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处死。”李梓申盯着她,忽然裂开一口白牙笑了起来,“他将太子置于闹市凌迟处死,太子府中其余人物全部斩首,行刑时朝中一二品大臣必须在场,凡有闭目者,皆斩。”

    枳实只觉得背脊一凉,不由自主的颤栗了起来。

    这个时候李梓申突然停止了讲述,他看着她煞白的脸,微眯双眸,“这还只是开始。”李梓申轻笑,“先帝将太子凌迟处死之后,便下旨废除太子妃和太子妃所出子嗣的姓氏和封号,不仅赐死太子府所有的奴仆,太子妃母族的势力也遭到牵连。所以啊,你谢家虽是开国大将,可若是先帝想让你死,就觉不会让你等到反的的那一天。”

    枳实卸了一口气,绷直的后背也松了下来,“也就是说,谢家是为了自保才投了皇上?”说着她皱了眉头,指腹搭上李梓申的鼻尖哭笑不得,“所以说,你不会就是当初双方相互牵制的牺牲品吧。”

    “是啊。”李梓申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委屈地把头搭在枳实的肩上蹭着,不断地嗅着她身上那股特有的让自己安心的气息,最后索性倒了下去,半边身子都躺在了枳实的腿上,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那条纤细柔软的腿上,“最开始谢逸琪该是嫁给我父皇的,可一来谢丰多少对这女儿还是疼爱有加的,实在不忍心将刚满月的女儿嫁给我父皇那个二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噗。”只是被他的话逗笑,狠狠地拧了拧他的腰间软肉,李梓申吃痛地睁开眼睛,眼神哀怨地瞅着她,却见她眼角弯成好看的弧线,“就你最会贫嘴,那你现在也不是成了糟了头子了,那可糟了,若不是再过个五六十年我成了糟老婆子了才和你一般大。”

    枳实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李梓申一时不禁迷了眼,恍惚间真看了二人在五六十年后的阳光午后躺在同一张摇椅上,回忆着往昔的幸福时光。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当做答复。

    回都城之后,枳实很少见他这样被自己逗的说不出话来,似乎二人又回到了在清水镇的日子。她抬手摸上他依旧柔软的黑发,柔声道,“那其二呢?”

    李梓申犹如一只被摸舒服的懒猫,叹息了几声后说,“其二便是谢丰的野心比父皇想的要大,太子死后谢逸良被留在宫中顶着个太子陪读的名号碌碌无为,父皇便派人教他习武,待到日后照样接回府中世袭爵位,可没想到谢丰他不仅要让儿子世袭爵位,还要让他的女儿坐上皇后的位置。看那时父皇早有母后,更有其他几家的女儿留在府中,父皇登基后,皇后的位置怎么算都落不到谢逸琪的手中,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枳实点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并是不你娶了谢逸琪,而是谁当上太子她就嫁给谁。”

    “不错。”当初皇城中的女儿数不胜数,按照计划他本是该娶赵婕为太子妃,却没想到中途被谢逸琪截胡,害的近些年来自己与赵奕群的关系越发撕裂,不过好在得了谢家的助力,到也不算是个损失。

    李梓申坐起身来偏着头,“谢丰其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古板,一旦设立太子便认定了此为储君,也正是因此哪怕当年太子□□不堪,他也从未有他想。谢逸琪也是如此,她与我是由利益串起来的共同体,无关情爱,你的到来从来都没破坏什么。”

    枳实疑惑不解,“你这么肯定?”毕竟从外人看来,太子太子妃郎才女貌,举案齐眉,哪怕是日久生情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知道她还是不信自己,李梓申无奈一笑,“她与我一样,都是明白自己所求之物的人。比起爱情,连接在我二人间的利益更加坚固。早在成亲那日她就主动与我约法三章,其一,谢家助我,我许她日后皇后之位;其二,情感方面互不干涉,只问得失不问情愫;其三,许诺日后谢家长久不衰的位置。至于其余几个,也都是这样的缘由,其中更不乏是被派来监视的,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谢逸琪了。”

    言罢,李梓申侧首笑看枳实,“她或许偶尔会有些小心思,但绝对是不会害我,不会害太子府的。”

    枳实叹息一声,拂拭着他不自觉中蹙起的眉心,“这么些年,外人看来身边佳人云集却没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你可曾有过……”

    “不曾。”未等枳实说完,李梓申就率先开了口,他眼中掩去笑意,望的渺远,“我所做的皆是为了我想求的,阿枳,我想要那个位置,我要得到他。从小到大,我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从不任何人有抓住把柄的机会,一直扮演着一个好兄长好儿子的身份,哪怕暗地里早已丑陋不堪,可我还是不遗余力的做着。”不同于客栈那日的含糊,这次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皇位的欲望与张狂,仿佛将一颗心完完全全的暴露给枳实看。

    倘若,倘若她厌恶。他便……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将自己的野心,欲望,贪婪全部剖给她看,告诉她自己就是这么个人。

    “呼。”

    随着枳实的叹息,李梓申的一颗心就如被弯钩吊起来了一半。随即,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慢慢抬起。

    入眼的是枳实笑着的脸,“做你想做的吧,去抢,去争,去拼尽全力做吧!”她说这话时好似只是在说这桌上的饭菜很可口一般平常的话。

    这下轮到李梓申愣了,这话与他往日听到的并不一样,不是为了鸡犬升天一荣共荣的奉承,也不是弄虚作假的计谋,而是单纯的告诉他,你可以去做。

    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刻竟也结巴起来了,“你……你不会觉得我太过贪欲了吗?”

    枳实依旧是笑着的,心中却有些悸动,虽说李梓申与阿凉看似不同,可眼前他的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初的阿凉。

    她向往日中安抚他那样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我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有能力去争又为何要轻言放弃呢,像我幼时不想学医,便会想法设法诱孟泽拉我出去玩耍,这就是我想要的。在我看来大家并没什么不同,都只是为了那个想要的罢了。更何况你这些年已经很努力了,做得很好了不是吗?别担心,我一直都在这里,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好了。”

    李梓申心头蓦然有种从没有过的东西,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冰冻起来,所有支持他或是反对他的都在不遗余力地将这层冰霜不断加固,加固,加固,他只能努力着不去陷落。

    而现在,就好似那万丈深渊之下出现了一道温暖又有力的屏障,保护他的同时缓缓融化着外在的冰霜。

    他忽然想说做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酝成了一弯浅笑。

    枳实就是这样了不是嘛,性格使然,她冷淡如水,似乎对谁都莫不在乎将芸芸大众隔绝在长墙之外。万幸的是,他进去了。

    “我最后还有一个疑问。”枳实侧目,“既然谢逸琪已经嫁给你了,那不就意味着你一定会是皇帝了......唔!”那为何还要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

    枳实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李梓申面露难色,“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

    都城不比凉山,尔虞我诈,人心不古,阿枳又是这样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性格,长期以往只怕是要吃苦头的。

    他松开手扶正她被自己弄歪的发髻,“父皇他这样想,但他也绝对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得到。”

    他一向知道父皇对自己的偏爱,也正是因此在客栈那日他才会兵行险招,虽也极可能暴露自己,但只要做的好就能称这次机会一举除掉李梓诚。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从前在王府额娘还在世时,父皇就对我宠爱有加,当初许了谢逸琪是为了拉拢谢家,但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日后争斗中能让谢家成为我的后盾。我明白父皇的意愿,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努力做得很好。但我同时也明白,倘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由另一位皇子胜过我脱颖而出,那他一定会将放在我身上的筹码全数转移。”

    若是自己坐了王位,父皇自然称心如意。但若是有个比自己培养的了这么多年还要优秀的孩子,父皇又怎会放弃呢,不论怎么选,都是一场只赢不输的赌注。

    枳实把玩着李梓申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既想让你当,又希望当的不是你,这是什么心思。”

    李梓申轻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帝王的心思若是让你猜中了,那还得了。”

    “哦?”枳实坐直身子松手抱臂,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那你的心思岂不是要藏得牢牢地了。”

    她一边问一边上下扫视着李梓申,眼中却毫无质问之意。

    “真是输给你了。”二人的视线对上,李梓申脚钩住板凳,一手环上枳实腰肢倏地将人拉近,随后一脚踢开板凳。枳实身体陡然下坠再被一拉,整个人跌进了李梓申的怀中。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枳实,指尖在她的耳垂画着圈,“你不用猜,我都告诉你,所有。”

    枳实眼角短暂的惊慌化成诚心的笑意,她勾勾手指,“”低头,让我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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