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难得呆愣到直接怔在原地,双手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势,一双充满讶异的眼睛瞪的滚圆,嘴巴因为情绪的突变大张着,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在她的对面,一袭夜行衣的男人似乎受了伤,神色难耐地捂着胸口,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相见。

    皎洁的月光洒落进来,照亮了男人的面庞,那人分明是孟泽。

    孟泽靠在哪里坐立难安,不敢去看枳实脸上逐渐显露的欣喜,心中的羞愧快要把他淹死。

    枳实太过于意外,并未注意到孟泽的异样,她快步走近,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边比划着一边握住他的肩膀左看右看,好像稍一眨眼人就会在眼前消失一样。只因这太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了,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她居然再次遇到了阔别已久的好友,这让平静如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离家出走的孟泽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没意识到此刻如此打扮的孟泽与外头的混乱看起来是多么的奇怪。

    见她比划着表达,孟泽先是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苦涩一笑,轻声道:“本来还想问你过的如何,现在看来,竟也是不如意的。”

    他没正面回答枳实的问题,好在枳实如今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量他的躲避。可现实并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用来寒暄的时间,喧闹的人声与嘈杂的脚步很快来到猗芳院内,而枳实此时才明白过来,方才的骚乱正是又孟泽引起的,现在外头的人要抓的也正是他。

    来不及多想,房门就别敲响,随即陆林的声音传来,“枳实姑娘,属下等人追逐刺客,见他朝您这儿跑来了,属下唯恐贼人伤了人,不知姑娘此处可有异样?”

    刺客?

    枳实惊讶地看向孟泽,又迅速在屋内扫了一眼,竟找不出一出可以藏人的地方。外面的人似乎也反应过来她嗓子坏了回答不了,又高声道:“枳实姑娘您醒着的话,就敲敲桌子,属下进去看一眼即可。”说完,似乎是担心她会误会,又补充道:“属下例行公事检查一番,没有故意冒犯姑娘的意思。”

    枳实现在哪里还管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一把拽过苦笑着的孟泽就往被子里塞,在门内毫不客气踢开的前一秒钻进了被子里。

    她有些怒气地猛地抬头,心中还在疑惑陆林竟会有如此无礼之举,就见李梓申绷着脸走了进来,一进屋,目光便定格在她半坐着略显怪异的姿势上。

    视线猛然对上,枳实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浑身僵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身体先她一步作出反应,她起身站在床前挡在李梓申面前。

    “方才这边的声响是怎么回事?”

    李梓申的视线越过她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枳实身上,忽然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刺目的寒光似乎要将枳实剜上几刀。

    孟泽猛然将门撞开果然引起了动静,枳实有些心悸,却不敢立即转头回去,不过好在天寒被褥较厚,再加上屋内不曾点灯,想必他也不会怀疑到这里。

    她迅速的比划着想要解释,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抓住,接着手臂下压遏制住了她手上的动作。枳实吃痛地想要抽出手,却被死死握住不放,她有些恼怒地抬头,却见李梓申一脸戏谑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凉意。

    “我没空在这跟你打哑谜,况且你也还没娇贵到连话也说不了。”李梓申冷冷开口。

    枳实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李梓申的话就像一条毒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她强忍着喉间的腥甜,“我听到外面吵闹,所以开门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显然并不是李梓申想要的答案,他不耐烦的甩开枳实的手,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有没有人躲在这间屋子里?”

    候在门口的众人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看向枳实的眼神都带上些同情,早知道就自己搜了,也免得如此尴尬的处境。

    枳实被他的粗鲁弄疼了手臂,但她却并没吭一声,只是咬牙隐忍。

    “没有。”她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羞辱的意味,干巴得回答。

    这个答复让李梓申的脸色变得阴沉,看向她的眸中满含嘲讽之意,目光如刀锋般扫视屋内每一个角落,仿佛能够透过黑暗看清屋内每一寸细小的空间。这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令人极为难堪,她不自在的扭了扭手指,低垂下头,掩盖掉眼中的不安。

    李梓申收回视线,看向低垂着眼的枳实,不屑地哼了哼鼻子。“今日要抓的,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刺客,兹事体大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

    其实他并不需要解释什么,今日夜间宫门宵禁,忽然出现刺客从宫中逃脱,这才闹得沸沸扬扬。按规来办本是可以直接搜的,可他还是选择给了枳实一个机会,让她自己来选,可似乎这一次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垂在两侧的手掌紧握成拳,李梓申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挫败感。

    他的语调中带着威胁与警告,这种感觉就如同一场赌博。

    枳实在他目光如炬的注视下有一刻的恍惚,但也只有那一刻。枳实咬紧唇瓣,她不能说,否则他们两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她不知道为什么孟泽会和皇宫扯上关系,可至少在这一刻,他是需要自己帮助的。

    她还是摇了头,“看来皇宫的戒备需要加强,不过你说的贼人我并不知道。”

    “枳实。”李梓申忽然叫她的名字,不知为什么,枳实在那短短两个字里听到了无尽的失望,他牢牢地盯着面前一脸坚定的人,破碎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所有人都看见此刻进了太子府,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他不见了,是要告诉所有人是我这个太子在包庇刺客吗?”

    他看着枳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枳实当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刺客有来无回,说的好听些是太子府不够森严,下属办事不足才让此刻在这里跑了。被稍有用心地利用就成了是太子派出的刺客,这才能在这里失了踪迹。

    她懂他的顾虑,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事情已经说的这么严重了,也就代表着今日她如果真的把孟泽交出去了,那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喉咙处有腥甜蔓延而上,她咬紧嘴唇拼命忍受着,“没有,我什么人都没见到。”

    没有,没有。

    还是这两个字,李梓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可笑。

    他嗤笑出声,冷声道:“好,很好。”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殿下,这屋子还没搜呢。”一道犹豫的问声忽然响起。

    枳实抬眸望去,那是个身着宫服带着佩剑的男子,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同样装扮的人。

    陆林的手抬在半空,想要阻止男人的问话,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李梓申离去的脚步顿住,缓缓回头阴冷的目光落在发话侍卫的身上,“本王搜了没问题,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那侍卫看着连灯都不曾点上的屋子,进退两难,“殿下,您别让奴才们难做,这不合规矩的呀。”

    李梓申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你在教本王规矩。”说完话锋骤转,“本王说了没问题,够胆子的就去搜试试。”

    说完,再不管那侍卫的脸色是多难看,径直离开。

    那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陆林猛地拽了回去,“我说赵侍卫你就少说几句吧,就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真不知道怎么在宫里活那么久的。”

    “可,我明明……”赵侍卫不甘心的还想向里走。

    “哎呀,你可别可是了。”陆林手底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生怕一不留神就让他给跑了,“殿下都发话了,你还敢硬闯,真是不要命啦!”

    听他这样说,侍卫才死下心来,只还有些疑虑的看向枳实。

    陆林警惕地看向枳实,心道果然该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他见到枳实的第一眼就不喜欢,这种女子只会拖殿下后腿,果然不假。

    他轻哼一声,语气颇有不善,“天色不早了,枳实姑娘就别想着开门转悠了,免得平生给殿下惹麻烦——”

    “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毫不留情的摔门声堵回了嘴里,他看着面前禁闭的房门,不快的嘟囔着,“只会跟我耍横,刚刚殿下面前怎么就不能了。”

    枳实靠在门后,直到众人走远,确定外面再没有任何声响后才掀开被子。

    “人都走了,出来吧。”

    孟泽有些尴尬的反坐起身跳下了床,见面之前他想过无数次再次相见要说些什么,可现在这个情况,反倒让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没有说服力的“阿枳”。

    枳实抬手止住他的话,瘫坐在床上,喉咙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此地不宜久留,更何况我想你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

    枳实靠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哑言的孟泽,“好,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枳实失笑,但愿他口中的过几日不会再像今日这般,闹了个天翻地覆。

    她坐了许久,直到夜风从半开着的窗子席卷进来,冷的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些人都爱从窗子走吗?

    枳实苦中作乐,起身要去关窗,却一眼撇到左肩一抹红色,她愣了一下,指尖去碰了。是帮孟泽躲藏时沾上的,已经干涸了。

    她半边身子僵硬在原地,整个人宛如掉进冰窟窿,寒意袭遍全身。

    李梓申他看见了,所以才会那么愤怒,他每一次的问话都是在给她承认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藏了人,可他没有戳穿,因为他觉的自己与孟泽是一伙的。

    次日早朝

    “听闻昨夜宫中出现刺客,仓皇逃出,却在太子殿下府上消失,不知殿下作何解释?”

    李梓申顶住上颚,眼眸弯起,“赵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只不过这刺客并非是在本太子府邸内丢失的,而且……”他顿了一下,“赵大人似乎对本王颇有微辞啊。”

    赵大人的面色一变,“殿下莫要误会,臣只是......”

    李梓申轻笑一声,“本王并未怪罪赵大人的意思,只是好奇大人竟会对本王府上发生的事情如此笃定。”

    赵大人咬牙,“殿下,臣并非怀疑你府上有贼,而是因为昨夜那人身上有血迹,臣担忧此人会伤害殿下,所以才......”

    “哦?”李梓申挑眉,“赵大人可是在为本王担忧?”

    “正是。”

    李梓申摇摇头,“本王不敢当,赵大人多虑了。”

    “好了!”李辒厉声道,“赵爱卿无需多言,殿下乃储君之位,若是出现这种简单的差错岂非让人贻笑大方?”

    皇帝这句话无疑是肯定了太子的做法,有了他的这句话,有谁还敢再提另立储君的事情。众人心中也同时更加清楚陛下对于太子的宠爱有佳,原先还想着趁机给太子使绊子的,现在都收起心思老实巴交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赵大人见状,心里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冒失了,便不再多说。

    李梓申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没再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还有何事要禀奏吗?”

    “陛下。”李梓申上前一步,“儿臣听闻江东瘟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心中实在挂念。”

    李梓申这番话一出,满堂寂静,江东瘟疫肆虐,情况紧急危险,再加上赈灾并非易事。江东已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接。

    皇帝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江东赈灾情况不善,依你之见是该对依层官员进行整改?”

    李梓申摇了摇头,“从朝廷拨款赈粮到实施江东灾地,一路被每层官员中饱私囊,依法惩处是为重计,可如今当中之重是灾区百姓的性命。”

    李梓申说罢,恭敬地跪在地上行了礼。“陛下,儿臣恳请求封臣为赈灾使节去江东。”

    李梓申此话一出,满朝哗然,众人纷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赈灾使节?!

    这个位置可谓是是个大麻烦。赈灾使节不光是要为灾民筹措粮草和医药,还要亲临灾区为受灾百姓救治。可如今灾区瘟疫四起,深入腹地只怕凶多吉少。

    皇帝皱了皱眉,“江东之事朕早已有所耳闻,你去那里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梓申坚持,“父皇,儿臣身为储君理应为父皇排忧解难,此番江东之行,儿臣一定会尽心竭力救助百姓,不负圣望。”

    “既然如此,这赈灾使节便由你担任吧。”皇帝终于拍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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