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城司大牢被人劫狱一事就在京城传遍了,紧接着而来的是全城戒严。

    杜若掀开马车窗子上的帘子,看着街上脚步匆匆的人。京城最近实在不太平,时不时戒严都让城中人彻底适应了。

    她照旧去了本草堂看修缮的进度,刚到门口,便听到贝雅和吴翰又在争执。

    这次为了的是一盆花的摆放,两个人各有见解,争执不下。

    贝雅看到她来,立马放弃和吴翰的争辩,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方子,打开给她看,“杜郎中,你要的那三样香味我已经调配好了,加进药膏里的味道和你要的一样,就是需要你看看加进去后对药性的变化。同一个香味,我准备了好几个不同的方子。”

    不过,这些是她从前十几年每日积攒下来的方子改的,所以才这么快,要是以后还要调配,恐怕没有这个速度。

    杜若接过方子仔细看过之后,“没问题,把药膏给我闻闻。”

    吴翰听到,凑上来,“我对各种香料也有一番讲解,加上我一个怎么样。”

    贝雅冷飕飕看了他一眼,“当然可以。”

    杜若夹在两个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这大热天的,我们找个房间慢慢看吧。”

    相互瞪着眼睛都要瞪冒火了,她在中间简直就是遭难。

    “惜语,把伞拿过来。”

    “杜郎中,我给你打伞。”贝雅殷勤地给她撑伞,伞下就两人,吴翰一个人直愣愣站在旁边。

    杜若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紧选完远离战场。

    走到底最近的一个院子坐下,贝雅把药膏递给她,“杜郎中,这药膏我们要卖总得取个名字吧。”

    杜若嗅着味道,抹了一点在身上,“就叫提神膏,简单明了。”

    一个个试完,杜若大脑也清醒了,“薄荷味选第二个味道的,不厚重轻飘飘的薄荷味,在夏天闻着舒服些,檀香的第三个,和大兴寺里面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们说不定还能卖给大兴寺,花香的第三个,甜腻一点,不喜欢前两个的刚好可以选择。”

    吴翰嗅完对她的选择颇为认同。

    贝雅确定好是哪个味道,把东西收拾好。

    “看不出来你调香不错。”

    吴翰这尖酸刻薄的话一出。

    杜若暗道要完。

    “怎么,你嫉妒我的优秀,嫉妒我的天赋。”贝雅上下扫了他一眼,“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人自然会这样。”

    杜若把放在旁边的方子快速收好,在他们吵起来之前溜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吵起来真要命。

    杜若拿着方子回府,让香草园的人开始熬制。转眼就看到今天一早出门的叶青洲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张像纸一样的东西,递给她,“我进户部了。”

    杜若:“!”

    打开任命书,杜若逐字逐句看过,“恭喜。”

    “过几日我就要去上任了,在户部可能会忙一些,你最近少出城,有事出城记得叫上我。”

    “城外出事了?”杜若皱眉。

    “今天早上陛下怒斥了江庭洲,差点撤除了他的职务,皇城司今天在城内城外直接抓了不少人,城外居多,动手的更多,双方对峙之下才发现城外有不少地方藏了火药。”

    “火药?京中怎么会有。”这可是天子脚下,除了陛下之外,竟然有人埋藏火药。

    “皇城司在查。”叶青洲给她倒了一杯茶,“不要担心。”

    杜若接过,“皇城司在抓的人是不是最近在皇城司外面闹事的那群人。”

    叶青洲点头,“有人煽动他们行事,直接把皇城司的大牢快填满了,进去之后里应外合把皇城司的大牢给冲破了,不过皇城司的看守一向严格,怕是出了内鬼,已经有人以死谢罪了。”

    “那天,我们在城外的乱葬岗看到的那几个人。”杜若想起之前的直觉。

    “那几个人?”叶青洲皱了皱眉,“死者和这些人倒是有些关系,我让人查了,那人是京中的一户还算富裕的人家的男主人,之前替人办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那抛|尸的那三个人呢。”

    “还在找。”叶青洲揉了揉眉心,这要是皇城司,速度哪能这么慢。

    杜若认定这几人和这件事一定是有关系的。

    忽而,她想起前几日在百济堂躺着的涂离。他不会就是为了探查这件事吧。

    京城外埋藏了大量火药的事情在京城内彻底炸开,皇城司抓人那天引爆的火药把京城的地都震了起来,京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百万没有,但千人是有的。京中上上下下战战兢兢调查这件事情,前些日子在皇城司门口闹事的人也一并抓了起来。

    但那些逃跑的奸细大臣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城中人如何找都没有找到。

    只是听说太子和二皇子被陛下狠狠训斥的一通之后,开始重用三皇子了。

    身在高位的大臣看着近来皇宫内的进进出出起起伏伏,眉头紧锁,依照陛下的性子,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要是查出来了,无论是谁,下场必定十分凄惨,但如今只是叫了两位皇子过去骂了一通,这怎么看都是没有把人查出来,现在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叶青洲在宝钞广惠库看着里面储存的每一年的银票。他旁边站着的人给他介绍每一版的银票的差别在哪。

    “叶大使,这是我们出过的一次错版的银票,当初印钞的模版坏了,上面的字印的不清晰,有些地方漏了字。这些都是征集回来的银票。”

    “这里面大多都是这样的银票,为的是收藏存档,印钞局送来的银票在隔壁放着,每年需要发行的银票我们在接到上头的指令之后,就会把银票送到全国各地。”

    叶青洲拿过那错版的银票,“那市面上的假银票和这里的有什么差别,我既然上任了,自然要了解的更加清楚一些。”

    “外面的只是表面上像,但纸张和油墨可一点都不同,我们用的油墨为了不褪色,用的是松烟灰做成的墨,虽然为了控制成本,品质一般,但也不是外面那些假银票能用得上的。”说起这个,广惠库的人很是骄傲,“印钞局那边听说又研发了新的办法来制造银票,以后的假银票只会越来越少。”

    叶青洲摸着手上的银票,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你先去忙吧,我再在里面看看。”

    人走了,叶青洲一个人上上下下把库房里堆积的银票全部摸了一遍,手感每年都差不多,但上面的图案字体确实是五花八门。里面甚至放了前朝和前前朝的银票,他也上手摸了,手感比如今差了不少。

    考察完每年流入市场的银票,他拿过前几年广惠库每年在市场上银票的出入情况,每年银票进出大多和民生挂钩,数目几乎每月持平,为了维持市场的稳定,户部有大量的人手每年甚至每天调查计算。若市场流入了假银票,力争第一个消除。

    这稳定的数额里面,三年前却突发异状,那时市场上的假银票是最多的时候,市面上各种东西炒出了天价,户部紧缩流入市场的银票,才将市场稳定下来。

    叶青洲看着上面的账目,一页页翻过。上面的账目看上去完美无缺,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靖王手中那么多钱,不可能全部用金银替代,银票轻便好用,每次更新总会换成最新的银票,青洲离京城太远,靖王不太可能把这件事全部交给琴家来做,京中最显眼的户部反而最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昭康二十一年,换银三十万两。”

    “昭康二十年,换银二十万两。”

    “昭康十八年,换银十五万两。”

    户部每年银票流出去的时候都会开设地方供给百姓兑换最新的银票,虽然这几笔是商户换的,在众多换银人当中不显眼,但是是所有商户里面最先换的。

    而且这三笔记录,说不定就是他想的那个人。叶青洲把账本从头到脚翻过,确实只有这笔银子对得上的,那这三笔一定是京城黄家联合其他几家兑换的。这兑换的是第一轮,还有第二轮第三轮。

    他曾听过一个喝醉酒的黄家子弟说过这几个数据。年年换,甚至还会去钱庄换银票。而黄家的酒楼就是靖王最常去的酒楼,几十年依旧如此,听闻是从前有旧。

    若是他没听过这几个数据,他看着账本当真和前人一样略过去了。

    “叶大使,午膳时间到了。”

    叶青洲应声,“我这便出来。”

    户部的伙食比翰林院好多了,每天不说大鱼大肉,至少种类口味五花八门,每天还能弄一点新鲜的样式。

    去吃饭的路上,碰到户部尚书孙泽从另一道门进来,叶青洲远远地行了个礼。

    孙澈叫他抱孙尚书的大腿,他现如今查的事情还真不好和孙家扯上关系。

    “叶大使,今天我们可真幸运,和孙尚书一起来吃饭了。”

    “平时碰不到?”

    “孙尚书这些年忙的时候经常忘了吃饭,大多时候是派人拿饭菜送过去,或是家中送来的。”

    叶青洲把祁国最近和钱有关的所有事情全想了一遍,最近忙应该是东北边关的事情。

    也不知爹娘如今在那边情况如何。

    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后之后,杜若请了人敲锣打鼓把本草堂开了起来。

    送出去的邀请函,大多是给的熟人,来的时候各个带着一堆人。贝雅也发动了她从前的朋友让她们过来捧场。

    本草堂门口热闹非常热闹,周边居住的人家也都发现了空置许久的药铺在修缮过后又开起来了,不过因为如今京城不太太平,没有太张罗。

    卓轩作为特邀过来的人,站在门口充当开业活动的主持,语气慷慨激昂,“今日我们本草堂开业,十分感谢各位的光临。”

    “首先,在这个盛大的开业仪式之前,来让我们请本草堂的掌柜杜若杜郎中帮我们揭开牌匾,大家鼓掌欢迎。”

    卓轩在台阶上都快要把手拍红了。

    杜若今日特意穿了身喜庆的玫红色裙子,在众人目光之下,走到本草堂牌匾的下方,拉动垂落的红绸,红色牌匾上的金色字体显露出来,上面是叶青洲写的大楷。看着上面金光闪闪的字,她看向在台下鼓着掌笑着看着她的叶青洲。

    卓轩看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轻咳一声,“现在天气炎热,我就不多说了,里面给各位准备各种甜品吃食......”

    贝雅一早盯着了,瞅准机会,直接扯过那几个朋友进去,“今日可是我扬名天下的开始,你们可得好好支持我。”

    “放心,今天我们银两绝对带够了。”

    “一定帮你把面子里子全部撑起来。”

    “不就几瓶药,我给府中每一个人都买一瓶。”

    今日来的人多,杜若让这些天招过来的人维持好秩序。

    “青洲,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快来给我们介绍介绍。”孙澈拿着他不离手的折扇指着杜若让人准备好小碗装着的各种解暑吃食。

    叶青洲挤在人群中还没和杜若说上话就被人一把扯走了。

    贝雅看着傻乎乎盯着叶青洲笑的杜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杜郎中看男人的眼光不太好。

    “快,把这个醒神膏每个味道给我来三十盒。”思齐书院的学子垫着脚看着在柜台里面的人。

    几个人还凑到一起商量,“我们每个人每个味道各分十盒。天天用一定能超过琢玉书院那群呆子。”

    叶青洲听到声音看过去,看到那几个十几岁开头的小孩,是他在春风馆帮过的学生,一个个身价不菲,拿下这点东西就是毛毛雨。

    杜若听到大客户的声音,立马把目光从叶青洲身上挪开。

    周围的人听到,对这提神膏也来了兴趣,一个个围上去要闻。

    她送出去的邀请函里面写了各种招牌药膏的药效用法,今日来的客人目标明确,试过之后,直接下单。

    贝雅则是进了柜台开始吹嘘这提神膏的用法好处,“今日来的各位,有很多人应该知道我的调香能力,每年都有不少人找我调香,我在京中的香料界那绝对是出名的,提神膏这三款香就是我调的,杜郎中提供的药方加上我调出来的香,绝对会让你不仅提神醒脑,还可以持久留香,一整天下心情愉悦又舒服,若是读书办公那是事半功倍!”

    “大家可以先用用,效果立竿见影,涂上后头脑清醒,就算你马上要睡着了,也能给你从睡梦中拉回来。不过,大家拿提神膏去做这件事,一定要再三考虑,一定要慎重。”

    贝雅在里面边给人试用,边巴拉巴拉讲个不停,倒是真的吸引了不少人。

    京城夏天炎热,天一热就想歇着,又犯困,这提神膏若是真的好用,那一定是要经常回购的东西。

    “青洲,你做的这些东西还真挺好吃的。”卓轩爱吃,每一个都来了一碗,吃起来享受的眯了眯眼。

    “没想到你还有这天赋。”孙澈吃下一口沙冰,满足的眯了眯眼。

    吴翰这些天天天吃,没有一开始激动了,“这东西下火非常好使。”

    吵了这么多天,他脸上愣是没长一个痘。

    “确实,很清凉。”卓轩吃完,眼巴巴看着叶青洲,“青洲,若是以后你有闲情研究了其它的吃食,记得叫我。”

    “看情况的吧,若是有,我给你们都送一份。”进了户部之后,他是真的难得有空。

    “哇,这个膏好润,一抹上去手都光滑了。”贝雅带过来的女子聚在一起看着中间女子的手。

    “摸着也舒服,有种淡淡的香味。”

    “这个给我包一个,还有这个水。京城太干了,润些,我今年的皮肤也会好不少。”

    “给我这几个每个包十盒。我给我祖母外祖母我娘我......每个人都送一盒。上次在药铺和胭脂铺子买的保养品都没有这好用。”

    本草堂来的大多数人都围着装着各种药的药柜试用,来看病的反而少,抓药的也不多。

    生病毕竟也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杜若坐在装着各种草药的药柜旁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病人看病。

    “郎中,你快看看我孙子,这几天他一直混混沌沌的,看了多少郎中都没看好。”

    杜若看了眼大娘口中的孙子,随后看了眼头发花白的大娘,又把目光移到那面色苍白,眼睛无神,眼下青黑的男子身上。

    “你让他先坐下,我给他把脉。”

    那男子恍若未闻,还是大娘推着他坐下的。

    杜若抓过男子的手,入手冰凉,指尖在他腕间把了许久脉,看过他的五官,仔细问过问题之后。杜若掏出之前江庭洲让李掌柜给她带的那瓶药,从里面倒出一颗,她又开了药方,“先吃三天,三天后再来复诊。”

    等这两人一走,杜若转头叫过正在给来的各个小姐介绍保养药膏的阿霁,“你去把李掌柜叫过来,有急事。”

    阿霁走后,杜若提起来的心悬的更高,快速整理好心情过后,她开始为下一个人诊脉开药。

    阿霁走的侧门离开本草堂,走的时候为了防止街上的人搜查,没有带幕篱。她脚程快,来的时候因为李子懿走路慢的原因,晚了不少,但恰巧赶上了杜若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小姐,李掌柜在后院。”阿霁穿过层层人群走到她身边。

    杜若看着周围数不清的人,“你把叶青洲叫过来,帮我把风,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在前面盯着,不要出乱子。”

    把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好,她把给那男子的病情纸张叠好,走到后院。

    叶青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怎么了?”

    “碰上了一个病人,可能是如今皇城司烦恼的其中之一的线索。”

    叶青洲点了点头,“院子里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我已经叫人来这边巡逻了,今日来的都是些熟人,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杜若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城外的火药一事,实在不能马虎。

    李子懿揣着手看着本草堂的这一处院子,风景很好,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脑中不断回想,杜郎中找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没多久,他等来了人。

    杜若把一封包的严严实实的信封给他,“你把东西以最快的速度给江庭洲,亲自交到他手上。”

    李子懿闻言,苦着脸看着她,“杜郎中,指挥使哪是我能见就见得到的啊。”

    “你就没有一点办法?”杜若也没想到他在皇城司的职位这么低。

    “有。”李子懿快速把能接触到江庭洲的人,并且他认识的人在脑子里面快速过了一遍,“我知道有一个人,前些日子我们救了的涂离,他现在在皇城司养病,他要是想见指挥使,还有一线希望。”

    杜若把信封递给他,“他见的时候,你蹭过去一起见。”

    李子懿擦干净手上的汗,懵懵地接过信封,“可人家和我又不熟,不一定能办我。”

    “他不是砸了你的房顶,让他拿这件事赔罪。”

    李子懿咽了咽口水,“这样真行?”

    涂离再怎么说也是他是上级,他要以下犯上?

    “行。”杜若面不改色,“大不了你在江庭洲家的大门口天天蹲他,京城不是有大湖吗?江庭洲在湖中间有个宅子,他烦的时候会去那边歇歇。”

    李子懿捏着手里的信,直愣愣点头,不敢多问。

    “信,我一定会送到的。”

    听杜郎中的语气,她和指挥使好像还挺熟,这种事情都知道。

    不过他会闭嘴,会选择性遗忘。

    “行,现在就去送吧,越快越好。”

    毕竟现在人还活着,虽然是不人不鬼的模样。

    京城现在中了傀儡蛊和癞蛤蟆的毒的人不多,两者叠加在一起的人,她不得不多想。

    京城风雨欲来,她最近心中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环境的影响,越来越不安。

    总觉得不久之后就要有大事发生。

    但愿,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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