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要去送药?”

    卧房的空气一滞。

    “要不你穿襦裙和我一起去,看了之后你也比较安心。”杜若想了想面前人穿襦裙的模样,还真有些期待。

    “你要带你夫君我和你一起去欢阁?”叶青洲饶是见多识广也不免抽了抽嘴角。

    换而言之便是他带着杜若去柳枝馆,让杜若看着他和馆中那些女子卿卿我我。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

    “我当然要去。”

    “那你穿襦裙。”

    “你那裙子不怕被我崩坏,再说我长这样谁看不出来我是个男人。”

    杜若叹气,成亲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有了另外一个人碍手碍脚,瞻前顾后。

    “我帮你易容,你坐在梳妆台前。”

    “你今晚就去?”

    “挣银子的事情怎么能耽误。”那客栈只能等她凌晨的时候摸过去了,不过现在有个送上门的来把风也不错。

    从放东西的小仓库拖出一个大箱子,杜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捧着叶青洲的脸上下打量,确定好方案。

    “你放心我技术还是挺好的,不会把你画的太丑的。”

    他穿襦裙她还真不放心,一张脸是好看,但只是俊朗的好看,和面若好女的那种男子的漂亮长相沾不上边。身材穿着男装的时候倒是显瘦,但终归衣服底下都是肌肉,换成襦裙,这身高气质就让人怀疑。

    易容是不可能把他弄好看的,她带一个好看的男子过去,欢阁那些人还不得把她吃了。

    把脸描黑几个度,不浓不淡的眉毛描黑加粗,眼睛化小,鼻子打阴影化宽,嘴巴加厚,再涂一层比较深的口脂,点上几个棕色的麻子,在右脸拿红色的颜料画上一层胎记。

    叶青洲看着她垂眸认真调试易容颜料的,然后拿着那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往他脸上抹。

    刚刚生出的一点旖旎的心思瞬间被掐断,目光往镜子一看,他的脸已经乌漆嘛黑了。面前人还在兴致冲冲描黑他的眉。

    “这会不会太黑了?”

    “你太白了,这样的黑化在你脸上还淡了几分,过会儿就好了。你得适应这么黑,神情自若些别人才不会感觉不对,待会儿你手也要化,还有脖子。”说着杜若摸了摸他的喉结,有点突出了,得仔细点涂。

    “欢阁里面长什么样?”从前只听说过,没机会去见识过,欢阁不仅京城中的贵女喜欢去,柳枝馆在欢阁刚开业的时候也有不少女子去,那阵子他的行情都差了不少,柳枝馆的钱财全进了欢阁。

    “和柳枝馆差不多。”杜若忙着给他化胎记,顺嘴说道。

    “你去过柳枝馆?”也对,欢阁的银子好赚,柳枝馆也得挣。

    “以前做过几笔生意,后来这生意没做下去。柳枝馆在京中已经几十年了,那些郎中方子药膏都有专门的医馆提供,我那时候才来京城一年,对这些事不了解,碰了几次壁才知道。刚好欢阁刚开,主家也在求方子,我就上门了,只揽下来了部分生意。”

    说起来,她在和柳枝馆接触的时候也是听过叶青洲的大名的,那时他是京城讨论度最高的人物,一首诗一段能让人无限畅想的爱而不得的感情,充满了浪漫悲情的色彩,加上他正在科举,赌坊都悄悄给他开了注。柳枝馆不少人也给他压了,还打趣他要是不中,她们得赔个倾家荡产。她那时正在给她们配药,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道叶青洲是馆里从前经常来的恩客,馆中的头牌都抢着要。

    化好妆,她扭过他的头,“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叶青洲看着镜子里脸上沟壑纵容,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一个‘好’字在喉间卡了许久。

    “别光看着正脸,旁边我还给你化了个胎记呢,化胎记可是我绝招。”

    叶青洲侧了侧脸,还真有一个大红胎记,只是,“为什么是一个大猫爪子。”

    杜若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见过身上有这个胎记的人,细节方面会做的更加仔细一点,你别介意,但是你要是实在介意,你也可以把脸洗了。只是那我得一个人去欢阁了。”

    她一个人去还放的开一点。他看到她和欢阁的人相处还不知道会多生气,到时候受罪的又是她。不过还好只剩两月了,她只要熬两个月,把欢阁的生意几个药馆的生意和和美美的做完做好,京城的生活就彻底告一个段落了。

    “我当然要去。”

    叶青洲对着镜子扒拉着他的新脸,还别说这画了几个时辰化的脸还真细致,和真人真皮肤一样,要是化个和他气质身形相符合的脸,皇城司最敏锐的人都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杜若掏出烧饼递给他,“这是你的晚饭。”

    叶青洲:?!

    “咱们府里的厨娘正做着饭呢。”

    “那是我们的夜宵。”杜若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深色男袍子丢给叶青洲,“换上。”

    又给自己掏出一件深色的裙子换上。坐在梳妆台前易容好,她打开房门。

    叶青洲摸着自己黝黑粗糙的爪子叹息。莫不是今天他要和杜若做一对中老年被生活压倒的夫妻。

    见到杜若易容前他想过无数次她中年的模样,做了好心理准备。

    但,面前这个青春恣意娇俏可人的豆蔻少女是谁。

    “为什么我是中年糙汉,你是小姑娘。”

    “你也不想想,你那张脸去了欢阁,要是有人见色起意,你这身清白还保不保得住。”要是出事了,她损失可大了,“你骨相好,描黑几个度,再怎么捯饬,你这身气度照样有人勾搭。”

    虽然可能看了正脸,梦就破灭了。

    “你现在这样当我老实马夫。”啧,这样也不行,“你再拄着拐杖,正好我前几天多订了几个备用。”

    叶青洲既开心又不开心。

    但总归拿过她的拐杖,装起了断腿骨折。

    “我先跟你说说你的身份,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这么说。你,叫......叶大宝,现在在我师父底下做事,今晚你当我的车夫,我师父叫丘舞,我叫丘蘅。至于你为什么在我师父手底下做工嘛,因为你在我师父这里看病,没给银子,所以只能在我师父这里做工。你腿是在半个月前断的,因为替人采药,从山坡上面摔下来的。恰好我师父去集市收药,你卖药的时候因为疼痛晕倒了,我师父救了你。”

    “至于其它的你自己编。”

    叶青洲被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一手拐杖,一手一个大箱子,肩上还扛着一个竹筐,跟着杜若翻墙出了叶府。

    “你翻过?这么熟练。”完全不像是生手。避开了府内侍卫的巡查,还知道各个院子的上工时间。

    “天生的。”要是知道她新婚第一天也跑出来了,这小心眼的男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毕竟他可是在大门口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娘下手可不轻。

    叶青洲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闭嘴。跟着她左拐右拐到了一间宅子。

    杜若敲了敲门,“刘掌柜,我借辆马车。”

    刘掌柜就是她常买罐子的那家铺子的掌柜,他家有辆马车,每天都放到街上出租赚些银子。

    没多久,一个老妇人打开门,“是小蘅啊,马车在巷子口,刚还回来,你直接去就行。”

    杜若把银子递给老妇人,拉着叶青洲上马车。

    “你赶马。现在我是你主家的小姐。”压榨叶青洲还真的有点爽。

    叶青洲看着面前有些瘦弱的马,已经完全心平气和了,“丘小姐,您快坐好,放东西这种粗活就由我来做。”

    啧,他主动做,那种爽竟然消失了。

    他竟然适应的这么快,还真有些像苏齐做活时的样子。

    不,他还细致些,讲究些。

    放好要带的一堆东西。

    叶青洲赶马车去欢阁。

    身份适应的再好也有些奇怪,算不算是他亲自送他娘子去嫖男人。

    把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抛开,马车快速往东城走。

    还没到入夜,东城的秦楼楚馆已经开始挂起灯笼,有些馆提前开门营业,门口站着几个小厮和娇俏的女子。二楼有泠泠琴声流出,偶尔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咿咿呀呀的歌声,还有老鸨大嗓门的管教声。街上每家馆子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高雅的,脂粉味浓的,清冷哀怨的,富贵的,男的,女的,男女混的......

    马车一家家路过,终于到了一家大馆子,上面写着‘欢阁’二字。

    “去后门。”

    今儿个来的晚了一点,来的早的客人都快要到了。

    叶青洲真似个老实憨厚的小厮,变了嗓音应声。

    后院没多远,绕了一小圈就到了,杜若马不停蹄下车,敲了敲紧闭的门,喊道:“阿章,我来送药了。”

    开门的是一个容貌一般,甚至有些丑陋的女子,“阿蘅,你终于来了,院子里的公子们天天问我,你再不来,我头发都要掉了。”

    欢阁为了客人的体验,都是挑的这样的女子。阿章在欢阁是专门守后门的,馆内的买的东西都要经过她的手。

    “前些天有事,耽误了。”这个月她一直被人盯着到大婚完成,练不了药,又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欢阁。这些天找了人把药炼够了,估算的欢阁药用的差不多了才来。

    “院子的桑公子说你来了,赶快叫我通知他呢。”

    “还是别了。”杜若看了眼身后气压有些低的人。

    这外面的花花草草她是一点都不敢碰。

    “这位是?”

    “我家做工的。”杜若语速极快。

    叶青洲看了杜若一眼,拘谨的点了点头,“您叫我小叶就好。”

    阿章诧异地看他,杜若赶紧拉过阿章,小声道:“他叫叶大宝,怕别人嘲笑他的名字,慢慢的就只叫人小叶了,你这样叫他还能舒服一点。他也不算我家的仆从,是看病没药费了,在我师父那里做工,他脚上的板子才刚拆呢。你少说些院子里的事,被他听到传到我师父那里就不好了。”

    “咳,小叶,你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让阿章检查。”

    叶大宝憨厚的点头,拄着拐杖把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瘸一拐的放到院子里。

    阿章帮她放好马车。

    “你这马夫力气还挺大。”

    “等他伤好了,来欢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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