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梁家大院声杀声阵阵,不时有惨叫声传来,不一会儿,梁家大院躺下了几十具男女老少的尸体,梁庄也到处都是血光冲天,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砖瓦烧炸声,房梁燃烧声,可怜梁庄数十户人家,受了这池鱼之殃。火光、血光相互映照,映红在梁空庄整个上空,也映红在马文才狞笑扭曲的脸上。马文才站在血泊中张口大笑,手中握着的钢刀犹自滴着血,吞噬了多少无辜生命的血肉,他的手上身上粘满了鲜血和碎肉,仿佛豺狼般张牙舞爪的到梁庄,造下如此杀孽。真个是:

    权势家势壮狗胆,杀人放火啥都敢,

    权大势大业也大,儿孙出来胆子大,

    若是犯下杀人罪,后台自然有爹妈。

    话说,英台银心翻过山口,已是梁庄坝子,又过箐上山,将到山头,远远望去,就见得梁庄西北一棵古老的龙树下面浓烟滚滚,人喊马嘶,不是人惨叫之声,以及狗叫之声。

    俗话说的好“世上不少百岁人,山中难觅千年树”,龙树乃是古油松的一种,因其树龄长,树身矫健犹如行龙,故而得名,梁庄当地之人都称之为“千年龙树”,各地乡民奉为神灵,每年均有无数乡野村民来此顶礼膜拜。

    英台道:“是哪家不慎失火了吧。”银心道:“看那起火的地方,是在哪边龙树(古油松)下面。我听四九说,梁公子家就在梁西北角,院后有棵龙树。坏了,怕是梁公子家失火。”

    英台道:“这么巧,我们不来,他家不失火,我们一来,他家就失火。”

    银心道:“我们赶紧赶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箐深湾大,看着似近,七湾八绕的下来,摸黑时分,才到得龙树后面的后山顶上,朝下看去,只见犹自火光冲天,在火光映照之下,七歪八倒的尸体的滩滩血迹清淅可见,残壁断垣外围了不少人,人几个兵丁来回四处走动,其中一个挥了挥手中的刀,骂道:“滚开,赶紧滚开,梁山伯那小子把马少爷媳妇拐来藏在家里,马少爷来捉这对奸夫□□,才把他家人都杀了,房子也烧了,有什么好看的,再不滚开,我们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了。”说完目露凶光,围观众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以策安全,这帮土匪,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英台听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脚发软,瘫倒下去,银心也“啊”的一声,急忙捂住嘴巴,一时珠泪横流,只在喉咙里“啊啊”嘶声,见得英台瘫倒在地,强忍住心里苦痛,抱住英台,费力把英台背到更为偏僻之处躺下,一时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又是掐人中,又是轻声哭喊:“小姐——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喊得一时,英台悠悠醒转,短促的喘了几口粗气,突然挣扎着起来趴跪在地嘶声道:“山伯,是我害了你们一家啊。”说着一双手使劲抓入土中“你等着我,我和你去,我和你到阴间相会。”说着朝山下就跑,才跑得三步,一跤摔倒在地上,又要直来,银心急心上前拉住,急道:“小姐,你不能去,马家来势汹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现在下去,无异于自投落网。”英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将双手使劲抓入泥土,把手抓得鲜血淋淋,犹自不觉。嘶声喃喃吟道:

    “哭声郎君命早亡,不由小妹泪汪汪,

    郎为英台把命丧,丢下英台好淒凉,

    英台与郎念文章,三年同窗情意长,

    欲与郎来配鸳鸯,可惜好梦不久长,

    凭空降下无情棒,毫无缘由打鸳鸯,

    梁郎上了黄泉路,英台声声哭断肠,

    欲把尸体抬回庄,与郎一起叙短长,

    怎奈英台无力量,双膝跪地求上苍,

    马家有势良心丧,杀人放火似虎狼,

    梁郎一有遭祸殃,数十余口刀下亡。

    滩滩血迹阴惨惨,烈火雄雄心惶惶,

    寒风淒淒声泣泣,乌鸦惊起啼呱呱,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更哭断肠,

    苍天有眼不忍看,铁石人儿也心伤。”

    银心也忍不住哭道:

    “从此不见四九面,小妹心中无主张,

    知心话儿对谁讲,夜伴孤灯想九郎。”

    英台哭道:

    “情愿死去不嫁郎,英中与郎共阴阳,

    阎王殿上得相会,冥河边上叙短长。”

    银心又哭道:

    “九郎若是把妹想,阴魂附在妹身上,

    妹哭九郎听得见,妹好与郎把话讲。”

    二人哭得一时,相对淒然,头晕眼花,英台忽然又晕了过去,银心又是掐人中,把英台叫醒,相顾无言,是爱,是恨,是仇,是怨,在她们的脑子里面激烈交织翻滚,此时此刻,在她们的眼里,天地一片黑暗,是失望,是痛苦,是悲伤,她们失魂落魄,想起前尘往事,她们又怎能不伤心断肠。

    银心也在哭,她想到,她失将永远失去了四九,失去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知己,失去自己感情至深的意中人。但她毕竟是个意志坚强的女子,从小孤苦无依,父母双亡,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死后,若不是祝老爷子收留,想来早已成为一捧黄土,因此,她的命运从来都是苦的,她失去的已经很多很多了,对于眼前的一切她并不陌生,她知道她失去的是另一种爱。

    对她来说,从小与英台相伴,小姐才是她的至亲之人,失去的已经失去,活着的人却要更好的活着,为了小姐,为了将来。

    二人都是女人,此时此刻,银心知道自己二人的处境,她强自忍下内心的悲痛对着英台道:“小姐,节哀,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能死,要死我也早就死了,小姐你也是知道的,说不定梁公子和四九吉人自有天相,已逃往他住,即便他们死了,我们也得活下去我们也得活下去,活得好好的,留下这有用之身,替他们报仇,女人报仇,十年不晚。”英台已哭的声嘶力竭,说不出话来,已是深夜,山头上本就寒冷,加上饥饿、劳累和忧伤,二人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背沉沉睡去。

    寒风淒淒,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梁家大院一片火海浓类滚滚渐渐越来越小,不时有断断续续的瓦砾爆炸声以及烧焦的尸体发出的熏人臭味,揭示着这坐古老庄院曾经发生过什么。半山的树林“沙沙”作响,时有时无的传来夜莺的“呱呱”声,有如婴儿在哭泣,只听得一名叫李四的士兵问身边的同伴张三道:“我听得山人好像有人在哭,好像是女人的声音,你们听见了没有。”另一名士兵骂道:“蠢货,那是夜莺的啼声。”这一组负责搜寻的士兵管带走过来问道:“你们几个,不好好搜寻,才那里嘀咕什么?”张三道:“报告管带,后山林子有夜莺在叫,李四说是女人的哭声。”管带命令道:“张三,你带几人去看看,若是梁家的人,就把他们都——”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张三等人走住打着火把,住山上搜寻了几十米,站入住道:“梁家的人,一个都没有走脱,怎么会有人在山上哭呢?而且深更半夜的哪来的人。”张三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四,旁边王二紧皱眉头道:“院子里面死了这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不会是阴魂不散,附身为鬼了啊。”另外几人听得心中一憷,都是山野纳乡间出来,都敬天地鬼神,都打起了退堂鼓,张三道:“回去禀告管带说是没有搜寻到人,哥几个可得给我口风紧点。”说着又瞪了一眼李四,几人点头称是,慢慢举着火把往梁庄方向搜寻而去。

    鸡鸣五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梁家大院的火已然熄灭,只有那些粗梁大柱还在冒着青烟。英台二人被一阵风吹醒,二人不禁一阵后怕,怎么就睡着了呢?朝山下望去,只见一遍惨景,目不忍睹,失望忧伤和痛苦使得二人又欲流泪,可昨夜泪已流干,银心对英台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英台感叹道:“如今我们还能去到哪里?”

    银心道:“梁朝之大,岂能没有你我容身之地,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吧,小姐。”

    英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起身往后山方向走去,银心在前探路,走不多远,英台一不小心跌下,踩落一块石头滚下山去。隐约间听得有人叫道:“快,快山上有人,抓住他们。”

    银心急道:“哎呀,小姐摔伤没有,快起来,我们快走,再不走就走不脱了,山下的人发现了我们。”

    英台问道:“银心,我没事,前面没有路了吗?”银心回来忙扶起英台,二人慌慌张张沿着树林处翻过山口,走得百余丈远,英台心中不安复生难舍之情,突然止步,两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稍站一时,眼角里流出泪来,抽泣道:“我们再回头看上一眼吧?”又转回山口,朝山下梁庄方向望去,仿佛看见有两人相互搀扶着住另往外一面山脊迅速陷入林中,英如揉了揉眼再看,哪里还有什么人,便问银心道:“银心,你看看那面山脊是不是有两人在逃窜,看样子像是山伯和四九。”银心道:“小姐,没有啊,我们快走了。”

    英台叹息流泪道:“是不是我哭花了眼,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银心道:“小姐,你太过思念梁公子了,所以想见,或许是他们的冤魂不散,在我们面前现身,要我们给他们复仇。”

    英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明看见他们,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说着又是一阵心酸流泪,复又朝梁家大院方向望去,好像山伯一家惨死的情景隐现眼前。

    恍惚间,山伯紧闭双眼,气息炎炎,躺在床上,四九紧抵房门,只听得站外喝声骂声:“开门,快开门。”门被撞得震天响,“梁山伯,你把我马家少奶奶拐来藏在屋里,还不开门。”只听得“咣铛”门被撞开,冲进了一群众兵丁,一些直逼山伯,一些在屋里搜寻。四九护住山伯叫道:“英台小姐不在我家,你们不要血口喷人。”马文才从门外走了进来,贼眉鼠眼逼近山伯嘻嘻笑道:“妈的,你把我婆娘拐来藏在哪儿去了,还不交人,我要把你抽筋剥皮。”说着就伸手抓住山伯的衣襟,四九朝马文才的手上咬了一口,马文才“哎呀”的一声,推开四九,手举刀落,四九“啊”的一声,人头滚在地上,犹自睁开眼睛。山伯无力挣扎,被马文才连连剁了几刀,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英台摇了摇头,灵台清明,心中愈发坚定,一狠心道:“银心,赶紧走吧,此情留待成追忆。”

    转身而走,不敢稍事停留。

    此去:

    阴阳相隔纸一张,魂伴落花飘异乡,

    若得楼台再相会,黄梁孤枕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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