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屋外日头强盛,雪色化水。银妆素裹的大地恢复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红柳绿。

    嘎——噶——

    歇在枯树枝条间的黑鸦鸦羽,泛着五彩光芒。啼叫两声,全白眼珠滴溜一转变成黑珠。

    扑闪着翅膀齐齐飞向,从远处走来的两道红色身影。

    “大殿下又来取药了?”

    浑身上下缠满白色纱布,任何器官都不曾外露的老六。僵硬地站在枯树下,字音时而虚浮音小,时而孔武有力。

    他是怎么知晓来人是寻甄的?

    跟拂渊对呛完,躲在角落害羞半晌,换好衣服的岁禾。踩住拂渊的脚,隐在半开的拱形树窗后,暗中观察一切,心底疑窦丛生。

    “五感尽失,灵识会格外敏感。”

    拂渊似乎会读心术,歪靠在窗沿,手里把玩着岁禾垂在身后的黑发。漫不经心地解释:

    “我昨夜看了百年前拨浪鼓杀人案的卷宗,死者听到摇拨浪鼓的声音与常人不同。常人是咚咚声。而死者听到除了咚咚声,还有从四面八方,响起的万道刺耳爆鸣魔音。”

    话语间,他扫一眼被岁禾踩着的鞋尖,使劲往她脚下钻钻,见前半个脚都被踩住,慨然兴叹。

    没见过抢着挨踩的?

    岁禾顺眼向下瞅瞅,又抬眼看看一脸爽到了的拂渊。受虐狂三个大字,合适宜地在脑海中蹦出。

    突然想看看他真的发脾气是什么样。她脚下使力,他笑而不语。

    心觉无趣,岁禾通过灵识从拂渊纳戒之中,拿出杀人凶器白色拨浪鼓。封闭除了听觉以外的其它四感,轻轻旋转两圈拨浪鼓。

    所闻之声依旧是很平常的咚咚咚声,却惊得树屋外立着晒太阳的老六,身形震颤。一副很身中数箭,将死未死的痛苦模样。

    拂渊知晓岁禾意图,早用神力护住老六,慢慢舒缓他的痛苦。“死亡预言,下一个受害者要出现了。卷宗上记载,因拨浪鼓而死之人生前会听到三次预警,到第四次时无论做什么防护,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四周应是有阵法,咚咚声与将死之人的某样特制,是触动阵法的条件。

    先问清楚老六最近都做了什么,学他做事与不知名阵法绑定,魔音响起时揪出它的原产地,强行炸阵。

    摸清楚思路的岁禾,恢复四感。心情大好,收回踩人的脚。认真观察树窗外寻甄的一举一动,被寻甄身后红衣婧遥,抛过来的媚眼击中。

    大好的心情瞬间崩溃,还意外得到了一个脑瓜崩。“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不是百年难破的悬案了。”

    拂渊面色复杂,好心提醒岁禾。

    “五哥他们都在忙,殿下进屋稍等片刻。”树屋外的老六,冷不丁恭敬补插一句。

    此时,树屋旁的坟墓状屋子,传来一声东慈的尖叫。“啊——小爷身体好得很,都给我滚。我死也不会跟尸体泡澡……咕噜咕噜……”

    怒吼之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一阵沉水呛水声。

    五老不会给人玩坏了吧?

    岁禾汗颜,异常心虚。没有注意到,拂渊瞧走近的寻甄时,越来越暗的眸色,与周身冒出的微不可查的黑气。

    黑气之中带有一丝金光,那是神光。一旦外泄就说明,神心动摇被恨吞噬,有堕神的危险。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有叨扰。”寻甄喜红色衣摆轻扬,放下捂唇咳嗽的手,连忙客气作揖。

    “姑娘也是来问诊寻药的吗?”

    老六不确定地冲,婀娜多姿无时无刻不在摆弄风情,红衣婧遥微微躬身。态度和蔼,谦恭地不像话。

    阵阵腥臭,随着四周温度的升高,从他周身散发,飘远。附近盘旋的黑鸦凄厉啼叫一声,飞远了些。

    婧遥用红色白鸳鸯图案的手帕捂住鼻子,面有嫌弃之色,但很快被藏住。

    “我来寻太子,昨夜他的木簪掉在我床上了。”

    秋波似的眼睛,瞟向依靠在拱窗上的拂渊。语气娇媚至极,令人浮想联翩。

    老六和寻甄意味深长地轻“啊”一声,移步走进树屋煮茶闲聊。

    树屋里躲猫猫躲够了的拂渊,强行拽着不愿意这时候出去的岁禾,缓步走出树屋。

    四人擦肩而过时,岁禾与拂渊神同步。在老六与寻甄身上放了一丝灵识。

    而后挑眉相视一笑,像两尊大佛一样定在树洞门口,拦截住要进门的婧遥。

    她从袖中拿住一根,未曾雕刻完成的崖莲形状,粉绿双色玉石簪。于手中在拂渊面前轻轻晃晃。

    “昨晚走的急了不是?这种定情信物也能忘?”每说一句话,都要笑嘻嘻地看一眼岁禾。

    岁禾被拂渊按住肩膀,没法走。不想听,不想看两人打情骂俏。所幸垂睫闭目,双手捂耳。

    一副宁死不屈样。

    拂渊没有回应婧遥的任何一句话,眸光全程都紧紧盯着岁禾看。被她滑稽吃醋样逗笑。

    修长食指在她卷长眼睫上轻扫而过,撑开她的眼皮。好好一双圆润柳叶眼,被他作弄得好似滚滚圆的铜铃。

    “呼——呼——”

    他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八岁幼童,涎皮赖脸呼呼呼地,往岁禾眼睛里吹气。

    被硬控的可怜眼睛,不能眨眼缓解疲劳干涩。晶莹泪水顷刻之间,在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打圈旋转。

    岁禾一脸黑线,此时此刻不想说一个字。眼皮与拂渊的手指,在进行无形的较量。

    “乖,不哭了。这就给你解释。”

    拂渊拭去她累积在眼底的泪水,轻如羽毛的宠溺哄声飘进岁禾耳中,痒进心里。

    吓得她不都敢闭眼了,愣怔地瞧着像得了疯病一样的拂渊。

    天爷啊,他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拂渊揉揉岁禾蓬松发顶,用一只手扯下她捂耳双手并捏掐住,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取走婧遥手中的玉簪。

    插弄在岁禾像兔耳朵一样的发髻之间。“给你的。昨晚她意图不轨,我拼死反抗。你可要好好奖励我。”

    他言语间的“求爱”与眸底里的晦暗,对比强烈,岁禾读不懂。

    但心中烦闷情绪,却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扫而空。不自在地耸耸肩,面上还是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

    扫一眼窃窃私语,交换灵石的老六与寻甄,心中愈发觉得二人有“奸情”。

    先前岁禾不愿意相信,寻甄有可能是害拂渊的人。是因为寻甄待她温柔,她不想失去这份温柔。如今冷静下来一想。

    寻甄待人接物温柔有礼,可他人对待寻甄却是横眉冷眼。旁人每夸拂渊一句,寻甄便要被骂十句。

    尤其是奈玄烨做法更甚,长时间处在此等不公环境下,怎能不生怨气?

    想来拂渊说出那句,“证明大哥清白”的话时,不是说寻甄无辜。是意识到,奈玄烨对他,与对寻甄时的不同,找到了罪恶之根。

    以拂渊的脑子,只要稍稍一查,就能知道导致罪恶之根滋生的大致缘由。

    也就是说,他如此怪异,几次三番问我有没有骗他,很有可能是猜到身世真相了。

    岁禾忽然念头通达,懊恼地拍拍脑门。

    婧遥无语地翻个白眼,对于岁禾拂渊二人,把她当空气的行为,见怪不怪。自觉迈步离开,踏进树屋时。拂渊又将人拦住,“还没说清楚经过,她心眼小,我不放心。”

    说话时,嬉皮笑脸地瞄岁禾,仿佛是在开玩笑。他越是笑,岁禾心里越慌。

    豁然想起,拂渊之前说的“你没机会了”。暂时想不明白其中之意,但已经开始提前做与拂渊一刀两断的准备了。

    她深知,拂渊向来说一不二。

    “好好听,我没有对不起你。”拂渊用肩膀撞撞走神的岁禾,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岁禾感觉都是在暗戳戳的讽刺她。

    淡淡地“哦。”一声,心不在蔫地听拂渊解释。

    月黑风高,白雪扑面。

    拂渊亲完岁禾浴火难耐,狼狈逃走。被秋福寿的人哄骗到了婧遥房中。

    体内九尾狐一族特有的媚药药效正猛,以为是回到了寝殿。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已然安睡的婧遥对拂渊心生欢喜。

    见他送上门来,自然极力诱导。未点烛火的晦暗房间里,她一点一点褪去寝衣,往撕扯身上衣服的拂渊腿上趴。

    “阿禾……”

    拂渊眼神迷离,面色潮红。意识到到不对,往旁边躲,但不知道哪里不对,试探着轻唤出声,激起婧遥该死的胜负欲。

    她冷哼一声,拂渊心惊在手腕上划口子。身体的疼痛,血液的腥气唤回他的一丝理智。翻身摔滚下床,藏于袖间的玉簪掉落。

    他没注意,摸出腰间匕首,对着胸膛就是一刀。

    生命危险来袭,意识彻底清晰。嫌恶地瞥一眼婧遥,“这账迟早跟你算!”话落,跌跌撞撞往岁禾房中跑。

    跑到时,隔着半开的窗户,看见岁禾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不知道在激动些什么。

    心中欲念作祟,几次想冲进去,最后只是轻手轻脚。点燃了一根安神香,偷摸拿了几件岁禾的衣物。

    黑脸赶往树屋,浸泡药浴。

    拂渊声情并茂地演讲完,树屋内的老六也正好惨叫一声,化成一滩蠕动的白色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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