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禾再次睁眼是三天之后,身处公主地牢——一座专门为她建设的地牢。

    位于拂渊寝殿之下——准确来说,是拂渊在寝殿中挖了一个,深至十数米,宽至数十米的大坑,将其与寝宫庭院相连接。

    拂渊美其名曰“阳光房”。

    所谓阳光房,就是岁禾在房内的一举一动,拂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像金乌在岁禾房内,光芒四射,无处不在。

    每次岁禾惹拂渊不开心,都会被强制关住进阳光房。

    她最讨厌了。

    尽管房内被装点的奢华无比,还有专门为她服务的膳房,堪比魔皇寝宫。她依旧讨厌。

    “诶——”

    一声深长叹息,从岁禾口樱红唇边幽幽吐出。

    她着实想不明白,又哪里得罪拂渊了。

    百无聊赖地耷垂着脑袋,倚坐在铺了一层雪白狐狸毛的太师椅上。

    强行哼着不知名小曲,端起圆桌上的紫玉茶杯,浅抿杯中热气氤氲的红色茶水。

    入口丝滑有甜味在舌尖散开,清新爽口。茶水划过喉间,甘鲜醇厚之感,涌上心头绵远悠长。

    杂乱心绪被瞬间抚平。

    “你真是那些仙神派来监…照护,照护我的?”

    岁禾双手拖腮,纤细指尖在下巴上不断敲击。语含质疑询问,板板正正坐在圆桌对面,紧张到不停抖腿的祈苍。

    他白衣翩然,面容清冷。乍一看是不苟言笑,高岭之花的类型。

    细看之下,周身唯唯诺诺的怯弱之感,使他英俊样貌大打折扣,好似村头的二傻子。

    今日天清气爽,是拂渊立封太子,婧遥立封太子妃的好日子。屋外阳光灿烂,一道圆形光束,斜射在圆桌之上。

    光束里有漫天飞舞的小粉尘,隔开岁禾与祈苍的距离。

    “是。”

    祈苍埋低脑袋,慌乱眼神直勾勾盯着,从肉粉色绣花卓披,垂落的流苏穗子。

    有不少细小粉色疤痕的双手,扣在双膝之上。

    应该是在压制,不受控制颤抖不停的双腿。

    这人真的是仙界太子?

    不,定然是他会演戏。

    先演个二傻子让我放松警惕,趁我不注意窃取我的机密。

    这是岁禾在心里第六遍,自问自答。

    她从过度使用神力昏迷,到半个时辰前转醒。祈苍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说是仙神一族,怕域神残念会对岁禾有影响。

    特意派祈苍来照看一个月。

    说的好听,实际上还是怀疑我的身份。

    岁禾“嘭”一声将紫玉茶杯,重重敦在圆桌上。祈苍被吓到,猛地瑟缩身体,一张俊脸都快要贴到桌子上去了。

    演的还挺像。

    她刚想陪戏抱歉,屋外传来好几道,“噼啪——噼啪——”,放烟花的声音。

    眼眸流转间,澄澈目光从槛窗望向,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的庭院。可依稀瞧见,点点彩光在魔皇殿,上方的湛蓝天空一闪而过。

    “魏巍,拂渊今日成婚是不是?”

    岁禾冲槛窗外瞧不见人影,但一定在的魏巍大喊。

    魏巍心智永远十二三的半傻子,是奈玄烨送拂渊的影卫,且仅拂渊一人有。

    其实力深不可测,听说是晋神失败的半神。

    遵从拂渊命令,猫在繁茂槐树间,短发黑衣的魏巍,身形一顿。苦恼地抓抓头,支支吾吾道:“主人说,喜欢你,不多想。”

    “啊?”

    岁禾听得一头雾水,无奈耸耸肩。心想进日成了婚,婧遥要住在拂渊寝殿,自己的存在会很多余。

    手动捂眼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的目光,懒洋洋地趴在圆桌上。目光又不自觉顺着绑花扶手,白玉踏台通铺白色狐毛地毯的楼梯,望向拂渊书架林立的宽广寝殿。

    书架上的书几乎全是,拂渊给她读过的人间话本子。

    我是不是被烦人鬼诅咒了,拂渊怎么老在我心里转来转去。

    烦人鬼是为爱殉情之人的魂魄,最喜欢让人抓耳挠腮地思念别人,迷失自我。

    对着镜子坚定不移地,说一句,“爱人先爱己”。方可破除诅咒。

    岁禾豁然起身,坐在铜镜前。双手握拳坚定不移地瞧着镜子里,一袭黛紫色华裳,墨发全束插凤冠,戴霞珠。搽脂抹粉,妆容精致的自己。

    一头雾水,失神半晌红唇微张,摸上额间桔梗花花钿。

    “谁做的?”

    她盯着镜子里,偷偷看她的祈苍问。

    “二殿下。”

    拂渊?

    岁禾没多想,反正拂渊向来喜欢捯饬她。

    拍拍脸,默念一声“爱人先爱己”,转身移至书案前。

    研墨铺纸,提笔写下一封告别书:出门游历,勿念。岁禾(名字后面画了一朵四不像的莲花)

    笔停,在常时间烛火不灭的温馨房间里,翻箱倒柜。东扣西搜找出一些银钱,扫一眼身后走哪儿跟哪儿的祈苍。

    轻咳一声,将他推远些。负手推开槛窗离开时,魏巍将她拦住,“主人说,不离开。外面危,就在这。”

    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是魏巍说话的一大特点。时常听得岁禾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窒息感。

    “魏巍,不得无礼。”

    还没来得及开口,诓骗魏巍离开的岁禾。两眼放光地看着,从院外提着食盒,训斥魏巍的寻甄。

    他一袭红色锦衣,松松垮垮搭垂在身上。因常年侧卧病榻,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唇色发紫,但永远上扬。

    救星来了呀。

    “大哥。”

    岁禾高喊一声,直言不讳道:“我想出去。”

    寻甄向来宠爱拂渊,所以连带着岁禾一起宠了。两人提的任何要求,寻甄都不会拒绝。

    “好,昏睡了三天,饿不饿?”

    寻甄声音虚浮,眯眼微笑。眸光在岁禾衣衫上,久久不能移开。“阿禾,可知道,紫衫华服是魔族成婚之日才能穿的?”

    “不饿。”岁禾抚抚衣袖,不以为意。“不知,凡间到处都是身穿紫衣之人,不打紧的。”

    “倒是大哥今日穿的像大喜之人一样。”

    岁禾冷不丁补一句,寻甄摸鼻干笑,“我也不打紧的,红色喜庆冲冲病气。凡间不是最流行红衣大侠了,女子都喜欢。二弟都要成婚了,我也要抓紧啦。”

    他话接话地转移话题道:

    “先把饭吃了,我便带你去看阿渊的封妃礼,然后再看看阿渊的弟弟小奈朔,最后找机会让你出门玩耍。”

    寻甄盯着手中的黑木食盒,依旧眯眼笑着。他的一切表情,声音,动作都很虚。

    看久了有些可怕。

    “不行去!”

    魏巍执意挡在岁禾身前,岁禾顺着寻甄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二话不说。掀开食盒,捏起一块乳糕。

    命令魏巍道:“张嘴。”

    魏巍紧盯岁禾手中奶香四溢,白嫩如豆腐的乳糕。吞咽口水,僵持不到一瞬,投降张嘴。

    绵密乳糕未曾化开,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你又骗……告主人……讨厌你……”

    岁禾坏笑,同无奈摇头的寻甄将晕倒还不忘,紧握手中剩下半块乳糕的魏巍,抬到榻间。

    祈苍呆愣愣地看着,竟让岁禾产生了一种,他比魏巍还傻的错觉。

    简直太能装了呀。

    三人说笑,踩着得意春风,灿烂阳光,前往魔皇殿。

    魔域与凡间无甚大差别,风土人情不同罢了。

    “我先前一直认为,魔域定是暗无天日。今日得幸前来吃席,才知我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呐!”

    “是啊是啊,今日前来恭贺路上,见魔人安居守法实属难得。”

    “我们二殿下晋神成功,你们都是上赶着来巴结的吧。以前魔族也是这样,怎么不见你们夸赞一句?”

    登千阶梯,上魔皇殿恭贺道谢的各路人士。你怼我,我怨你,好不快活。

    可兴冲冲赶到四面漏风,露天魔皇殿内吃席后,却不敢再多说一句。比鹌鹑还老实。

    衣着清凉的舞女,在殿中央跳着魔族特有的艳舞。丝竹声乐追随舞女动作,撩拨人心。

    那些鹌鹑们,各个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前方,直在心里叫喊有辱斯文。

    拂渊高座主位,一袭黛紫华袍。紫月鎏金发冠半束墨发,玄珠流苏从耳侧落垂胸前。

    黑长眼睫垂下,半遮幽黑瞳孔,眼眸底部少许眼白外露。薄唇抿成一条一线,叫人瞧不出情绪。

    身侧一袭红衣,笑颜如花的婧遥。用胳膊肘捣捣他,低声提醒:

    “别走神啊,拂渊师兄~你早些帮我解决死缠烂打的东慈,我找机会退婚。你也好快些回去见你的宝贝不是?”

    拂渊漫不经心地靠坐在镶金带银的宝座,身体向没站人的那边歪斜。闷闷不乐地摇晃手中黑玉酒杯,“你退婚?”

    语气轻蔑,掀眼蔑她。其嗤之以鼻的表情,让人心恨牙痒。

    “不是,不是。”婧遥暗翻白眼,笑哄着说:“是殿下心有所属,瞧不上我。”

    二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极为亲密。纷纷赞扬,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屁个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都给老子住嘴!”

    东慈粉衣劲装,手持长枪。不踏千阶,飞身前往露天魔皇殿,人还没有站稳,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射到千阶之下。

    直直撞倒四处张望的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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