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化雪刺骨凉,红连廊上静如坟。

    岁禾与东慈相隔半米,大眼瞪小眼。半晌,岁禾从纳戒空间中,东翻西找。拿出一面黄金镶边的镜子,忍痛送给东慈。

    一语不发,引领他七拐八拐,抵达魔医馆——一颗巨大无比的枯树树屋。

    数不清的黑鸦停在积雪未化的枯枝间,断断续续吟唱不知名歌曲。不仔细看,会错以为黑鸦是枯树的枝叶。

    扁长花形传音风铃,坠垂于枯树正中央,树屋洞门正前方。

    其黄铜表面亮得发光,想来有人日日擦摸。

    “呦,稀,客,生,病,了?”

    五个身高不高似孩童,长相大致一模一样。但分别缺少了一对眉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对耳朵,一个嘴巴。

    衣着红,橙,黄,绿,青五种颜色的,五胞胎小老头。从树屋接二连三地蹦出,连成一横排,拦住岁禾。

    五个小老头一人说一个字,倒数第二个“虚”字五人齐声。最后一个虚弱无比的“了”字,从树屋左侧的秋千上,一个全身上下,缠满纱布的蓝衣小老头,口中传出。

    他唤老六是五胞胎们的弟弟,生下来便全身长满脓疮,绿色脓水似小型喷泉。

    泉水里驻扎一只蠕动的白色尖牙蛆虫。

    如若不按时清理,蛆虫啃食□□,必死无疑。老六这娘胎里的自带病,药石无医。

    但五胞胎的残疾,却是后天被人诅咒。为了救老六,他们成为了是魔族最出名的医修。

    在三界医修排行榜绝对能进前三。一直没进是因为人太多,被诟病作弊。

    人送外号——遗海五怪。

    因为他们喜欢在尸海,堆积如山的地方找尸体,做研究。甚至不惜,去刨他人祖坟。

    同面容腐朽的女尸成婚,夜夜抱住女尸睡在棺材。比地府还要阴间,五怪每一个都是如此。

    枯树枝头乌鸦嘎嘎地叫声,唤回岁禾思绪。刚想说“没有生病,是想请你们治治东慈”,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阿嚏”。

    “唔……”

    橙老头怪叫一声,“真的生病了,得赶快通知太子。”捡起地上的碎石子,击响身后雷打不动的风铃。

    风铃是拂渊专门挂在这里的。

    岁禾刚来魔界时,水土不服。经常生病,拂渊忙于课业修炼,顾及不了岁禾。

    于是就装了风铃,岁禾一有事,五怪就敲响风铃,通知他来。

    叮——

    声音落下时,红老头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橙老头后脑勺。“不愧是个眼瞎的!太子就在这里,敲什么敲?”

    “本来最近又响起那百年前,听得见,找不见声源。咿咿呀呀的苍蝇哼唱声就够烦的了,你还要在这儿污染人的耳朵。蠢货!”

    暴躁黄老头补刀,猛踹一脚橙老头。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自闭。

    拂渊在这里?

    他生病了?

    岁禾心里五味杂陈,像耗子碰了猫般条件反射转身离开。但为时已晚,被五个小老头,笑眯眯地围堵住,推搡进树洞。

    “打喷嚏就有感染风寒的危险,去药泉里泡一泡再走。”

    她想用神力脱身,可影子祈苍一直追随不离,用神力等于自投罗网。

    “你们几个想对本大爷的人,做什么?”

    傻不愣登的东慈,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轻狂地甩出蓝缨长枪,闪着银光的抢尖,在五老头背上一人戳一下。

    最后停在岁禾背上,顺着脊椎骨往下轻滑收尾。几人吃痛,顿住脚步。

    岁禾看向东慈,指指脑袋,惋惜地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扫一眼五位小老头,请求道:“请一定要治好他。”

    五老头卷起衣袖,松开岁禾转移战场。东慈被拖出树屋,进入树屋旁边,坟墓样子的密闭诊疗室。

    闹腾的树屋陡然寂静,岁禾有些不习惯。环视一圈,树屋内部陈设简单,被紫藤形成的天然墙壁,隔成七三分。

    七是会客厅,四面都是药柜,闲杂人在此问诊。三类似卧房——是拂渊的御用病房。

    岁禾吸气舒心,抬手掀开门从藤蔓上垂下,一串串似葡萄,似碎玉的紫藤花形成的花门。

    一声声低沉暗哑的“阿禾”,从作隔断用途,占了大半间屋子的绢素屏风后传来。

    缓步靠近,空气中有水汽渐浓,带着一股淡淡药香。

    拂渊赤膊,墨发半湿凌乱披在身侧。歪靠于热气蒸腾,绿水泱泱的的半圆形温泉药池内。

    点点水珠从额间湿发,滴落在肌肉走势明显的胸前,顺流而下,淌入不断泛起层层涟漪的池水之中。

    他这是受什么伤了?

    以往受致命伤都没泡过药浴。

    岁禾是个好奇宝宝。抿唇,轻捶一下怦怦直跳的心脏以示警告。放轻呼吸,悄声靠近时脚下传来一阵绵柔触感,低头一看。

    踩到一件粉绿裙衫,是她经常穿的那件。上面沾有不知名乳白色脏污。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近,用鞋尖踢踢拂渊背后凸起的琵琶骨,“你偷我衣服干什么?”

    “…嗯……”

    拂渊仰头轻声喘气,眼眸半阖,瞳孔涣散。妖冶的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额间碎湿发随意搭在脸侧。

    水汽凝成水珠,从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顺着凸起的喉结,一路向下。平白叫人生出怜惜之情。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岁禾在心里这般劝说自己。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以前从未看见过的娇羞拂渊,咽了咽口水。

    “滚出去。”

    拂渊阖眸,沙哑低沉的嗓音中有掩藏不住的怒气。

    看痴了的岁禾回过神来,自觉丢脸。急速转身就往外走,却被一双忽然从水中伸出的大手,掐住脚腕,动弹不得。

    “没说你。”

    拂渊声如雷电,激得岁禾心头一颤。只听话音未落,紫藤墙门口背过身去的祈苍。迈着沉重的步伐退到树屋之外。

    扑通一声。

    拂渊手腕使力,把远眺祈苍背影的岁禾拽下温泉池。事故来的太突然,岁禾差点儿咽下一口洗澡水。

    “混蛋!”她扑腾两下,在池中站稳。捧起一抔水,泼砸向拂渊。

    热水打脸,成串水滴从黑长睫毛不断坠落,宛若水帘洞天。他面上红晕不减反增。

    缓慢睁开晦暗双眸,掐住岁禾隐藏在水下,将露未露的腰身,拧了一圈。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魔族侍女的春衫就像,凡间西域舞姬的衣衫那样,较为奔放。

    岁禾一想着查清真相,没多想就偷换了衣衫。毕竟她还是犯罪嫌疑人,只有三天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地牢令牌,我要进去。”岁禾摊开掌心,放到拂渊面前,“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审问的结果。”

    她盯着涟漪水面,无视掉拂渊灼灼目光。心里明明因着昨夜之事,羞愤地想死,可现在却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谁都不知她的鞋底,都快要被紧扣的脚趾,推飞出去了。

    “魔侍兵卫跟奈朔的死没一点儿关系。”拂渊瞧着她淡然态度,冷哼一声。

    “谁指使的他们擅离职守?”岁禾捡重点追问。

    他顿了顿片刻,薄唇轻启,“大哥。”

    岁禾失语,她从未想过,待她们如同老父亲一样好的寻甄是幕后黑手。

    “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大吗?”她潜意识将寻甄划归为己方阵营,总在为他找借口开脱。

    拂渊不语。

    昨日,那些魔侍兵卫供出寻甄名字。

    他用满刑房的骇人工具,在供罪者身上试了个遍。血溅满身,也未曾找到说谎痕迹。

    丝丝缕缕的白色水汽,声控消失。屋内安静落针可闻,岁禾了然。

    沉默半晌,用较欢快的语气询问,“你泡药浴……”上下扫视一眼无甚表情的拂渊,身体健硕肌肉饱满。轻咳一身耳尖染红,“哪儿受伤了?”

    “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语气嗔怪,揽抱住岁禾,垂首埋在颈间。“我母妃给我下药了。”

    好嘛,又让至亲背刺了。

    岁禾满心满眼的怜惜,摸摸他湿漉漉的脑袋。打破砂锅问到底,“何种毒药,几时发现的?我怎么没有察觉?”

    她开始自省。

    拂渊面上阴鸷一扫而空,低笑出声,“昨夜我亲你,你觉得很正常?”他抵着岁禾有些凉的额头,眸中有光闪烁。

    “原来我们之间那样相处,才是对的。那以后我天天亲你,行不行?”

    拂渊挖坑之大,岁禾填不下。脸色“唰”地涨红,闭目吐息翻个白眼,“所以……”

    “嗯?”

    “所以你偷我衣服,是做了那种事!”她豁然睁开双眼,有惊恐愕然,“不要脸,流氓,下贱……”

    还想再骂,但找不出词儿了,只得住嘴。

    “我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看来睡前故事没白读。”拂渊收紧手臂,捏揉岁禾肉乎乎的耳垂。低语道:“话本里男主角中毒,可不就是偷拿心上人衣衫解决的吗?”

    稍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欲言又止的唇上,轻啄一下。阴阳怪气反问,“难不成你希望我直接爬床?”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他中毒了。

    岁禾默默提醒自己三次,依旧臊得慌,皮笑肉不笑道:“滚,开。”

    话落,旋身上岸。衣衫瞬间蒸干,拂渊紧随其后,把一件粉色衣衫罩在岁禾身上,“换上。”

    她胡乱扯下衣衫,左看看,右查查。防贼似的。

    “拿来没用,干净的。”

    拂渊被自己的虎狼之词逗笑,见岁禾面色鄙夷。眸光探向外面大亮的天色,高升的日光,“哎呦”一声说:“快去,换上就能给大哥脱罪了。”

    “你欺骗我感情。”

    “你的意思是爱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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