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邢府高高挂起了白幔,陈元一如鱼得水一跃成京城新宠,白菑则日日苦读。

    随着会试一日一日挪近,白菑的求学之意欲也日渐提高,从早到晚鲜有休息之时,都道临时抱佛脚,不过如此。

    萧小河为白菑请的老师在她看来是极好的,只是到了白菑这里显得左支右绌。

    “夫子,学生有疑惑。” 白菑举起书递到慈眉善目的老人面前,手指书上细小密布的字,“书上有载‘水乃天地之源’,万物逢生觏死皆难以离之,可水遇碗变泔,迕云则化雨,见池动洑,碰河即潆,燕池潭水,楚蕴清泉,如此说来,万物化水而非水化万物才对。”

    谭夫子一噎在原地,她本以为萧小河托的人与他一般贪玩好动,想着应付过去就好,未曾想竟是个这么才思敏捷的主儿。

    她迟疑着,一时不知如何与面前的白公子解释。

    谭夫子自诩才华无双,声称被万恶的科举制度摧毁,自己若是男儿之身必已平步青云。

    让她拉下脸来说自己不知如何作解压根儿就是天方夜谭。

    好在谭夫子长了一张值得信赖的面庞,她和蔼又亲切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这般道理深奥难懂,我若干巴巴地与公子讲,公子到底难以理解。”

    “公子既已萧小将军交好,不如去萧府向她请教一二,这些道理她不仅明白,还能给你活灵活现的讲出来,寻她定是没错的。”花白的头发与嘴角的微笑无疑不昭示着谭夫子的可信度,见白菑有所动摇,谭夫子继续道。

    “况且公子已苦读良久,再坐下去身子也吃不消,出去走走总归好的。”

    白菑眨眨眼,被谭夫子这么一提醒才发现眼睛酸痛不已,浑身软绵绵地泄了气。

    出去走走倒也不错。

    她对谭夫子见了礼后向将军府动身而去。

    京城的景色再好看久了也腻,但白菑显然未到那时,无论是少时待字闺中还是及笄后嫁给齐淮林,出门的时刻屈指可数。

    白家还不算世家大族,据说有些贵族女子一辈子都未曾走出过闺房。

    如果没有遇到萧小河,没有嬷嬷相助,自己恐怕这会这般糊涂一声。

    纵然前路多舛,也总好过那般。

    白菑边想脚步边放慢,她总觉得背后发毛,似乎有一股视线死死地盯着她。

    她此刻一身男装,日夜颠倒憔悴不议,就算是齐淮林从地底下爬出来也不见得能认出她。

    白菑想到这冷静不少,脚下一停侧目望去,发现身后竟是徐成修。

    徐成修被发现呀来一声,接连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上前来问了礼。

    “大老远瞧夫人……公子有些面熟,一时不敢相认,让公子见笑了。”徐成修摸摸鼻头道。

    白菑的声音平淡中透露着不悦:“那你便一路尾随?”

    “不是这样!”徐成修慌乱道,“我正巧想去将军府拜访将军,恰巧顺路而已。”

    “拜访将军?”白菑道,“我也要去寻将军,正巧顺路了。”

    徐成修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点点头,上次给萧小河递信一直未有回复,心中满是忐忑,这才想着抽空去拜访萧小河。

    不知白菑是为何,又是何苦打扮成这幅模样,徐成修见白菑脚步加快,并未有叙旧之意,只好放慢脚步。

    只是到了府前,二人都傻了眼。

    将军府前排着长队,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个木制小牌牌,门口守着站的笔直的铁向褴。

    铁向褴看见徐成修与白菑,微微抬了眼,来到了二人面前,从怀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个小牌:“二十一号,二十二号,拿好后面排队去。”

    白菑看到前面整整齐齐的队伍,瞬间哭笑不得:“你们将军竟有这些新奇法子。”

    “那可不是?”铁向褴道,“只是这些日子都得了空,来拜访将军的人越发多了,你们二位来的真不是时候。”

    “无事,来都来了,耐心候着就是。”徐成修怕给铁向褴留下不好印象,挺身而出道,“铁副将忙去就行,不用管我们。”

    白菑接过了二十一号的牌子,站到了二十号后面。

    周柏看见自己身后来了人,高兴地与二人攀谈:“两位兄弟也是来拜访小将军的??真是巧啊……这位可是徐兄?武举场上你我似乎见过!”

    “正是。”徐成修见周柏眼熟,连忙抱拳道,“想不到会在此处与周兄相遇,真是缘分啊!”

    周柏前面的十九号是春桃,这次与周柏结伴而来,见到白菑与徐成修也互相见了礼。

    “刚才看二位相聊甚欢,可是在说什么新鲜事儿?”眼见气氛冷清下来,徐成修主动开口道。

    春桃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可知雅横书斋的主人万春绸?”

    白菑颔首道:“此人是冯学道门生,细细算下去与将军还算半个同窗。”

    “对,就是他。”春桃道,“他素来有个克妻之名,前后送走了三任妻子,都是死于非命,第一任妻子是刘员外千金,糟糠之妻染病而终,还不到二十便撒手人寰,半年后娶了杜氏,杜氏是个管家厉害的主儿,帮着看管书斋时惹恼了附近的流痞,被活活打死,官是报了,命也追不回来了。”

    “第三任是杜氏表妹,一年前也染了病丢了命,几任妻子皆无所出,万春绸前不久又接着娶了续弦,是与尚书云泽大人同宗的一个族内兄弟的幼女,这不昨天晚上刚传来的消息——”

    白菑皱眉道:“又出事儿了?”

    “是出事儿了,只是……和之前不大一样。”周柏接过话道,“这回是万春绸出了事儿,晚上赴酒宴后回家路上一个不稳落进了井里,人捞出来时早已断了气。”

    徐成修惊讶道:“万春绸这回非但没把旁人克死,竟把自己克死了?”

    “这也不算坏事,人各有命罢。”白菑松了口气,只是春桃话锋一转,“只是可怜那位云姑娘了。”

    “死的是万春绸,为何可怜的是云姑娘?”白菑道。

    “那可是云家!最讲究忠孝礼数的百年大族了,如今出了云泽在朝中虽无什么人做官,可礼数一点也少不得。”春桃惋惜道,“据说云姑娘待到万春绸出殡之月后便要去城郊贞女台跳台殉夫。”

    “以冯学道为首的一堆糟粕老头还夸云家知礼守义。啊呸!分明是一群孬种。”春桃骂道。

    贞女台建立已有百年,只是近年逐渐荒凉,此楼高数尺,台边四个撑天铁柱环绕,牌匾上的金字还是高祖亲自所写,被人视为无上荣耀。

    “云家那样的大族没想到也会如此守旧,我看还不如我们清河呢。”徐成修默默摇头。

    “十九号,二十号,你们两个一块来吧。”铁向褴过来看了眼春桃和周柏,左右这二人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干脆一起放进去。

    春桃和周柏对视一眼,抿着嘴高高兴兴地跟着铁向褴进了府,穿过各式各样的庭廊楼院,终于瞧见了满脸疲惫的萧小河。

    “你们两个怎么一块来的?”萧小河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春桃与周柏,按理说这二人从未有过交集才是。

    周柏见着萧小河激动地低了头,支支吾吾地话也说不利索,还是春桃长话短说地回了话。

    萧小河看哆哆嗦嗦的周柏觉得好笑:“周柏,我可是听说你武举表现不错,怎么到我面前就这幅畏缩模样?你今日到底为何来?”

    “草民,草民……”周柏以为萧小河生气更是紧张,一紧张,话更是利索不得。

    春桃看不下去帮忙解围,她想了想,把发出与徐成修和白菑说的万春绸一事绘声绘色地讲与萧小河听,萧小河的注意力果真从周柏身上移开。

    “万春绸死啦?”萧小河疲惫之色一扫而空,睁大眼睛道,“若真被那云家姑娘克死的,她可真是替天行道功德无量了。”

    身为冯夫子的得意门生,万春绸为人如何不必多说——至少在萧小河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呢,只是可惜云姑娘了。”春桃遗憾地晃晃脑袋,随后问道,“也不知云家是如何想的,养到这么大的女儿说逼死就逼死,人命还没有声名重要?”

    “哪里是真的为了声名。”看着单纯的春桃萧小河不置可否道,“有了声名,别的东西自然都来了,就好比云家式微,若能借此传出美名重得陛下青睐,自然是不亏的买卖。”

    春桃呀了一声,她之前只当云家贪图脸面,却未向下想去,这般解释倒是全都通了。

    “那云姑娘跳贞女台的那日,将军会去看么?想必那日人会许多。”春桃道。

    萧小河道:“总归闲着无事,看看便看看,说不定能遇着什么新鲜事儿。”

    在萧小河看不见的角落,陈元一也咀嚼着方才路边听到的有关云氏的传闻。

    听到人们对云幼薇的惋惜之谈,陈元一却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知道,云幼薇不会死。

    她之所以不会死,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

    月后的他会顶着炙手可热的双科状元身份出现在贞女台下,将娇弱可怜的少女拯救。

    幡然醒悟的云家夫妇感激涕零,托尚书大人在朝中举荐。

    半年后,陈元一将成功顶替林将军,一跃成为人人吹捧羡慕的抗燕名将前往边关,顶着双科状元的光环,连连大捷。

    自此后,他的宏图之卷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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