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琪安排的迅速,次日一切安排妥当后,两位医师也早早带人在府中候着了。

    可云珠却站着门前不知如何是好,昨夜太子留宿猗芳院,这个消息她是万万不敢告诉太子妃娘娘的,可这个时节点上自己又绝对不敢冒然唤醒二位主子。云珠一时间竟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绕着门前来回转着。

    “哒哒。”

    敲门声忽然响起,云珠猛地转头,发现正是殿下的贴身侍卫陆林,只见他从容扣响门扉,亮声道:“殿下,医师已到府中。”

    云珠忙端着洗漱用具候在门前,半晌听闻嘎吱开门声,她快步上前,却见枳实早已梳戴整齐。云珠不露声色地后退几步,心头暗自琢磨,枳实头上梳着的是当今都城中姑娘小姐们最爱的发髻样式,束发之人许是有些不熟练,发髻后半略有些斜歪。

    三人略过云珠时,她听到向来除了殿下谁也瞧不上的陆林正笑着对枳实低声道:“我还想,为何殿下这些日子可了劲的琢嚰女子的发髻,原来是为了姑娘啊!”

    经客栈一事后,陆林对枳实早已改观,再加上他又是自小跟在李梓申身边,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边拘束,在枳实前能多滑稽言语了,但大多都是讲述自己主子对枳实如何上心的甜言蜜语。

    云珠闻言心中一紧,静静的跟在三人身后,低着头掩饰脸上的震惊,即便是太子妃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只怕娘娘的计划不会那么容易了。

    枳实暗捏了一下李梓申的掌心,却见他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邀功。她不禁轻笑一声,趁陆林背过身的瞬间迅速在李梓申嘴角啄了一下,毫不退让的盯了回去,用气声低声道:“算你识相。”

    跟在身后的陆林无奈的耸了耸肩,这若是放在其他娘娘身上,只怕是要欣喜若狂了,可咱们这姑娘非但荣誉不惊,还让人觉得殿下能有为她束发的机会才是得了巧的。

    看来殿下失踪的这一年里,还真是被驯服的服服帖帖得了呀。

    想是这么想,但规矩还是得守。

    “殿下,但规矩您得和太子的娘娘一同入内,之后各位良娣才可入室。”

    李梓申顿了一下,心尖一时惊起几分冷意,他听懂了陆林的弦外之音。旁人看来他与谢逸琪恩爱不渝举案齐眉,可倘若在此时他携手枳实而舍谢逸琪而不顾。这话落到那些存心想害他的人耳中,必然会变成自己与谢家产生隔阂。

    自己生死未卜一年之久,且不说之前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势力更加猖狂,就连从前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今都不知晓是否还能信任。

    现如今,自己与谢家最该是表现的更似从前才对。可自己回来数日,不仅其他院子没去,就连谢逸琪那处也不曾久留,只怕外面早有些风言风语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就连陆林都能看出来,可自己居然如今才意识到。

    他深深看了枳实一眼,他对枳实的感情居然自己想的还要深,可这些种种现在却成了可能阻扰他迈向那位置的绊脚石?

    枳实抬眼时错过了他眼中的考究,只注意到了那抹纠结,她“噗呲”轻笑出声,与李梓申相遇之后她似乎变得很爱笑。

    她用力揉开他紧皱的眉头,低声嘟囔道:“怎么回来后总爱皱眉。”说完微微侧首,“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云珠同样上前说道:“殿下,姑娘这边奴婢会伺候着的。”说完转向枳实,“按照礼数各位娘娘需要先至厅外等候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奴婢带姑娘从这边小路快些。”

    好丫头!

    陆林暗自称赞。

    倒是李梓申没什么反应,这丫头是谢逸琪的贴身婢女,为人机灵做事谨慎,有她在枳实身边自己很放心。原先他是打算新找些丫鬟,可没想到谢逸琪居然愿意将这丫鬟送过来。

    四人就此分开,云珠不像素珠那般活泼,谦卑地侧着身子在前面带路,心里却在思忖如何像太子妃禀告方才之事,思绪却被忽然打断。

    “我不是你们的娘娘,别将我分划过去,我不喜欢。”枳实的声音冷冷的。

    云珠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枳实说的是刚刚自己说的话,她连忙答道:“回姑娘,奴婢没有那个意思,是这次姑娘是由赵太医问诊,而赵太医向来又只给府中殿下娘娘们问诊,所以奴婢才那么说……”

    枳实皱眉扭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是在告诉你,不是想听你解释。”

    她一直想什么说什么,又不爱将那些简单的话拐弯抹角说的好听,这次也并非针对云珠,只是单纯的不爱听解释,向来如此。

    可这话落到云珠耳中又成了另外一层意味,她应答一声不再出声。心中却很是不快,虽然娘娘派她伺候枳实的时候她满口答应,心中却很是不满。

    她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出来,之后又是伺候在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却被安排在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手下。现如今,太子妃娘娘还没说什么,她竟然就敢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来了,此刻莫不是已经做着当上太子妃的美梦了。

    天可怜见,枳实现在的心思完全没在那上,云珠是带她从后花园中穿过的,她又见到入府那日见到的那池荷花了,思绪忽然飘远,恍惚间忆起李梓申初到都城时曾说,不久日都城会有花灯游船盛典,那时二人一同观赏。

    也不知那盛典开始了没有,他许是忘记了吧。

    二人抵达时厅外已经站着几位女子了,枳实草草扫了几眼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云珠领到一处角落等候。

    “姑娘。”云珠忽然开口,“那位穿粉色衣裙的是苏良娣,站的稍后那位是赵良娣。”

    枳实顺着她的言语看过去,苏嘉欣容貌艳丽张扬,一身俏丽粉衫,发髻上点缀了诸多珠钗,走动起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亮丽的响声,此时她正多次拨开身后丫鬟的手,翘首以盼着。相较于她,赵婕就显得寡淡了些,身姿轻盈由一位丫鬟搀扶着,一支雕花玉簪插在发间,映的她那张脸愈加柔弱。

    都是极漂亮的女子。

    苏嘉欣一回头就瞥到了站在廊下的那人,云珠找的位置极为巧妙,看似隐于角落却正巧位于众人的斜前方,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一看到那人漫不经心的站着,苏嘉欣就气不打一处来。丞相府中多是男子,只有她一个女孩,自小就受尽父兄的宠爱,养的脾气愈发骄纵。未出阁时,又总爱偷偷跟着兄弟们看些才子佳人的画本子,其中最恨的就是那些夫君外游带回来的女子,却不想这种事情还真被自己遇上了。

    那日听闻殿下特意让这女子住进猗芳院时更是恼怒,之后更是几次三番想去给她个教训,还都被丫鬟给劝了下来。

    “好呀,我不去找她,她还敢自己找上来了,下人们问诊分明不在此处,她竟敢如此放肆。”说着她就想上前理论一番。

    小秋一见连忙拉住自家主子,“娘娘,您可让奴才省点心吧。”

    苏嘉欣愤愤不平,“瞧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枳实向来耳尖,不由皱了皱眉。

    嚣张跋扈?

    这是在说她?虽说孟泽也常说她总能气死人,可在场的各位没有哪位是自己熟到让自己恶脸相向的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表情不算夸张,“云珠,我看起来很嚣张吗?”

    “没有啊姑娘。”云珠低声道。

    言语间谢逸琪也姗姗来迟,她站在李梓申身侧,漫不经心地扫过站在庭前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颜。

    苏嘉欣率先跑了过去,垮着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撒娇,“殿下回来三四日了都不曾来看过臣妾,臣妾只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活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李梓申好似被她这般娇嗔逗乐,“我派人送去的那些布匹最衬你的皮肤,独你一份还不开心?”他弯下腰来轻声道,仿佛真的对她别有偏爱,前提是如果枳实没见到他眼底那抹不耐的话。

    “啊!”

    一个丫鬟忽然惊叫出声,见众人看向过来,倒在小露怀中的赵婕仿佛有些困扰,揉了揉太阳穴艰难的站直身体。

    李梓申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赵婕眼眶愈加红肿,“臣妾的乳母前些日子去了,臣妾念及这些年的照顾,心中疼痛难忍……”她开口时枳实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一个娇娇欲滴的弱美人。

    李梓申轻叹一声,似是有些惋惜,“逝者已逝,你身子本就弱,莫要在伤了身子。”

    赵婕擦了擦眼角,轻微的点了点头。

    谢逸琪心中冷哼几声,这才几日,一个个的就都沉不住气了,她抬眸轻笑。

    “大家都进去吧。”

    路过枳实时,李梓申忽然牵住枳实的手,枳实回握回去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戏谑,“这逢场作戏的本事,你倒是精通啊。”

    李梓申扫过她的掌心,“怎么,你吃味了?”话音刚落就被枳实准确掐住指腹,下意识抽手却被人死死牵住,随即扯起嘴角笑得满足。

    谢逸琪用力保持着微笑,却没想到众人落座时枳实依旧站在李梓申身侧,两人的手也不曾松开。

    “有劳赵太医,三日后府中设宴,这才麻烦你今日多跑一趟。”谢逸琪大方得体,赵太医也算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这些年来太子府有什么事也都请他,她自然客气些。

    赵太医放下药箱赔笑,“臣就先恭贺太子妃娘娘生辰快乐了。”

    生辰?

    枳实忽然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猛然收紧了一下,只一眼她便看出对于设宴一事李梓申并不知道。

    “殿下。”谢逸琪有些为难的看向李梓申,“臣妾本想像往年一般,可爹爹却说恰好赶上殿下平安归来,自然是要大张旗鼓的操办一下。臣妾又想着殿下舟车劳顿,这种小事臣妾自己也顾得来,就没先告诉您了。”

    “哦?将军有心了。”李梓申不冷不热的应答了一声,音色干净,却又带着些凉意。想是枳实的事情已经落到了一些人的耳朵了,他眸子阴暗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谢逸琪,盯得人直发麻,就在谢逸琪终于受不住回眸时,李梓申手臂忽然用力,猝然将枳实扯到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纵使是枳实那么不顾旁人意见的人,都感觉两边脸好似是火烧了一般热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乱拧了他几下低呼道:“你又想什么鬼点子,还不快放我下来。”

    李梓申只是将手臂圈的更紧,漫不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搭在桌上,“赵太医,有劳了。”

    谢逸琪耳边陡然响起一道尖利的警铃声,这是殿下在敲到她。哪怕李梓申有多么需要卫国将军府的协助,谢家与太子这么多年唇亡齿寒拥得有多紧密。可一旦有了想要牵制他的心思,即便后路再难退,殿下都不会手软的。

    不论如何,只要殿下登上皇位,皇后的位置就肯定是自己的,至于殿下的心,自己与殿下走过了那么些年,谢逸琪相信自己在李梓申心中终归不一样,说到底都不是旁的猫猫狗狗比得上。

    她扫视了一眼座下那两人,这些日子中她明里暗里没少在苏嘉欣面前念叨枳实,以她的个性看到现在这一幕想必是要气炸了。

    呵,愚蠢。

    谢逸琪扫了眼枳实不屑冷笑,分明是个脸名分也没有刚入府的野丫头,就敢如此嚣张行事。

    大户人家的后院都时常起火,更何况是黄家呢,在宫中干了大半辈子,赵太医早已看惯了诸类明争暗夺,安心把脉。

    “嗯?”赵太医蹙眉眯起眼睛,“殿下莫不是何时染了严重的风寒,臣见殿□□内寒气侵体啊。”

    枳实本就被李梓申弄的心烦意燥,此刻听太医如此说,下意识抬头。

章节目录

蒙钰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只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只北并收藏蒙钰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