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妖们教了近半个时辰,白潇下课让他们各自回家,自己和岳菱下山去了最近的镇子。

    离夜阑山最近的镇子叫周义镇,自打前几天两个厉害的除妖师在集市上收妖的事在十里八乡传开,镇子上的人们悬着的心这才踏实放进肚子里,周义镇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许是对夜阑山产生了惧怕情绪,依然无人敢上山。

    岳菱自来到周义镇,便十分不自在,总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她恶狠狠地瞪视回去,吓得过路人纷纷避而远之。白潇看得直想笑,觉得她好像个威武的斗鸡,散发着逮谁啄谁的嚣张气焰。

    好不容易在早市上将要买的东西置办齐全,又挑了一个不错的咸菜坛子,岳菱松了口气,正打算打道回府,却又被白潇拖去了人堆里。

    他们来到小镇上最大的一个茶肆,里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岳菱紧皱着眉头不愿进去,白潇留她独自在外面又不放心,便低声道:“走吧,喝杯茶就走,我去探听点消息。”

    岳菱沉着脸低头往里走,白潇紧跟她进去,碰巧角落里一桌人起身离开,两人便顺势坐下。

    大堂里茶客爆满,小二东奔西走脚不沾地,根本忙不过来,桌子上的茶盏来不及收,茶水也迟迟未上,不过白潇和岳菱都不甚在意。

    站在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激情飞扬着唾沫星子,抑扬顿挫的声音飘进了岳菱耳中:“话说那夜阑山的妖王,乃是一只修行了足足五百年的□□精!眼如灯笼,口若血盆!大口一张,吞天噬地,吃人无算…”岳菱神情古怪,一时哭笑不得,这“□□精”说的是谁,是她还是白潇?她觉得,多半说得是她。可她也并不觉得生气,被人惧怕总好过受人欺凌。

    白潇闭着眼,仔细听着茶客们的闲谈,这里人多口杂,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听了良久,这里有一半人都在说除妖师的事,但说得都是苏原和他师兄,并未听说有其他除妖师前来,白潇暗自放下心。

    两人从茶肆出来,一路再无停留,径直回了夜阑山。

    一连许多天,山中平静祥和,无事发生。这期间岳菱反噬又一次发作,因是半夜,她强忍着没有打扰白潇,最终还是痛得熬不住晕了过去。还是白潇察觉邪祟之气外泄,这才前来为她压制住反噬。不过这次反噬发作早已超过七天,山中灵气也在慢慢恢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白潇隔一天给小妖们授一次课,小花妖宁宁和小柿子精林林每次都来,岳菱却总也狠不下心夺丹。

    一日下午,白潇正在院里看书,岳菱在房中修炼,兔精姐妹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她们在东面发现了好多结伴上山的人类。

    白潇眉头微蹙,他回头看了看岳菱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写下一张字条压在茶壶下,便与兔精姐妹一同离去。

    白潇远远地就听见了那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谢过兔精姐妹,让她们先行离开,自己则隐身来到那群人所在之地。

    这群人一行十多个,一部分人正围坐在一起饮酒吃果子,最中间坐着三个华服公子,他们面前摆满了各色鲜果,三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十分恣意;他们每人身后又各跟着一名侍女,为他们倒酒剥果皮,外加驱赶蚊虫,一刻也不得闲;另有两名佩刀的大汉侍立一旁,警惕地盯视着周围;他们身后不远处,放着三张山轿,每个轿子旁歇着两名抬轿的轿夫。

    其中一个头戴玉冠的公子慨叹道:“这山中果然清凉,真是避暑佳地,就是蚊虫太多,令人烦恼。”说着他不由得抓了抓手背的大包,却是越抓越痒。

    另一位手执折扇的风雅公子幸灾乐祸笑道:“此番还是要多谢蔺兄和赵兄陪我一同前来,只是这蚊子为何只咬你们不咬我,小弟我虽惭愧却也实在不知。”另两位公子听闻,心中不快,但不好发作。

    执扇公子脑筋一转,自顾自接着道:“不若我们各自出些钱,在这山中建一座府邸,年年夏日携美来此避暑,美景美酒美人,岂不美哉?!”

    另两位被蚊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公子脸色更黑,都沉默着没有搭腔。其中一位腰佩宝剑的公子皱眉看了看四周,不安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去吧。虽然斩杀了这山中两个妖怪,但夜阑山这么大,有没有其他精怪也未可知。”

    执扇公子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先不说我们人多势众,哪怕真有妖怪,它也吃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总有机会逃跑。况且我这婢女会些法术,到时她自然会保护我们。”

    玉冠公子和佩剑公子听闻皆是十分惊诧,他们三人也算有些交情,还是头一次知晓对方手下还藏着这样的人物,他们不由看向那名婢女。那婢女与寻常婢女并无什么不同,依旧低头专注给自家公子斟酒。

    白潇站在高处一棵树冠上,低头看着下面几人动静。他从袋中摸出一包紫色粉末,手指一扬,紫色粉末飘向远处密林,很快,大团紫色烟雾自远处升腾而起,滚滚地向这边翻涌过来。

    两名佩刀大汉立时便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惊恐地看着远处涌来的诡异烟雾,连忙语无伦次地提醒自家主子。

    华服公子们脸色骤变,顾不得收拾东西,匆忙想要乘轿下山,岂料轿夫们察觉不对早已抱头先行逃走。他们气得大骂,扭头一看,紫雾已到他们三丈外,公子们悚然一惊,撒腿没命地往山下跑。

    佩剑公子边跑边问:“那是什么东西?毒瘴吗?还是妖怪?”

    执扇公子大声道:“不知道啊!”

    玉冠公子提醒:“问问你的侍女!”

    三人转头,却都愣住,原来那侍女根本没有跟上来,仍然背对他们闲闲站在原地,似是毫不在意。他们眼看着她被紫雾包裹,下一瞬间那侍女倒在地上,颤抖不止。

    三位公子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敢再看,与护卫和其他侍女一起,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那侍女在紫雾中翻滚数圈,大呼一声,摇身变成一只红色的大蝎子,她纵身跃起,逃离紫雾,化作一道红烟消散在半空中。

    白潇嘴角牵起一抹笑,他早发现了那侍女非人,更有趣的是,也是一只蝎子,她跟着这群富家子弟,不知有何目的。他本意原是想制造些幻象吓走这群人,让他们往后不敢随意上夜阑山,却意外发现了另一只蝎精。所以他临时起意,撒了对人无害但却可以抑制妖力的粉末,天生擅毒的蝎子果然没有将这点毒放在眼里,只不过这毒也只能暂时麻痹她,不可能困住她。

    这华服公子一行人中,幸亏其中一个护卫记得来时的山路,一路领着他们才不致在山中迷失方向。

    白潇没有急着去追赶红蝎,他控制紫色毒雾,驱赶那些富家公子没命奔逃。快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潇抬手撤回毒雾,目送他们出山。

    早已跑得筋疲力竭的一行人,此时却在黑暗中走散了,那执扇公子越跑越偏,离同伴们越来越远,最后竟然拐了个弯又朝着上山的方向来了。另外几人着急下山,也并未发现少了一人。

    黑暗中只顾一个劲往前跑的执扇公子这才察觉到周围早已没了其他声息,他心慌慌地抖着声音呼唤同伴,然而根本无人回应。

    正打算回去的白潇见状直叹气,正思忖要不要把他打晕扔在入山口。就在这时,一道妖风窜来,执扇公子只觉迎面冲来一股凛冽的寒风,他脑袋一沉,瞬间失去意识。

    妖风卷着执扇公子快速往西窜去,白潇皱眉跟了上去,从那股妖风飘来的气味,可知是那红蝎去而复返。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去哪里,又想做什么。

    红蝎挟着执扇公子往西翻过一座山头,掠过一片山谷,窜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之中。白潇谨慎地停在洞口,从袋中摸出一枚化毒丹含在舌下,这才无声无息进入洞中。

    迎面一股腥风扑来,臭得他呼吸一窒,黑暗中他虽看不清,却可以清楚地感知周围的一切。洞穴很大,又分了很多岔道,呼呼的风声在洞穴中穿过,发出如婴儿哭号般的声音。

    白潇完全凭着感觉往里走,洞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息,沿着其中一条岔道走了不到半刻钟,从前方清晰传来人类心脏跳动的声音和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的温度。

    白潇在原地停了片刻,上前欲扶起那人事不知的年轻公子。霎时,背后一物刺破空气迅疾向他扎来,白潇早有准备,他扶着执扇公子往旁边一躲,避过红蝎毒刺。岂料脑袋上方气流涌动,洞顶石壁上也趴着一只毒蝎,扬着尾刺向他们扎来。

    白潇险险避过,心想这是捅了蝎子窝了,后面红蝎堵住去路,前面毒蝎虎视眈眈,这洞中不知还有多少蝎子。他转了个身,决定速战速决,洞中空气干燥,水剑一时难以凝聚,他心念微动,一管洞箫出现在他手中。

    正欲动手,那红蝎却突然沙哑着声音道:“你就是伤了我娘亲的妖?”

    这问题虽问得不清不楚,但蝎子的娘亲自然也是蝎子,他伤过的蝎精也只有一只,白潇没打算骗孩子,主动认领道:“没错。”

    对面红蝎点点蝎脑袋,突然喝道:“弟弟,动手!”

    虽是剑拔弩张的危险境地,但白潇却忍不住想笑,感情这孩子还挺实诚,非要确定了仇家身份才动手,是怕杀错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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