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山之爪人人喊打!”

    岁禾一面讽刺。一面精挑细选,折下一棵黄色梅花树上一截花开得最茂的细长枝条。重重抽打在拂渊青筋凸起,微微泛红的劲瘦手背上。

    拂渊由她打,打完默默将手背凑递到她眼前。像在外玩耍,被欺负了的小孩,向家长告状,求安慰。

    “阿禾怎么能说我是禄山之爪?”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蔫坏笑意,“禄山之爪如今常被凡间的书生称作咸猪手。

    但据不知哪儿来的野史记载,它的由来是一对名唤安禄山,杨贵妃的干母子,背着人行鱼水之欢,禄山人捏伤了扬贵妃的……”

    他故意拖长音调停顿,深沉眸光从岁禾一双清澈大眼,滑到樱红朱唇,再一点点下移。

    岁禾顺着他火热眸光看下去,赶忙捂住本就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

    虽然拂渊没有动手,但他那能将人“拆吞入腹”的犀利眼神。让岁禾感觉自己被……

    她止住念头。

    拂渊做出一副无辜模样,话接上回,“我没捏伤阿禾,也没背着人。实在担不上‘禄山之爪’的罪名,顶多算……”

    他慢慢靠近岁禾。岁禾后退不及,眼看就要撞在粗壮树干上。他伸手垫在她背后,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吐出两个字,“流氓。”

    不知是不是他体内的毒素加重了,刚开始喷洒砸岁禾耳边的气息是温热的,但后来就是彻骨的凉。

    鬓间的一缕发丝都结了一层寒冰。

    岁禾愣怔一瞬,被无语笑了。

    她心烦意乱,攥紧手上的枝条移步离开。他追上去,再次将被她抽打过的手递送到她眼前。

    岁禾打眼一看发现,这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他的手背便起了一条,亮如红宝石般的细长血痕。

    “娇气。”

    岁禾一找到机会就揶揄,挖苦他。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她手却老实摸进藏在广袖里的乾坤袋。拿出一瓶丹药,塞进拂渊手里。

    拂渊剑眉微挑,面上露出得逞快意。

    见岁禾没有要帮上药的意思,贱兮兮地松开握住丹药瓶的手。

    手里的瓷白药瓶,“咣当”一声,滚落在粉色花毯地面。几片花瓣应景地低低飘起,落在他银白色鞋尖。

    正借微弱星光,研究刚刚摘折下来的枝条,有没有流血的岁禾。斜觑一眼拂渊,懒得搭理他。

    兀自鼓捣手上隐隐往外渗血的枝条。

    这梅花树,不仅可补充灵力,还会流血。

    难不成是个人?

    她豁然回想起之前,那道莫名其妙的童声说:“我们在你脚下,我们在每一颗梅花树里。”

    细思极恐。

    岁禾慢慢蹲下,拂袖扫开地面上的花瓣。就着手上流血的枝条,刨出一个浅坑,点燃掌心火,拧眉细看。

    被翻开的干裂土块,果不其然也有浅浅淡淡的血迹。

    “哈哈,找到了,被你找到了。”

    那道童声再度响起时,岁禾感觉有个无形的透明魂魄,从背后穿到身前,再穿回去。

    来回反复几次,又说:“好好玩,我想让你抓到我。这里是每一颗树都是我,我的骨头遍布这片土地。”

    “我好惨呀,姐姐把我拼凑出来,好不好?你答应我的话,我就给你好多颗琉璃丹,还有……还有许多银钱,以及最让你们趋之若鹜的那个宝贝,和三宗大比里隐藏的秘密。”

    琉璃丹——由上万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世间罕见。岁禾急需。

    银钱三界通用,岁禾家底不厚,想要。

    宝贝?岁禾更是没有,急急需。

    秘密?岁禾爱八卦,急急急需。

    以上几个条件,岁禾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心惊肉跳地抬眸扫一眼拂渊。他双手垂于身侧,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银白带金的锦衣上笼着一层淡淡白光,桀骜也清冷。他慢慢蹲下,捡起地上的瓷瓶,倒出一粒奶白色药丸,“手疼,给我擦药。”

    他扔掉岁禾手中的树枝,将药丸强行放在她红润掌心。面上还是那副轻狂,老想占人便宜的贱嗖嗖模样。

    岁禾由此无比确信,拂渊听不到童声。

    “姐姐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太好啦,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但是…姐姐却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这里到处都是人,我先告诉谁呢?”

    童声伴随着一阵忽然乱窜的东风,飘向远处。

    到处都是人?

    岁禾环顾一圈,方圆百里除了白色的梅花树,就是绿色的梅花树。连个孤魂野鬼都瞧不见。

    思及此,她念头通达。

    若是那道童声是鬼魂,精怪作祟,她身为阎王不可能看不见。

    所以,这一切皆是人为。

    只不过,人用特殊方式隐藏起来了,她看不见。

    可聚闲庄的人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一念至此,念头通达许多的岁禾,有犯愁了。机械般捏碎掌心的丹药,拉开拂渊快要贴到自己唇边的手。

    重重地将药粉拍在,他手背上的那道血红的长痕上。不过眨眼间,红痕在药粉的作用下,便消失不见了。

    拂渊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前为何哭?又为何跟我置气?”

    他忽略掉方才岁禾的奇怪之处,突然单膝跪地按住她的肩膀问话。

    两人距离拉得极近,近到可以数清楚,对方有多少根睫毛。

    四目相对,岁禾心觉拂渊面相俊美到具有攻击侵略性,身体像是感知到眼前的家伙是危险份子。

    慢慢向后仰躲,不小心栽坐到地上。拂渊趁机欺身而上,双手撑地将她圈住,不让她起身。

    “不说清楚原因,今天就别想起来。”

    他诱导般宠溺威胁。

    垂在身后的长发,从两边肩头滑落,在岁禾脸上扫来扫去。

    她揪住他的头发,扯一扯。心想:我生气了吗?

    我分明是在着急,担忧啊。

    “你还记得我们来此的目的吗?”

    岁禾像看弱智一样,同情地看着像动物般动不动就发…情的拂渊。

    她将他种种怪异行为,归结为“爱情果”的功劳。

    还有拂渊的真身,好像确实是狐狸精。

    他确实称得上是动物。

    “当然。”拂渊肯定地点点头,幽深的眼眸陡然变亮,“所以,你是在心疼我?”

    “啊?”

    岁禾有时候真的跟不上拂渊神奇的脑回路,她定定地看着他。

    心底有种想要将方才童声的事情,告诉他的冲动。

    思索再三,试探着说:“梅花树……”

    话未说完,脚下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双脚竟变成了树根的模样。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时,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幻化成了一颗,枝繁叶茂,开着绿色梅花的树。

    而灵魂则被锁在树内站桩。

    “游戏暂停,这是对姐姐失信的惩罚。”

    童声再次冷不丁地从岁禾背后响起。

    这回岁禾能清楚地看见,跟她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十岁的秃髻肚兜男童。

    “姐姐怎么和其它院的那几个一样不听话呢,我好伤心的。我罚你们当一晚上的树,被人割血吃肉,不过分吧。”

    男童对她眨巴眨巴眼睛,“今夜真是无聊,只剩一个人健在,不玩了。”

    话落,秃髻男童嘿嘿一笑踮着脚尖,飞跃在梅花树的枝丫间,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阿禾,可瞧清楚了他的模样?”

    拂渊唇角挂笑,身体紧贴树干。手指不老实地顺着树干上的粗糙纹路,轻抚滑动。

    枝头的淡绿色花朵,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一层粉霜。

    “你别乱摸!”

    岁禾彻底炸毛抓狂。

    她的感觉与树干是相通的,受不住拂渊的挑衅。

    她不停深呼吸调整状态,沉寂一秒冷声质问,“你听得到声音?你是在故意诱我说出,使我中计?”

    拂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树干,“我听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周围有异物。还有,你的不正常。”

    岁禾无言以对。

    “我抱着你好不好?光秃秃的别着凉了。”

    拂渊丝毫不顾形象,抱住手臂粗的树干,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岁禾紧闭双眼,心里又气又羞,还着急。

    不知为何,她一闭上双眼,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出一瞬,便陷入深深的睡梦之中。

    梦里,皎洁的月亮高悬夜空。

    她一袭红色嫁衣端坐在床榻之上。全身上下都不能动,除了一双灵动眼珠。

    忽然,吱呀一声。一位穿着火红喜服,面容与拂渊一模一样的高马尾少年眉眼含笑,裹挟着夜晚的冷风推门而入。

    随着他的出现岁禾发现自己能动了。

    “外面好冷。”

    少年说着将冷如寒冰的双手,贴在岁禾妆容精致的脸颊上,揉捏取暖。

    岁禾被冰得瑟瑟发抖。想斥责他,但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果然是最厉害的,今日可是你自己输了比赛想嫁我,可不是我想娶你。”

    她眼睛笑成月牙,痴迷地看着拂渊,“你今日好漂亮,我有点想亲你。”

    话落,岁禾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欲夺门而出。却被少年拦腰抱住,“跑什么?知道怕了?”

    不待岁禾答话,少年欺身而上。笑吟吟地在她红透了的耳边低语,“怕了我也不会停。”

    岁禾心脏怦怦乱跳,酥麻之意遍布全身。身体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控制地迎合少年。

    屋内烛火彻夜通明,岁禾的娇怯的哭喊声伴随窗外鸟叫虫鸣,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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