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的动静,京中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清早有不少人打听昨晚的事。

    “昨天我听到狗吠声了,那声音贼大,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呢,伙食一定很好。”

    “你就光记得狗了,昨天我悄悄在门缝里看了一眼。”

    “看到了啥?”

    “皇城司,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皇城司。穿的黑不溜秋的,要不是牵着狗,又有举着火把,我还真不一定能看到。”

    街上两个摊子的老板聚在一起说昨晚的大动静。

    “嘶——皇城司这名字多光亮,实际上就有多......”

    “你不要命了!”

    杜若放下手上拿着的矿石,“老板,摊子上我都要了。”

    摆着摊的老板一愣,推开隔壁摊主,谄媚笑道:“一共五十两。”

    杜若皱了皱眉。

    “您别看价格虽然高,但是一定物超所值,这些都是我和国外的商家交换过来的,这些石头祁国可没有。你瞧瞧这块石头的颜色,温润如玉,找人打磨做成首饰,你绝对是祁国第一件拥有这首饰的人,过几年要是这种料子在京城红火了,可不止现在这价钱。还有这块,您瞧瞧,多清透,一看就是好东西,还有这块,蓝色的,这块矿石的颜色极好,做颜料送人也是不错的。这些都是我一块一块精心挑选的,都是好货。要是货不好,我这摊子也没有摆的必要,迟早亏本。现在谁会买不知道的石头来做东西。”

    还真有。

    叶青洲就是。

    因为穷。

    新婚的红珊瑚都是找人情免费镶嵌的。

    杜若默默在心里吐槽完,“从外国人那里收的?”

    “这些都是我从认识的几个外国人那里托人带的。其它东西我也买不起,这些石头还能让人看个新鲜,我就知道京城一些世家公子喜欢收集这些矿石,特意寻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早第一次出摊就碰到您了,真是缘分。”

    “京城有公子喜欢收集这些?你莫不是在驴我。他们不都喜欢已经做好的玉石配饰,哪会收集矿石。”

    “我还真知道几个。若是您全包下了,我给您透露透露,你从我这里转个手,还能卖的更高。我这实在是没路子,你看着就有钱,路子广,托人捎个讯息,我敢保证,翻个三倍,甚至是十倍都行。”那些爷有钱的很。不过他不敢靠近那些高门大户,要不然也轮不到别人来挣这笔银子。

    杜若从荷包里掏出银票递过去,“全部包起来。苏齐,你把这些带回香草园给阿霁。”

    “是。”

    老板乐呵呵收过银票,“姑娘,别的我不太知道,但京中我知道有三个大人物喜欢这些,靖王,靖王世子,还有一个,身份虽然不高,但京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卓家公子卓轩。就是喜欢和叶将军的儿子叶青洲一起玩的那个,当年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在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街上的东边街上的姑娘可全认识他们。出手大方,长的也好,兴起还会为她们作诗,不少人姑娘喜欢。唉,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自从叶青洲进翰林院之后就没怎么去那边了,东边那条街都换了不少人了。”

    “哎呦,我这张嘴讨打。”怎么在这些大家小姐面前说这些。

    “没事。不过,你刚刚说卓轩?”叶青洲和卓轩的关系确实挺好。

    “对啊,京中最有钱的那几家。卓公子最喜欢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进他家的首饰铺子,找人镶嵌好,转手就是高价。”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可惜他没有这个本事。

    也不敢再京中挡那些大人物赚钱的路子。

    “行,我记住了。下次有什么稀奇的货和辰安街的济善医馆说一声,要是货好,我还收。”

    “好好好,您慢走。”

    “啧,今日让你蹭了个开门红。”等杜若走远了,旁边老板酸道。

    “这是我昨晚受到惊吓的补偿,昨晚城门口进进出出的。有了这笔钱总算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地方租房住。”几户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住,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子,他是过够了。这次应该能找个好一点的小院子。

    旁边卖香包的老板艳羡地看着他,“你利润这么高?”

    那堆石头看上去也不是便宜的东西,还要进货呢。

    “你管我,打听那么多。”

    杜若今天又是来送货的,香草园有阿霁看着制药不担心会出差错。

    济善医馆今日来的人很多,一圈圈在外边围着。

    杜若走了后门,敲门没多久,一个小孩子打开了门。

    “杜郎中,你来了。”

    杜若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糕点,“给你买的。”

    五味子推拒道,“师父不让我接。”

    “你师父是个榆木脑袋,你不要听他的。小孩子喜欢吃零食没什么,街上食肆那些油炸烧烤的东西多好吃,你一点都不想享受一下?”

    五味子咽了咽口水,拧着手指,“我想。”

    “改天我带你去。”可怜兮兮的,才五六岁,一点都没有感受过人间美味。天天跟着郑连翘清水煮白菜。

    “把你师父叫过来,给他送药呢。”

    “他在前院看病,估计要等好一会儿。今天来的客人,师父也不知道该这么治,好几个人呢。”

    “你师父不知道?”能二十多在京城辰安街撑起一间医馆的郎中已经是极有天赋,医术高明。他也不至于无从下手吧。

    “嗯。我听师父说过这病很难治,早些发现还好,但是这次来的客人是番邦那边的,时间久了,已经......还有一些其他的客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五味子难以启齿。

    杜若让人放下药,自己一个人去了前院,刚进去,旁边坐着的病人反胃吐出一只癞蛤蟆。

    “啊啊啊啊!”

    围在旁边的其他病人跳起身,“哪来的癞蛤蟆。还活着呢!”

    “夭寿了,要死了。郑郎中你家医馆怎么有癞蛤蟆。”

    “这癞蛤蟆好像是他......吐出来的。”

    “我的腿,我的腿,我骨折才刚好啊!郑郎中快帮我看看。”

    医馆闹成一团,郑连翘深呼吸一口气,对面前的病人道:“您先等等。”

    他拿过火钳找到罪魁祸首之一——癞蛤蟆。一把夹起丢到后院的小池塘里。

    杜若眉心一跳:“慢着。它已经死了,先放到旁边,然后丢外边。”

    她还想吃小池塘今年的藕,哪能天天往里面丢东西。

    郑连翘夹着癞蛤蟆在五味子震惊的眼神中放到后门的台阶上,没多久,这癞蛤蟆瞥了一眼他,跳着走了。

    “师父,这就是死而复生的医术吗?”

    郑连翘沉默,“这叫装死。”

    “姑娘,你觉得郑郎中怎么样?”宓大娘一双眼睛搜搜扫过杜若,“你可是我在郑郎中这里见过的第一个姑娘,你要是喜欢他得抓紧了,外边好多人想要给他做媒呢。”

    “我成亲了。”杜若微笑。

    “你成亲了?”郑连翘放下火钳回来,诧异道。

    她不是一直都单着吗?去年她来的时候还问他要药材,说是要给她的心上人炼制一枚解毒丹,不过后来没多久,她面色郁郁,愤慨说这天下的男子都是比郊外的野草还不如。

    “家里安排的。”

    哦,这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凑合过。

    四年了,他倒也摸清楚了她的喜好。

    “柳郎中呢?”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

    “他去别人府上看病去了。”

    杜若点头。

    目光扫过馆内的病人,断胳膊断腿,面红发胀,咳嗽虚弱......一如既往的符合济善医馆的风格。

    杜若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对面一角的男人,穿着和祁国人不一样,是最近来的外国商人,“他这是?”

    郑连翘叹息一声,“包虫病,全身都是病灶。”

    刚刚还有一个生吞癞蛤蟆中毒的,郑连翘真惨。

    “你忙,我等下再来。”杜若边走边想着刚刚在那个包虫病病人身上看的矿石,和刚刚在街上买的一模一样。

    也和在大兴寺看到的颜料颜色差不多。

    不过大兴寺的事情自有皇城司去解决。

    听说今早几个住着外商的客栈全被搜查了,这行人怕是一路上带的郎中被抓了,无奈只能到医馆来看病。

    “五味子,我先去给其他医馆送货,等下给你带烤肉。”

    五味子瞥了眼前院,见师父没注意,重重点了点头。

    和济善医馆不同,百济堂一如既往的门可罗雀。

    李掌柜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瞎子,你医术到底行不行,来着一年了,病人越来越少,旁边几户人家天天盯着我这医馆,想要盘下来,我估摸着生意再不好一点,该怎么重新装修百济堂的计划他们都想好了。”

    “你下次要是再看不好病人,我都要被人家打了。”

    “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正在学。”

    李子懿气的鸡毛掸子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萝卜,你水烧好了没有,隔壁胭脂铺子要水呢。”

    “快了。”

    “李掌柜,我来送货。”杜若敲了敲门,打断里面的交谈。

    李子懿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杜郎中,您来了,里边请。萝卜,上茶。”

    “你这东西不是消耗的挺快的,怎么还担心开不下去。”已经催了她好几次要补货了。

    “我这不是敦促胡郎中多学一点。”他小声道,“不过,您下次多送点货,我这边要的多。”

    “你能吃下多少,我一年的货?”杜若打趣道,“你要是能吃下一年的,说不定我过几天还真给你送过来了。”

    “我能。”李子懿毫不犹豫,一年的货,那是多大的买卖,皇城司吃不下了,他还可以卖到外地。

    这一笔笔下来,他能换个大一点的院子。

    “一年现在有些难,但这次给你送的货是以前的三倍,你数数。”

    萝卜捧着茶过来,“杜郎中,请喝茶。”

    “谢谢,我给你带了糕点。”杜若又掏出一小包糕点递给他。

    辰安街上的药馆几乎都有几个小药童,她送药的时候偶尔会给他们捎点吃的。

    “谢谢杜郎中。我给你拿李子,山上的李子可好吃了。”萝卜欣喜地看着糕点,杜郎中带的糕点最好吃了。

    小短腿跑到后院提着一个小篮子出来,里面李子有绿色有黄色有红的。

    “你哪来的?”

    “叔叔在山上摘的,吃不完就给我吃了。”好大一筐,他都吃不完。

    “谢谢萝卜。”

    “杜郎中,你那个迷药方子还有吗?”瞎子拄着拐杖摸过来。

    李子懿拿着银票出来,“有你也买不起,一边去。”

    “谁说我买不起。”

    “哎呦,你买的起,你还待在我馆子里拖累我。”

    两人正要吵。

    外面传来一声哀嚎声。

    “又死人了。”瞎子叹息。

    “那方向是济善医馆吧。”李子懿挪了挪胖墩墩的身体,“还真是。”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辰安街今天撞邪了。我瞧着症状一样,是一路人。”李子懿摇摇头。

    “一伙的?”杜若不经意问道。

    “是啊,不知道从哪来的,听说是在外面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前几天还好,今天全病了,走了好几个。带着东西来交易,命却留在了京城。杜郎中对着这件事感兴趣?”

    杜若点了点头,“我在京中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想要多了解。”

    李子懿对这些有名的郎中大夫的性子颇有了解,知道他们想要知道什么,直奔主题,“我倒是知道些事情,但是您就当听了一耳,我也不太确定。”

    “我听说他们是从北边来的,想要去西南那边找什么东西,找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几个人在野外吃东西,喝生水,吃生肉,甚至是......人肉,之后实在找不到,也撑不下去了就急转直下往京城赶,连着赶了半个多月,一到京城就病了,这不,就没了。身体素质可真好,竟然撑到了京城。”

    “那货呢?”

    “为了治病全低价卖了。忙活了这么久一场空。”李子懿摇摇头,“命在活的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不说这个了,杜郎中,这是这次的银子。”

    杜若接过,到街头的羊肉馆买了五包烤羊肉,四大碗羊杂汤。

    别人不知道这一行人去西南那边做什么。她却知道,西南的巫族善蛊术,喜祭祀,以诡谲的手段操控人,动物,还有人偶。所谓人偶,是木头做成人形的玩偶,须以万年灵木为身,人的鲜血为引,方可制成。传闻千年前,有国君通过这种方法,将灵魂注入木偶之中,获得了永生。

    永生,对天下人的诱惑太大了。

    但世上已经没有了万年灵木,巫族也死于大火之中,所有的术法历史都化为了灰,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从前有这么一个地方,有那样一群人。

    “客官,您的菜好了。”

    杜若对小二点了点头,放下银子,让身后的侍卫拎着。

    济善医馆已经安静下来,郑连翘送走医馆里最后一批病人。

    “快看货,我还等着回家吃饭。”

    “我这就看。”郑连翘挣扎了一下,“以后你直接送过来就好,不用看,这货我们合作这么久了,我相信你。”

    忙起来他都没时间看。

    “别。必须看。”杜若丝毫不让。

    郑连翘无奈点头。

    “五味子呢,五味子!快过来,姐姐给你带了烤羊肉还有羊杂汤。”

    “你再给他带,他饭吃的更少了。”

    “你应当反思一下你的厨艺,天天水煮白菜,水煮萝卜,清水煮肉,他吃不下很正常。”天知道她第一次吃到郑连翘做的饭的时候内心有多么崩溃。

    “我已经进步了。”郑连翘认真反驳。

    五味子啃着羊肉,哀怨地盯着他师父。

    数完药,给完钱,杜若荷包又厚了不少。

    乐呵呵拎着给自己留的一包烤羊肉回叶府,正好撞上了中午回府拿书的叶青洲。

    两人相顾无言。

    叶青洲:“你......”

    杜若:“你大中午的回来干嘛?”

    叶青洲:“我借了书忘还了。”

    杜若:“哦。”

    “那个,你要找的那个人,死了。”

    “死了?!”

    “今天在辰安街没的,你应该知道,最后那个人没有找到。这人藏得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没事,我有线索了,等你晚上回来说。”顺便好好算一算账。

    昨晚她夫管严的名声已经在竹文苑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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