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向来对事对人平静无波,自诩冷静寡淡,但今日今时她才明白,那是因为自己从未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长吐了一口气,脸上带笑眼中却毫不客气的紧盯阿凉,“把刚刚的话说明白了,半夜溜进来是什么意思?”

    她双眼弯弯一笑对上阿凉闪躲的视线,似乎在说,敢说谎就弄死你。

    对上她审视的目光,阿凉心虚的向后缩了缩想要糊弄过去,满嘴的胡话刚要出口就被枳实狠狠地瞪了回去。心知此番是难逃一劫了,他咽了咽口水,犹豫着该如何将自己的“罪行”说的合理一些。

    他略显不安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昨夜我在外面着实冷的慌,又见你睡得沉,这才偷偷溜进来。”

    像是自个儿也觉得有些羞愧,一句不长的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

    见枳实依旧不信,仍然盯着他不断警告,只能狠了心的继续说下去,“将近天明的时候,我,我……”

    说到这里他的脸红了一大块,醉人的红晕也从耳垂爬上了耳廓,一句话憋在嘴边却难以启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呵,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让你觉得羞耻的么。”枳实冷笑一声,忍不住出声嘲讽。

    阿凉此刻早已宛若一只煮熟的大虾,只可惜实在躲不过去,只能一五一十的吐露真相,“天明时我才出门,然后就……晕了。”

    然后就晕了,我看只怕是装晕吧!

    枳实轻哼一声,她还疑怎的阿凉身子骨就这般好,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吹了一夜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生龙活虎。感情人家这不是受了一夜的难,而是耍了一夜的计啊!

    亏她还心生愧疚,瞧不上自个儿的铁石心肠,现在想想他还真就是一个活该了。

    本以为会被骂一顿,阿凉半眯着眼睛偷瞄了许久,却发现枳实只是一声不吭的在甩着被子掸去上面的泥水。

    这时,他又壮起胆子歪了过来,嘿嘿的笑了两声后,

    接过她手中的被子,用力甩了几下问道:“那我现在还走吗?”

    枳实双手缓慢握拳,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走?走哪去啊?即便我再怎么想赶你也得留着过上几日了。”

    今儿刚露面,明天就消失不见。这种事情落谁身上都会被怀疑,如今之计只能是再留他过上几日了。

    希望接下来能够顺畅一些吧,现在她也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难的情况了。

    阿凉眼睛亮了一下,本以为经过这一遭她会生气,自己也白演了一场生病。可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还多出来些,留下的日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自己抓住这几日的时间,就一定能留下来!

    “诶,你要做什么?”阿凉见她抱着被子就往外面走,连忙放下准备塞到嘴里的果干追了过去。

    枳实皱了皱眉顿下脚步,身后的人躲闪不及瞬间一头撞了上来。

    毛毛躁躁,真是麻烦。她侧过一步推开门,做了个您请的姿势冲他眨了眨眼,既然这么想出去那就走吧。

    罪魁祸首转头过去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将她的脾气全部吞进肚子里,让人有口难说。

    枳实叹息一声,边走边说道:“这刚晒过的被子,多亏了你这一下又得多吹一天的风。”

    门前两颗大树中间被拉上一根粗麻绳,平日里换洗的衣裳、布匹全都挂在这里。夏日阳光充足时晒得快些,到了深秋入冬之后就难些,所幸此地地势高阳光倒是充足,可毕竟比不上往日,只怕今晚是干不了的。

    她用小夹子夹好两侧,用力拧了拧四个角挤出些水来,后又用木棒在两面用力的拍了几下,直到确信是无用功后才悻悻丢下木棒向屋内走去。

    她做这些事时,阿凉一直跟在身后,枳实往哪去走他就往哪里跟,见他往屋中回,也立刻调转方向,路过木棒时迅速蹲下捡起小跑着跟了上去。

    进屋后,他将木棒靠在墙边,又老老实实的坐回了自己的草席上,将一盆果干担在盘起的腿上,一块一块的放入口中。

    “好甜啊,阿枳你吃一块。”他挑出一块色泽鲜艳,挂满糖霜的果干送到枳实嘴边。

    枳实见他一脸傻乐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开始怀疑这个人不是失忆,而是缺了脑子。明明先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现在活像个三岁的娃娃。

    “阿枳什么阿枳,谁许你这么喊的。”搞得似乎彼此多熟一样。

    阿凉全然不恼,依旧笑嘻嘻的凑过来,“不喊阿枳,喊什么呀?”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的嗷了一声。“我知道了,要喊表姐是不是!”

    说完这话,他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伸出手指指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渗出了激动的泪水。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他颤笑着说道:“你这一看就是比我小的模样,怎么就能脱口而出我表姐呢。”

    一想到她当时一把拽过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是她表弟时他就想笑,他刚开始还觉得枳实太过冷漠盐油不进,没想到撒起谎来居然这么逗。

    枳实一脸鄙夷的望着他在那里自娱自乐,完全体会不到让他如此猖狂的点在哪里,“要不然呢,说你是我表叔么。”

    她伸手端走被阿凉抱在怀中的果盘,那是孟姨前些日子做好送来的,她向来不爱吃这些玩意儿,酸的倒牙从不觉得可口。倒是阿凉欢喜的紧,每日抱着不松手,这眼见果盘都要见了底,她是没尝几口全进了人家的肚子。

    “这几日你就呆在屋里不要出门,省得给我惹事生非。”她挑了一颗放入嘴里微微皱眉,果不其然还是吃不顺口。

    阿凉一听急了,紧赶慢赶眼疾手快抓了几颗攥在手里,“为什么呀,我这都露了面了还有什么可藏的?”

    这每日呆在屋里他都要闷的发霉了。今个出去才发现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高耸的雪山,路两侧及人家门口各栽着不同样式的树。风一吹过沙沙作响,就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这被大雪带来的甜蜜果干味儿。

    “再说了,你没看到今天那个臭流氓是怎么欺负你的,我就得多出去露露面才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他洋洋得意地勾着眼角,显然对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看好。

    枳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话这么多呢。

    枳实掀开米缸才发现里面早已见底,不禁后悔那日与孟泽上镇时,为何不带些回来,她撇了阿凉一眼,“多说多错,我看你还是——”

    “阿枳姐!”孟秋猛地推开房门,打断了她的话。

    枳实一愣,见她笑吟吟地冲了进来语气有些不快,“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孟秋嘻嘻一笑,眼睛全盯在阿凉的身上了,哪里还能听出她话语中的不爽呢,“我娘烙了些饼,想你家中又多了张吃饭的嘴,便让我多送下来。”

    枳实这才瞧见她手中端着的饭盆里放着几张白面烙饼,伸出手刚想接过招呼她坐下,可还不等她开口孟秋便快步向里走去,坐到阿凉身侧的破席上了。

    “表弟是吧,来尝尝,我娘烙饼的手艺可好了。”孟秋眨着眼睛往他身边凑了凑。

    孟姨的手艺向来了得,阿凉还没凑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面香味。他抬眼,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期待地盯着枳实无言询问给是否可以接下。

    而枳实全然没注意到他此刻的目光,依旧自顾自的摆弄着她的那些药材,直到孟秋竖着的手僵了许久这场寂静才得以打破。

    “你不喜欢吃吗?”她伸出手掌在阿凉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没有反应有些疑惑,“阿枳姐,你表弟他失聪了吗?”

    她好奇的摇晃着脑袋,对着阿凉左瞧瞧右看看,她将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人长的这么好看呢。

    皮肤不是很白皙,但胜在五官端正,尤其是双眸深邃,像黑曜石般明亮,分明像是一双精明多疑的眼睛,此刻却水盈盈的如出声的孩童一般纯洁,鼻梁挺翘立体薄唇微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似乎已经许久未曾打理了随意地捆在脑后。

    “嗯?”枳实收回心神,抬头看向他时,却撞进他一双清澈见底的瞳仁中。

    “阿……表姐,我可以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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