哭狼嚎,纷纷唏嘘,感慨叶府未来堪忧。

    杜若知道自家夫君又被娘训了,亲自到晨园把人领回了竹文苑。

    “给,药。”杜若把药抛给叶青洲,转身坐在桌上翻医术。

    “你生气了?”

    “没。”

    叶青洲打量着手里的药,闻了闻,有些熟悉。她对他还挺好,这瓶药可是她药箱里面最贵的一瓶。

    “擦完记得给钱。”杜若不急不缓道。

    ?!

    他果然是想岔了。

    叶青洲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咬了咬牙,“行。”

    不就一百两,他倒要看看这药的药效如何。

    杜若把手上的医书合起来放到一旁,又拿过一本,翻阅。

    房中灯光很亮,外面刮着风,院子里的竹叶簌簌响。

    叶青洲倒出药油,嗅了嗅,味道有些重。掀开衣服,他往手上抹了一把。

    ‘嘶——’

    杜若眼风一瞟,起身,走到床边,拿过药油,上下其手扒他衣服。

    “你......我还伤着呢!”叶青洲瞪大眼睛。

    禽兽,简直就是禽兽。

    杜若白了他一眼,无语道:“又不是没看过。”

    她不仅看过,还仔仔细细摸过。

    “你自己脱,我好给你上药,一天到晚想七想八不正经。”

    上个药磨磨唧唧,脱个衣服别别扭扭。这些年那些秦楼楚馆果真是白混了,她去的那些楼,男的脱的一个比一个爽快,办起事来也挺讲究。就是每次去都有些烦人,一个个都黏着她,想要从她这里再买些金枪不倒丸。

    叶青洲脱完衣服,杜若拉过他的手,倒了点药油在手上,双手揉搓化开,对着他手上的红痕,使劲揉,“娘下手还挺重。”

    红中带紫,紫中发黑,对亲儿子够狠。

    “你心疼?”

    “呵,现在是晚上,不是白天,不要做梦。我是后悔你没伤的再重点,我药都不好卖。”零花钱是零花钱,药钱是药钱,反正都要买药,还不如直接从她这里买。

    叶青洲支棱起的期待泄气,“再重点,我残废了怎么办?”

    “你残废了正好,香草园还缺人。”

    好狠心的女人。

    他残废了,还不忘压榨他。

    他幻想中娇娇软软的娘子到手是朵霸王花。

    叶青洲心有些疼,手更疼,“你不问我今晚去了哪里?”

    杜若换了一只手擦,头都没抬,“有什么好问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自然会帮你处理脏东西。”

    □□一凉,他醒了醒神,“今日我绝对绝对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过,我遇到了杜臻。”

    “杜臻?碰到了忽视他就行,烦的很。擦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杜若把药收拾好。

    面冷心暖,果然还是有些在乎他,“我身体挺好。”

    杜若见他自得,放下药,冷声道:“我是怕你传染给我,今晚你睡踏上,或者书房。”

    叶青洲:“?”

    “这药味道太大了,影响我睡眠。”

    “先把银子付了,一百两不讲价。”

    “若是没有银子赊账也可以,或者去香草园做工抵银子。一百两够你好几个月。”

    黑心,实在黑心。

    他心彻底碎了,从口袋里把今天刚焐热的银票递出去一张。

    杜若验着银票。

    叶青洲心更加凉。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竟然还怀疑他给假银票。

    收好银票,杜若看他一愣一愣的,拧眉,“你被娘打傻了?”

    “你才傻了!”叶青洲扛着被子走到塌上,闷头睡觉。

    刚刚春风馆众人对他的吹捧,他的飘飘然,在这里被碾为灰尘。

    “你生气了?”

    “你真生气了?”

    杜若拉过他头上的被子,“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

    叶青洲捂着被子等了半天没人来哄,掀开被子,这无情的女人已经捧着书在看了。

    “书比我好看?”

    杜若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实诚地点了点头,“书确实比你好看。”

    自诩京中最俊俏的风流公子摸了摸脸,躺回床上。

    他变丑了吗?

    绝对没有。

    她前几天还馋他身子,变心变的可真快。

    果然到手了就不爱了。

    杜若又翻过一页,把桌上的浓茶一饮而尽。

    卧房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速度很快。

    叶青洲察觉到不对,“你这是在找东西?”

    “我在找红珊瑚的用处,红珊瑚种类繁多,我们新婚那一种我记得我看过记载......”杜若语气一顿,“我找到了。”

    “南洋红珊瑚,其色艳,润,性寒,食用有毒,其它未知。”

    “有毒?”靠,吴翰几个真是坑人。

    “吃有毒,戴又没毒。你要是遇到危险还可以防身,这红珊瑚的药用在京中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杜若翻过书皮,皱了皱眉,又看了那行字。

    “怎么了?”

    “京中有谁还有这种红珊瑚吗?”

    “京中?”这红珊瑚最开始就是南方来的商人用来送礼的。

    送的自然也是京中出名的大人物,但京中的大人物可太多了。

    “我明天找卓轩问问,这红珊瑚是他弄来的。”

    杜若点了点头。指尖摩挲着书页,这上面画的红珊瑚总有些眼熟。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着,外边传来铁器相撞的声音,很多很杂乱,‘砰砰’沉重的脚步声。

    是军队的走过的声音。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叶府睡下的小厮丫鬟纷纷起床,竹文苑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我去看看,你待在院子里。”叶青洲起身穿好衣服,“齐磊,稳住院子。”

    “是,少爷。”

    叶府行动很快,府中惊醒的人逐渐安心。

    杜若盯着桌上影影绰绰的灯,听到齐磊站在门口和她说院子的情况,应了声。她在上京待了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夜间京中的动静如此大。

    这一片住的大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附近平时都很安静,回想书上画着的红珊瑚,她总有些不安。

    叶青洲跳上屋檐,垂眸看着在街上跑着的人。大部分是西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往城门口跑,还有一队,是皇城司的人,手上牵着几条狗,在街上搜寻着什么。

    附近几家人都起来了,胆子大的拿着灯笼出门看着街上的人群,谨慎的派人在墙头看。

    叶青洲跳下墙,“这几日严查府中有没有可疑人物。”

    管家应声。

    叶青洲放下心,回竹文苑。

    踏入书房,点燃室内的蜡烛,一只白色带着杂毛的鸽子站在笔架上。

    叶青洲取过信函,这次比上次写的要多很多,字如米粒大小。他熟练地掏出叆叇,阅读完,把橙色定洲的信函烧了个干净,又取过几张练字帖接着烧。

    “少爷,将军叫您过去一趟。”齐磊喊到。

    “知道了。”叶青洲拿竹棍把烧完的纸炭混合均匀,打开窗透风,等书房的炭火味消散才打开门出去,“和少夫人说,今日我睡书房,让她早点休息。今晚也不准给她再上茶,若是渴了只准喝白开水。”

    “不,等下,你让阿霁直接服侍她睡,不准熬夜。”

    “若是少夫人不肯。”齐磊迟疑,少夫人可不比少爷好说话,听说她会医术,那下毒自然很厉害。

    “不肯?她不会的,你去说,她会照做。”实在不行,他今晚又充当人形助眠机器。

    齐磊应声。

    啧。

    文谦那件衣服真麻烦。

    叶青洲边走边想道。

    这可是个大麻烦。

    一路走进晨园书房,“爹,你找我。”

    叶铮和柳汐语正坐在书房内讨论,闻言,“来这边坐。”

    “今夜皇城司又弄了什么大动静?”叶铮对叶青洲的信息搜集能力毫不质疑,他今晚来的迟,一定知道些什么。

    “城外大兴寺有荆国的人。”

    “大兴寺?”柳汐语皱眉。

    叶青洲把自己关于皇城司,大兴寺还有靖王的分析说了。

    只是他不太懂,从前淡泊名利侍弄花草的靖王近些年为何要参与到皇权的斗争中来。

    “靖王?”叶铮沉思,“如今皇家子嗣单薄,靖王是陛下仅剩的一个兄弟。这些年皇上隐隐针对皇室宗亲,他有些想法,想要自保很正常。反正我们不参与其中。”

    叶青洲点头。

    “至于荆国,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皇城司监察司盯着呢,我们只管塞外,手底下的兵,其他的不该碰的别碰。”

    这次叶青洲没应声。

    叶铮柳汐语知道他有分寸,没放在心上。

    夜已经很晚了,三人简单商议完今晚的事,把未来的方向想法说了之后,天已经大亮。

    回院子路上。

    叶青洲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对刚刚他爹的分析不太赞同。

    陛下若是担心皇位,皇室宗亲和皇子是必须要提防的,其次才是各个权臣。但陛下对这些人下手的态度截然不同,宗亲无论男女都只有一条路,便是死亡,无一例外。而皇子权臣只是打压掌控。陛下虽然子嗣单薄,但可不是爱子之人,甚至隐隐带着愤恨,但对宗亲都是带着一丝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自陛下继位以来,每年都有和皇室无论远近的人死在督察院的大牢内。

    如今,叫的上名的只有靖王。

    叫不上名的早叫腐烂在地底下。

    还有太子,收了一座金山为己所用,是想要造反吗!有也不藏好一点,让二皇子的人知道了。

    叶青洲骂骂咧咧。

    祁国现在内忧外患,那金山真是烫手山芋,万一被捅出来了,只怕没有外侵,便内乱了。

    要是乱了,他就是九安的耻辱柱。

    他没有想遗臭万年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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