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禾再次睁眼,已经是三天之后。

    向来不会延迟的三宗大比,因为岁禾莫名大躁的名声推迟。

    三宗长老决定,待岁禾养好伤的那天,三宗大比再推行下去。

    毕竟,所有人都盼望能与岁禾一较高下。

    就连镜花城城主也在昨日发话,希望同时身为药王宗,青丹宗,灵音宗,三宗大师姐的慕筝——她的女儿,与岁禾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友好比拼。

    在岁禾没有出现之前,慕筝是三宗弟子最为崇拜的人。

    现在名头被岁禾占了,城主便以个人名义给岁禾,递传了请帖。要她明日务必要到皇城做客,替大众造福旨,完善完善防御法阵。

    还特别强调,最近皇城闹妖怪,人心惶惶。

    岁禾躺在铺垫了十几层被褥的圆形床榻上,揉揉太阳穴。摸索着拿起高枕边的大红烫金请帖,打开瞄一眼。

    上面字体娟秀,一眼望去极其舒服。

    用见字识人法看,城主应是为慈祥和蔼的好人。

    完善皇城防御法阵,这不就是送上门来,打探城中龙脉的大好机会。

    龙脉与忍冬相连,只要忍冬想重塑时间回到过去,随时随地都可以。

    先前敖游也去探过龙脉,但是毫无收获。

    岁禾“啪”地一声,合上请帖。清澈悲悯的眼眸,在烛火摇曳,雕梁画栋的亮堂屋内,环视一圈。

    门窗皆是紧闭,床榻桌案边上,有一碗放着药渣的青瓷碗。

    碗中长勺的中央,有隐隐约约的血迹。

    岁禾咂咂舌,口中伤药的甘苦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再次散开。

    她靠坐在床上,理理身上素白带有莲花闻言的春衫。

    扯开能露出精致锁骨的衣领,长睫垂下。抚上胸前,那道有半截食指长,有些发痒的伤口。

    它已全然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痕迹。

    伤口恢复的如此快,定然是拂渊动用了神力。

    可用神力,需要放血吗?

    答案显而易见。

    岁禾无奈地摇了摇,睡得有些炸了毛的脑袋,踱步到桌案边。

    暖金色的光芒,通过木格纹窗户,洒照在岁禾红润面庞。

    比常人要稍大些的棕色瞳孔,在金黄夕阳的映衬下,清澈剔透如玉石玛瑙。

    一眼慑人心,两眼甘赴死。

    悯芸芸众生的神性,在她眼底清晰可见。

    但杀普世大众的邪性,也可从她周身散发的气场,与常年故意板着的面庞窥见一二。

    岁禾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金光,顺手拿茶壶倒水时,被壶壁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往回缩了下手。

    她吹吹手指,小心翼翼提起壶把。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柱,带着一连串朵的茉莉花花苞,涌入白玉茶杯。

    茉莉花进入茶杯顺势旋转几圈,组成几个字:妖乃公主。

    公主?慕筝?!

    岁禾面上掠过一丝惊讶,端起遇热变成黑玉的茶杯。

    眸光复杂地盯着里面,慢慢舒展开的茉莉花苞愣神。除了拂渊,别人都不知她喜爱喝茉莉花茶。

    念头至此,拂渊的模样更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她想,到底如何做,才能将拂渊这份人情还清楚。

    她能明白,拂渊之前刺伤她,是在保护她。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觉得拂渊厉害,一切的时间掐的都刚刚好。

    她轻轻吹散茶杯里,茉莉花组成的短字暗下决心,要向拂渊学习。

    “哥!我看见了!我看见……”

    “镇定!镇定!好不容易支开四大门神,才溜进来天才院中的。”

    两道激动微颤的男音,从木格纹窗户外传来。

    岁禾昏迷的三日里,拂渊,忍冬,风帆,还有秋玄大师兄。非常默契,日夜不歇地守着岁禾。

    秋玄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

    本不想做出日夜守护岁禾,这等没有边界,还容易招人误会的事。

    但奈何,他被忍冬与风帆从牢狱中劫出后,非但没被药王宗的追着,还被药王宗当成贵客供着,全靠一战糊涂成名的岁禾。

    且,他心下也确实喜爱小师妹。

    镜花宗人人都知道,秋玄是师妹控。

    如此一来,便导致了药王宗对岁禾好奇的弟子,想来看,看不成。于是乎,那些心酸酸的慕强弟子,便给他们四个起了“门神”称号。

    一刻钟前,四个门神被城主召见。四门神本不想去,可城主说此时事关岁禾,且是天大的好事,务必前往。

    四门神一听,二话不说,马不停蹄地飞奔向皇城。

    岁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与窗外身着药王宗,青绿色宗门服饰的双胞胎兄弟。同时屏气凝神,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方格窗。

    为了不被察觉,岁禾还特地从地下揪出了一只无影鬼。

    让他帮忙遮住映在门墙上的影子。

    与此同时,懒散地靠坐在岁禾房间房顶上,赏落日残阳,竹柏盖影。听徐徐清风,蝉叫蛙鸣的拂渊,悄无声息地跃下房顶。

    他像地府里的勾魂使者一般,融在夕阳的余晖里阴恻恻地,站定于双胞胎身后。

    一阵冰凉凉的恶寒之意,从双胞胎后脖颈处传遍全身。

    他们同时捂住后脖颈,忍不住直打哆嗦。

    修士的强大直觉让他们心里清楚要遭殃,但由于对岁禾好奇心是在太重。

    牵住彼此的手,一鼓作气。悄声向内推开木格纹窗户的那一刻。岁禾同时蓄力,向外推窗。

    两方力量相斥,木格纹窗户被巨大的力量震得颤抖不止。

    随着震颤越来越大,嗡嗡地声音越来越响。

    岁禾随手将左手中的茶杯,放在窗户旁放花卉的木头架子上。双手同时用力往外推,“来者何人?”

    她玩心忽起,故意冷声严厉地斥问。

    “哥,里面住的是谁?是天才在同我们说话吗?”

    双胞胎弟弟流光,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猛地收回手。满脸痴呆震惊地看向身旁,略略呆住的哥哥流云。

    他没有丝毫害怕之意。

    流云正要说话,格纹窗户被岁禾推开,震成两半摔在地上。砸断了好多,刚刚冒出头的碧绿青草。

    流光,流云神同步捂住脸往后退时,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拦住。

    “做错了事还敢跑?”

    拂渊轻言细语。

    面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慢慢走进双胞胎兄弟。

    他虽然穿着能让人容易产生好感,放松警惕白衣劲装。可他本身长得就不属于,一眼好人那一挂的。

    现在脸上又挂着怪笑,吓得双胞胎兄弟,双腿直打颤。

    “哥哥,我们错了!别打我们,别告诉掌门。”

    流云护住流光,不住地道歉。脑袋都快要埋进地底了。

    但流光,是个不争气的。他哥给人道歉,他瑟缩在他哥身后,不住地偷瞄站在窗口愣神的岁禾。

    她站在夕光下,与屋间檐角垂下的凌霄花藤,屋内占据一整面墙壁的百花图。融为一体,像画中人,云中仙。

    流光偷看的目光再收不回来了,他心里觉得岁禾修习了,灵音宗祖传的魅惑术法。

    “好看吗?”

    拂渊双手虚握成拳头,垂在身侧慢慢站定在流光身旁。

    顺着他痴迷欣赏的眸光,瞥一眼不知为何发愣的岁禾。又飞速将眸光收回,定格在流光,稚气未脱,两颊还带有婴儿肥的面容之上。

    再次轻声细语地问了一遍,“好看吗?”

    “啊?”

    流光艺高人胆大,终于将长在岁禾身上的眼睛收回来。不知所措地仰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拂渊,“哦哦哦,好看。”

    他边说边点头,脸上还有止不住的笑意。和小动物见了慈善凡人时,忍不住靠近蹭蹭一个样。

    “她是我的道侣。”

    拂渊说的云淡风轻,可话中的炫耀,骄傲之意。想必就连南天门看门的哮天犬都能听出。

    他看看双胞胎兄弟煞白的脸色,轻哼一声。迈动修长笔直的双腿,走向岁禾。

    今日他发丝全部束起,衣衫鞋靴皆为珍珠白,其上有暗色竹影。护腕腰带都是纯银,奢靡雅贵。

    不知是劲装,发型的加持,还是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

    他身上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消减了不少,平添了些少年的稚气,阳光。

    岁禾瞧着,梦中高马尾少年的模样,与眼前拂渊的身影重合。

    她暗骂自己龌龊,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睡了三天,出去逛逛吗?”

    拂渊站在窗台前,朝岁禾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从各处房檐垂下来的凌霄花藤蔓,被暖和熏风吹到拂渊与岁禾之间。

    两人隔着几串,不断左右轻晃的凌霄花藤蔓对视。他们的侧脸被夕阳映衬在一处花丛上。

    熏风一吹,花丛摆动。

    两人的影子,相互靠近,像接吻一般。

    岁禾端起手边,放凉了的茶水,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有事直说,拐弯抹角可不像你的风格。”

    她的声音,她的表情都不带丝毫感情,正直地像审理冤案的判官。

    拂渊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抬手挡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凌霄花藤。

    “看来阿禾很了解我嘛。”

    他面上扬起,岁禾第一次见他时,看见的那种势在必得的蔫坏笑容。

    “此处可不是说话之地,人多眼杂,我若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将你的秘密抖露出去,那便不好了。”

    他温柔地威胁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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