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一得知这道消息是在贞女台下,众人久等而未迎来云幼薇出场,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逐渐变得不耐至极。

    他并未浮躁之人,可心头那股熟悉的异样之感却重新盘旋于自己心头,如千万只白蚁爬过,陈元一的牙根微微泛痛,可以忍耐却万分磨人。与此同时他的手脚冰凉而手心直冒冷汗,属实一个不佳的征兆。

    陈元一移过目光到旁边的冯学台身上,冯学台见惯了风雨,此刻也能安然如故地等待,只是过了一会儿也被周遭的浮躁气氛感染,倒不是因为等不及了,而是耽误了时辰,在他眼中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莫不是云家人反悔了,舍不得了。”有人骂道,“那又何苦放出消息,让我们白白苦等!”

    “云家那般有权有势的也会诓骗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不满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冯学台见状主持公道开口道,“如今所言都是猜测,待老夫前去一问,老夫相信云家定不会是尔等口中背盟败约之辈!”

    有人认得冯学台,大楚向来重武不轻文,人人对待冯学台这般大学问者都万分尊重,见他开口也不再抱怨,站在原地抹着汗等待冯学台归来。

    日头毒辣令在场之人背后生起的汗将内衫沾在一起,悄无声息的气氛更为现场之景增添了一抹诡异,烈日之下人人平等,陈元一也难逃其中。

    冯学台去的似乎太久了,陈元一暗自想着,云家的人必已守在贞女台,冯学台那般身份的人去问,无论何种结局答复肯定早已出现,那冯学台迟迟不归,令陈元一不得不多想是否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会有什么大躁动?陈元一冷静下来思考着。

    第一,果真如世人预料一般,云家夫妇后悔。

    此种可能性出现的概率并未为零,却也并非十足的大,在原有剧情中云家人的确后悔了,那是因为自己在台前的愤慨之词点醒了他们,而如今虽有变故,但云家一条线并未受到波及,问题应当不出现这。

    第二,有人先陈元一一步救了云幼薇。

    这更是无稽之谈了,这般爱管闲事又敢与云家叫板的满京城都寻不到几个,唯一令陈元一心慌的萧小河也早已匆忙离去,如今更是无人了。

    况且云家夫妇此举不光是为了遵循古礼,更是想借云幼薇此举扩大美名,重得陛下宠幸,为小儿子的仕途铺路。

    陈元一毫不避讳地将这场戏成为主角光环作祟,这么一对顽固礼仪当头的老头老太太,按理来说怎么肯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幡然悔悟?

    没有主角光环的旁人更是如此了。

    并非人人都如陈元一一般心里头想,脑子一空手脚就闲不住,手脚一闲不住,嘴就不自觉抱怨,就在下一轮躁动即将掀起之际,冯学台姗姗来迟地回到众人面前,面色比在场的每一个都要难堪十倍……不,是百倍!

    这回没人敢开口说话了,陈元一出言道:“夫子,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冯学台看都没看陈元一一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彰显着他一把年纪的胡子被气得发颤,让人瞧了莫名也跟着一抖。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冯大人?”

    “是啊,您老就别跟我们卖关子了,回家还要砍柴去咧!”

    冯夫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众人盯着他的嘴,希望这嘴赶快张合说着有用的,可冯夫子的上下嘴唇怎么也不肯彻底分开,众人又急又气又不好发作。

    “你说,老夫说不出口!”末了,冯学台终于憋出了半句,只不过是吩咐旁边侍从。

    “是……是萧小将军方才派人去云府提亲了,要娶云姑娘做侧室,云家夫妇应允了,今日这贞女台怕是无人了,各位都散了吧。”侍从耸着脸,也是败兴之状。

    此言一出众人皆阵阵哗然,人人都道萧小将军与公主两情相悦,从花场收了心,却没想到依旧是如此风流多情,连寡妇都不肯放过!

    真是,真是……不出人意料啊。

    陈元一松开的拳头猛然握紧,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云家夫妇求得是名,名能带来利,而云幼薇若是嫁给了萧小河,压根用不着名,以萧小河的本事那云家小儿必前途大好,如此美事儿他们怎会不应!怕是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也美滋滋地答应着。

    陈元一一时拿不准萧小河是被美色所诱还是存心与自己为敌!

    无论他是何种居心陈元一都被打得措手不及,自己并未搭救云幼薇又该如何与云大人攀扯上关系!

    而且云幼薇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嫁给了萧小河,这分明是他的女人才是!

    陈元一越想越气,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事情逐渐脱离出陈元一的掌控,更糟糕的是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一切似乎与萧小河紧密相关。

    他将魏长海视作劲敌,却一直忽略了萧小河的异样,陈元一的脸色又青又白,如果没有云大人举荐自己,有之前那个该死的燕女在前,皇帝必不会将兵权交给自己,魏长海亦出身世家较之萧小河又经验尚浅,那么此次抗燕唯一的可能就会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元一的设想一般,冯夫子又幽幽道:“方才宫中传出旨意,萧子客受命挂帅抗燕,七日后出发。”

    众人对萧小河的纷纷议论瞬间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平地起惊雷般的更上一层楼的高论,方才沮丧之神色被人群驱逐,各人眉飞色舞地高呼。

    “这回出征,我大楚必能一统天下!”

    “早看不惯那群燕人的嘴脸了,这次定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滚回老家!”

    ……

    旁人的兴奋喜悦逐渐飘离了陈元一,他只觉自己冷汗直冒,若非身处人群之中,他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不敢相信,萧小河竟真的会成功夺走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一切又那么顺理成章,一切又这般理所当然,让人挑不出半点问题。

    陈元一不相信这是天命,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萧小河做了手脚。

    他到底不是林将军。

    难道他也是穿越之人?!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陈元一脑中就再已驱逐不走,如果萧小河也是穿越之人,那么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自己不知道萧小河的身份,萧小河却知道自己的身份与故事走向,而且世界并未修整已经偏离的剧情。

    陈元一感觉手上一阵温热,他低头发现,自己无意之间将手攥出道道血印,万分骇然。

    袖子抖落将手遮盖,惨白着脸的陈元一默默退出狂欢的人群。

    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十分简单,只需看看他是否能在许凌手下逃脱。

    陈元一期待又恐惧那一日的到来。

    冯夫子并未注意到与自己擦肩而过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侍从低语道:“夫子到底与萧小将军师生一场留着情分,若非夫子的话,萧小将军现在还被人嚼着舌根呢。”

    “用不着我,他那般行事早晚要出事。”冯夫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皱眉道,“云家手握京军,虽然是个旁支,但总归都在京中来往密切。如今陛下一心抗燕不会计较,待到日后局势稳定,怎会不猜忌他此番用途?”

    侍从道:“那不知是何时的事了呢,而且还有萧老将军呢,他为陛下征战多年,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主人多虑了。”

    冯学台冷笑道:“萧监林一届莽汉鄙夫,不是沾了王氏的光何能走到今日?脑子浑浊糊涂,还素来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不添乱就已是万幸!”

    侍从这才想起来萧监林醉酒后将京中有名的儒人诗人都骂了个遍,上卫少焉那般天子之师,下到柳扶风、姬薄这些小辈,个个难逃他毒口,暗中得罪了不少人自己却浑然不知。

    萧家若是真出事,落井下石的一大半都得是奔着萧监林来的。

    “王氏早日与他撇开干系何等正确,真是被他拉下水了,那才是天底下第一冤苦之事!”

    冯学台曾是卫少焉门生,先帝初时王氏决定迁离帝京,弄得卫少焉丢魂丧魄了好几月,当时的冯学台还暗自取笑,一是笑卫少焉不想读书想钗裙,二是笑王氏,与京城相比,天底下哪里都是偏远之处,好好的京城不待,只想着向外走,真是可笑啊。

    如今想想,这也未尝不是件大好事。

    “也是好事,萧小河骄奢淫逸、酒地花天,这样的人活跃在大楚是大楚之灾,总归是他自作自受,并无值得同情之处。”冯学台又道,“只是与他有过几年师徒缘分,却将他教成那个样子,真是唏嘘,若是此刻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好好训诫一番,做出强娶孀妇的荒唐事,恬不知耻!”

    侍从嘴上答应,背地里却捂着嘴偷笑,他可瞧见了,主人看见萧小将军就像老鼠看见了猫,躲得那叫一个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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