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凉刚靠在树上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她被雪狼追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藏身之处,整个神经都绷直着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声响。

    阿凉那傻子,声音那么响她想听不到都难,可不止她听到了声音,她刚探头出去就发现远处两头正在接近的雪豹,万幸有遮蔽阿凉才未被发现,可距离她太远了,若把他拽进来自己也可能被发现,甚至连藏身之处可能都遭殃……

    不出手的理由很多,连枳实自己都有些恍惚,在那一瞬间是不是真的起了抛下阿凉的念头。

    “麻烦。”

    她叹了口气,摊开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阿凉一愣,急忙推开被子围到枳实后背将她整个人都用被子包裹起来,确保不会有一处被冻到。

    他连连摆手拒绝,“我不用,阿枳你快盖好,晚上冷呢。”他嘴上满是拒绝,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盖上,我可不想......你别着凉了。”枳实有些别扭地将一半被子堆了过去,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瞟了一下。

    阿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将自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那张俊朗明亮的脸上此刻是藏不住的欢喜。

    明明自己都冻的发抖了,还不顾死活的硬撑着,莫非以为这样别人就会可怜他不成,她可不是那种心软的人。

    枳实长吁一声有些无奈,可自己怎么就真的有些心软了呢。

    “既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不知道用,也不怕冻死在路上。”枳实难得主动与他搭话,刚说完就恼怒明明是担心的话怎么一出口就变了味。

    阿凉原先昏昏欲睡耷拉着的眼皮硬撑着睁开,“外面下雪呢,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提前拿出来被子就湿了。”如果不是担心枳实会冷,他直接就空手跑来了。

    枳实有些意外,她原以为阿凉只是懒得边走边收拾,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再想想方才自己还在为是否要救他这件事上权衡利弊犹豫不决,顿时就觉得脸上有些臊的慌。

    “辛苦你,这次多谢你了。”她这话倒是不掺一点假,这次出门她带的东西少之又少,如果没有阿凉带来的食物与被褥,她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来今夜注定要在这将就一晚了,就是不知道这一床被子能不能保佑我们度过今夜。”

    阿凉闻言停顿了一下,连声道:“我本来是想带两床被褥来的,可背篓装不下了,又担心东西太多会行动不便找不到你,于是就带着这床薄的,如果知道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我一定多带一点东西。”

    枳实被他没来由的话搞的一时懵,过了半会儿才意识到阿凉是以为自己在怪他,她摇摇头笑道:“我没有怪你,你这次做的很好。”

    听到她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阿凉这才放心下来。

    洞穴里很黑,两人适应后才能勉强看清彼此动作,此刻二人皆未说话,四周寂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阿凉肚子叫的声音。

    想到刚刚被他放回去的烧饼,再结合方才二人之间的谈话,枳实很快就明白他这是担心二人再遇到什么意外回不去,这才饿着肚子把东西留给她吃。

    她伸手从背篓中摸出一块烧饼掰成两半,想给他却发现这人除了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其余全缩在了被褥中,包括两只手。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将手伸进被褥想要去找,却不想率先触碰到阿凉曲起的双腿。

    “啊!阿枳,有什么东西碰到我了,这里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本就疲惫有些迷糊的阿凉膝盖忽然被不知名物体碰了一下,顿时瞪大双眼惊叫一声。之后忽然意识到外面可能有雪狼雪豹,立即抽出两只手捂住了嘴巴,凑到枳实耳边惊魂未定的问道。

    见枳实并不回答他,他心一惊。以为枳实也被自己的话惊吓住了,立即后悔自己的鲁莽,伸手放到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轻声细语安抚道:“没事的,别害怕,或许就是只想偷吃的小老鼠,它若敢过来骚扰你,我就把它烤了给你加食。”

    黑夜中枳实脸一黑,是不是偷吃的老鼠她还能不知道嘛!自己惹出来的祸端现在居然还要让别人来安慰自己,搞的像是自己刻意为之一样。

    她侧过身子躲过阿凉的手语气有些燥,“把这个吃了,饿着肚子这一晚都有你好受的了。”

    刚说完这话,阿凉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将半块烧饼下了肚。枳实先前就已经吃了一块,现在也没像他那样饿的狼狈,于是将自己手中那半块也递到了他的面前。

    阿凉犹豫片刻,本想拒绝,但被枳实不容拒绝地瞪了几眼后,便老实的接过烧饼吃了起来。

    见他不再像方才那般困倦,枳实起身用杂草木板将洞口挡实,将打火石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最终还是决定先生火再说。

    生了火后,周围明显暖了些,枳实返回原处坐好,转头见阿凉手中的东西吃完已经精神的样子,她也松了口气。

    山上夜里的气温不比山下,再加上二人现在只有一床被褥和一堆柴火,想要顺利捱过今晚只能说是自求多福,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睡比普通情况更容易受寒,阿凉的身体虽说好的差不多了,但毕竟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表面上看是痊愈了,可身体终归是落下了病根。自己的医术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日后恐怕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无法根治,虽说不知比旁人来看是怎样的,但与他从前比必然是要有所削弱的。

    因此她只能各方面寻找话题,尽量让二人保持清醒。

    枳实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周围只能听见火光噼里啪啦的声音。她靠坐在地上双目出神,不知在望向何处,也没发现阿凉一直盯着她的目光。

    火光不大,并不能使整个山洞明亮,可散发出的光芒却正好笼罩着枳实的脸颊,衬得她肌肤莹润似玉,她微垂着眉眼,双眸漆黑似星,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似乎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偶尔如蝶的睫毛轻颤才让人恍然她依旧是清醒着的,黑暗中光热让她的轮廓隐约透出一抹柔美的光泽。

    阿凉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枳实很少和他说话,即便是平时在山下,也只有一日三餐必要时才会主动唤他。枳实跟他说,那是因为他二人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她不想让二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牵连。可现在,阿凉却想让她无时无刻不与自己在一起,想让她与自己说话,每天,每一刻。

    失忆后这么久,阿凉第一次学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贪念。

    他原先觉得,因为自己是被阿枳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的,所以他贪恋,依赖,渴求留在这里的时间。而现在,他更希望阿枳也能同样的贪恋依赖自己。

    “阿枳,你看我的手好红啊。”

    他将一双红彤彤的手伸到了枳实的面前卖乖卖惨,他手原本细长,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现在却是从手背蔓延至手指的每个关节都通红通红,略微动几下都显得僵硬。

    他又扯了扯胸前的衣领,露出被雪浸湿早已泛红的脖颈,“还有这里,全都是又冷又湿的,我走到半山的时候就开始有雪了,后面更是越走越冷,而且这山路好难走呀。”

    阿凉眨了眨眼将自己寻找枳实时遭受的阻碍一股脑说了出来,其中不乏诸多添油加醋的地方,全然将自己营造成了那不远万里,跨越艰难险阻也要寻人的忠犬。

    见枳实扯了扯嘴角,他双眸一亮,描述的更加卖力了。

    “你知道吗,上山的路上雪特别深,我一脚踩下去直接末到了我的膝盖,寒气就顺着进入了身体。”说完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寒气入体的真相。

    上山路上的雪有多深,枳实能不知道?虽说快入冬了,山上的雪比平日里多了,可哪里有阿凉说的那么夸张。

    她往前坐了些,身体后倾靠在石壁上抱着臂,眯着眼睛道:“是吗,这也太不容易了,然后呢?”一个人坐着,实在是太过无趣,让他给自己逗逗乐,也无妨是件趣事。

    “我是不在意的,因为不管找你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害怕。可我又想啊,我是被你救回来的,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现在居然要被风雪欺负,我想到了这儿,才觉得难过些。”

    如果不是留在这里,阿凉无疑是位绝好的说书人。在他声情并茂的诉说后,枳实不由这样想。

    如果说枳实是那种不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过多解释的人,那阿凉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对你的好与付出全盘托出,绝不掩饰半分的那一类。他要明明白白的将他的好摆在台面上,热烈的送到别人的面前,他要那被付出的人深刻的体会到他的好。

    而他该感到庆幸的是,枳实恰恰是那种爱听好话的人,对于阿凉夸张的说辞,她虽觉得好笑却也十分受用。

    枳实没有养过狗,可村头那只常常会对她摇尾巴的大黄狗,这段时间却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

    或许试着养一条也会不错呢。

    “好好好,那你这份好我注定是要记着的。”她笑着扫了阿凉一眼,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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