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天李梓申都会到猗芳院来,云珠看在眼里却不敢如实相报,只能说太子偶尔会到那里坐上一坐,没一会儿就走了。

    “你说殿下时常会喝药?”谢逸琪蹙眉,端起的茶杯重重放下紧盯着跪在下方的云珠。

    云珠身形抖了一下,“不知为何,枳实姑娘对奴婢毫无提防之意,说话也从不避着奴婢,刚开始的时候枳实姑娘自己熬药,后来奴婢多加劝说才慢慢开始让奴婢做事。奴婢拿着药房找过刘医师,那药方是用来治寒气的。”

    “大胆!”谢逸琪厉声喝道,“刘医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给奴才们看诊的下人罢了,也配过问殿下的事情。”

    云珠自知做错事,不断地磕着头:“奴婢能联系上的医师只有刘医师了,又害怕是不妥的药房,一时心急只能出此下策,请娘娘责罚。”

    谢逸琪捏紧茶杯,她自然知道并不是云珠只能找得到刘医师,而是她毕竟只是个奴才,就算找到往日里府中用的医师她也不敢以自己的名义做些什么。

    只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若是那女子真的对殿下有什么不轨之心,现在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她厌烦的甩了甩手,“起来吧,回去把额头处理一下别让人起疑。”

    直到云珠走后素珠依旧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娘娘处罚人的时候一向讨厌有人劝说,那样不仅起不到缓解的作用,反而会让娘娘下更大的惩罚。可云珠姐姐现在不在娘娘院子里了,自己也不好多去走动,不知道她有没有药膏擦拭伤口......

    “素珠你过来。”谢逸琪招了招手,神情有些烦躁,“你去将赵太医请来,并宣布府中就说近些日子民间疾病肆起,本宫也给太子与各位娘娘安排检查,将刘医师也喊来为下人们问诊,时间就定在明日。”

    素珠揪着衣裳老实退下,“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

    素珠刚走到门前就又被叫住,她疑惑的回头,只听谢逸琪又做安排,“你亲自去请猗芳院的姑娘,明日她也要来。”

    素珠呆呆地点了点头,忽又抬眸,“娘娘,那姑娘是与我们到刘医师那边还是赵太医那儿?”

    她脚尖点着地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往日里都是云珠姐姐做的,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就好,更多时候她甚至不需要跟去,现在忽然被安排事情,倒是真的许多不懂得地方了。

    谢逸琪皱眉,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不明白云珠所报必有收敛,只是没想到殿下对那姑娘居然真像是上了心的。

    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过了许久,就在素珠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低头数数玩时,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赵太医吧。”

    闻言素珠有些差异,她抬头却见谢逸琪手绢掩在鼻下神情满是厌恶,“粗鄙之地来的野丫头,可别带着什么灾了病了的,还是仔细着些的好。”

    素珠点头想走,可谢逸琪明显还不愿意就此放过她,“素珠,我身边就你和云珠两个信得过的体己人,如今云珠不在事情便落在你身上。你多少,让我省点心吧。”

    素珠闷闷应好,这才离开了。

    吩咐的事并不难做,她只需知会一声便好,安排妥当后她来到猗芳院院前,心想着若是太子在自己便多说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娘娘打理太子府有多辛苦,近些日子又是有多叨念着他。怎么的也得让殿下多往咱们院里去去,娘娘也能多高兴高兴。

    可究竟还是让她失望了,不算太大的猗芳院里不仅不见李梓申,就连云珠也不见这踪影,只有枳实一个人在竹盘上拨拉着晾晒的药材。

    枳实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歪着脑袋略带疑惑的小丫头站在门前,脸蛋圆圆的煞是可爱。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见人没动静她也不想理会,低下头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站在太子妃身边的那个丫头吗!

    她来这里做什么?

    枳实本不想理睬,却没想到那丫头已经冒失的闯了进来。

    “姑娘,您懂医术!”

    素珠方才一眼就看见枳实院中摆放着的东西,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姑娘居然还懂医术。她自小没读过什么书,却一直对那些医师,讲师犹为敬佩。

    看来,这位乡下来的姑娘也不像娘娘说的那么不堪嘛!

    枳实被她说的脸一红,自己不过是懂些皮毛罢了,一直以来也就只能靠着爹爹逼着死记硬背下来的东西,稍微变动些她就没了头绪了,哪里称得上是医术呢。

    “没有,略知一二罢了。”她连连摆手,只怕是要让这丫头失望了。

    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素珠是她到都城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觉得自在的人。李梓申总说自己还是阿凉,但枳实知道不一样的总是做不到一如往常。云珠事情做的很仔细,可时时刻刻对她都是恭敬谦卑,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应。

    素珠却不依不饶地凑过来,觉得枳实做的事情实在稀奇,见枳实没有理她的意思,左右张望又怎么也不见云珠姐姐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姑娘,怎么不见云珠姐姐。”

    枳实眼眸微微抬起,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那是自然。”说到云珠,素珠立即来了兴致,“我与云珠姐姐同一时间被买进将军府的,自小便跟在太子妃娘娘身边,当初娘娘嫁到太子府只带了我们两个奴婢来。”

    云珠来时只说自己是被太子妃派来照顾她的,自己却不知道那居然是她的心腹,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李梓申也该是知道的,自己还是别想那么多的好。

    枳实安慰着自己没有抬头继续漫不经心道:“那你二人的感情必然十分深厚,如今她来着这院子里倒像是将你们拆散开来了。你得了空可多到这里走动走动也好连络感情。”

    没想到这院中的姑娘居然这般好说话,素珠顿时喜上眉梢,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云珠姐姐常会回来,今天我们还见了面呢。”

    素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与云珠从前有多亲密,枳实却心头一紧,方才素珠回来时掩着额头,一问才知道是前些日子多雨,负责后花园的仆人疏与整理,今日她又走的急便摔了一跤。

    自己本就喜欢自己一人呆着,便许了她今日不用侍奉,好生回去处理处理。可如今几件事与素珠的话串在一起却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谢逸琪和我是一条船上,她与我只会相助绝不会有二心,所以在这府中她完全可以信任。”

    李梓申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枳实烦躁的摇了摇头,许是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

    被她这么一扰,做什么事的心情都没了,枳实放下手中的药材,打断她的话语。

    “还有什么事吗?”

    忽然的态度转变让素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枳实下了逐客令,有些尴尬的后退几步,刚想离开忽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目的,连忙开口。

    “姑娘,明天娘娘给府中各位安排了问诊,派奴婢来通知您一声。”

    问诊?

    枳实皱了皱眉,许久才回答,“好,我知道了。”说完便不再看她。

    素珠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枳实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盘子,开口道:“姑娘,咱们府中有专门问诊的医师,你不用自己弄这些东西的。”

    说完她抿着嘴似乎不知道时候该开口,枳实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怎么了?”

    素珠不说话了,忽然猛地一跺脚,快速跑到枳实身侧,左右张望了几下确定没人后凑到枳实耳边道:“太子殿下最不爱那些药的味道,奴婢担心您这样会惹殿下不高兴。”说完就忙不迭地跑走了。

    院中许久没有动静,只有屋檐上的水珠不时滴落下来,砸在地上晕成一摊深色的水渍,枳实的耳边仿佛只能听到细弱的呼吸声。

    立了良久,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李梓申握住了她的肩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对于彼此太过熟悉,甚至无需言语便能看出对方的不对劲。

    枳实推开他的手,李梓申知道她这是恼了,微微蹙眉。今日朝上一些从前跟着李梓诚的朝臣对他步步紧逼,这让他十分不快。

    枳实背过身子并未看到他神情的变化,“我偶然听说,你不喜这药材的味道。”

    哪个奴才这样嘴杂。

    李梓申忙上前转过她的身子,抚慰道:“那些个奴才不长眼的,主子喜欢什么又哪里是他们能琢磨的出的,别因为这些小事惹了你不快。”

    他说的诚挚,黝黑的眼睛一丝不苟的注视着自己,只是一时间看失了神,当初便就是被他这张极好看的脸给迷惑了。

    但她也知道,李梓申其人善会扯谎,当初在凉山下便是如此,彼时心思纯良即便想要藏着掖着也都摆在脸上了。可如今不同往日,花言巧语巧言令色被他玩转的游刃有余。

    她伸出手指轻划过这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颊,“李梓申,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我也不希望你自以为是的想着如何来迁就我。倘若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会在你来的时候让进药柜中,这样大家都自在不是么。”

    她不会因为李梓申不喜欢就丢下这些东西,但她也不喜欢李梓申为什么自己步步迁就。自己不是养在院中的金丝雀,不需要依附着他的保佑。

    她这一番心思李梓申全部看在眼中,不露声色的享受着她指腹滑过眼尾时的清凉,心中那些被朝臣激起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待她即将收回手时顺势握住,“没有,我说真的。从前阿姐总泡在药罐子里我就极不爱那些味道,可在凉山的那段日子里早就习惯了。”

    说完,他服软的垂下眼角,凑到她的颈间嗅了嗅,“而且,那味道和你身上的很像。”

    枳实霎时红了脸,却没推开他,只是心尖有些佯怒,总又被他打趣道。

    见她不再生气,李梓申乘胜追击继续伏低做小,声音也透露出几分委屈,“这些天你总早早赶我离开,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用过晚膳了,今天我亲自下厨伺候姑娘如何。”

    他学着云珠对她的称呼,摇着枳实的胳膊撒着娇,哪有半分太子的肃杀冷冽。

    枳实被他晃的头昏脑胀,却也拿这样的他没办法,笑着推了他一把轻声应道:“随你好了。”

章节目录

蒙钰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只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只北并收藏蒙钰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