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卸下伪装,接过男人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我来了,你是不是就该好好解释一下我的问题了。”

    孟泽知道这回儿是逃不过了,索性摊开了说,“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我在战场上救了个人吗?”

    枳实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挑了挑眉,“记得,你还说有机会要去找那人。这样看来,还真被你找到了是吗?”

    只不过当初自己只顾着震惊孟泽的大胆,竟敢从那种地方拖人出来,从而忽略了他后面的那句话。更没想到正是自己忽略的这一句,差点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

    “对。”孟泽点头,“当初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没想到还真被我找着了,于是就跟着他来到了都城。”

    他原以为就当初一别就是永远,却不想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枳实,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那你现在就是跟着那人吗?”枳实好奇的看着孟泽,依前几日侍卫的话来看,孟泽是从宫中逃出来才被认为是刺客的,既然如此,那他跟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可既然如此,若是那样的人同在凉山附近受伤,为了会一点风声也没有。

    孟泽摇了摇头,“不,我如今跟的是位贵人,当初我救的人只是他手下的一个下属。”

    枳实蹙眉,这样说起来就更奇怪了,一个贵人的下属为何和出现在战场上,她不禁问出心中疑惑,“你跟的这位贵人,是位皇亲国戚吗?他是谁?”

    这下孟泽不再说话了,而是沉默了许久,他低垂着眼帘,沉思了片刻,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有些抱歉地看着枳实。

    枳实了然,她并不需要再问多余的话,而是选择直截了当地笃定,“那个人,与李梓申是对立关系吧。”

    她之所以这么说,属实是孟泽暴露的太多。从那日的表现不难看出他早已知道李梓申便是太子,虽说或许依此并不能保证些什么,但依照他的个性一旦知晓此事,必然会过来大问一番,不论是当初谎称表姐弟的事,还是自己的所归,都该是他想问的。

    而事实却是两人同在一座城池下这么久,却连一面也不曾见过,那就只能说明他与太子这个身份并不是能经常见面的关系。

    孟泽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枳实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不得不怀疑那夜孟泽与自己的重逢是否真的是一场巧合了。

    孟泽对她的猜测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除去她不愿意过多麻烦来说,枳实是很聪明的,她能从你丁点的蛛丝马迹窥见全貌,更何况此刻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了些,她还是这样不会委屈自己半点困惑。

    他眼眸微动,忙开口解释道:“那日我被追的晕头转向,那群人又追的紧,一时失了方向,才误入了太子府。至于你的事情,我的确知道你在太子府内,但天地良心距离我知道这件事真的不久。”

    枳实沉默了足足几秒,对于孟泽的话她半信半疑,但想来这番话也没什么值得深敲的地方,也就过去了。

    倒是孟泽显得比她更加激动,“别说我了,你当初也没想到阿凉居然会是太子吧,说实话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是震惊了好久呢。对了,爹娘他们怎么样,秋秋都还好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

    枳实白了他一眼,自行忽略他前面的问话,“我也离开很久了,如今他们怎么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不过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过得很好,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儿子不告而别,心里头终归是不好受的。”

    说到底当初若不是孟泽的离开,孟秋也不会失控做出那等事情。

    孟泽讪笑一声,想到当初的事情也是有些尴尬,“那日我不告而别,确有逃避之意,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出来闯荡一番,凉山太小了,小到让我找不清前面的方向。”

    孟泽并不算是个执拗的人,他不像枳实,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与之相反的他会有更多顾虑,亲情,家乡,未来,都是束缚他的因素。

    或许当日的争吵是一道导火索,让他做了最后的决定。也正是因此,枳实才明白这一个决定反而不是在冲动下做出的。

    “那你现在实现理想了吗?”枳实抬头看了他一眼,孟泽与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当所有人都在大战后的战场上搜刮有用的钱财物资时,他会因狄族与大魏的厮杀而愤慨。

    他曾经说自己想要上战场,想要建功伟业,枳实就一定信,可现在她看到的却与想的并不一样。

    “你别嘲笑我。”孟泽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可现在我觉得很满足。我跟的那位爷有雄才大略,胸怀天下世人,我相信他有能力将大魏治理的井井有条,给世人看到一个真正的盛世。”

    说这话时,孟泽的脸上充满着向往之情,那位忍辱负重,砺行致远,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敬佩那位。

    枳实却笑不出来了,她并非特意想要套孟泽的话,而是孟泽的话语里隐含的那份对某个人的崇拜太过明显,让她不得不感叹那人对于人心笼络的强大。

    并且从孟泽的话中不难听出,那位必然也是个皇子,若真是这样的话,往后保不准会正大光明地再次碰面。

    好在孟泽并未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不过这些不算什么,大魏皇子众多,即便真的泄露了一二,枳实也找不出那其中一位是谁。

    他咋舌有些担心的问,“太子现在待你不好吗?我瞧你的声音也变了些,若是连自个儿的身子也不顾了,那才真的不是我认识的枳实呢。”

    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阿凉这个名字,只因都知道即便是同一个人,身份变了,心性也必然变了。那日他躲在猗芳院内,多多少少也是偷听了些,即便实现知晓太子与曾经认识的阿凉不同,可真正听到那些变化时,心中还是不由为枳实担心,所以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枳实现况究竟如何。

    “我与他的纠葛一言半语说不清,终归是身份悬殊的。”枳实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已经许久,可还是没能习惯说话时喉咙伴随着的刺痛。“我倒不是不顾自个儿,可毕竟是要时间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前些时日才是连话都说不出呢。”

    她半开玩笑半解释着,虽然一年多没见,可两人却还是同每日呆在一块的老朋友一般,无话不谈。

    “呵,那才是最好。”孟泽轻笑,“我可不想以后见着的,都是一副病恹恹模样的枳实。”

    枳实也是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侧目缓声说道:“还是要找个时间回去一下的,孟叔孟婶他们都很担心你。”

    孟泽向来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也正因此在他离家出走后,反倒没引起轩然大波,就是因为大家心知肚明他有分寸。可毕竟离开家乡一年多,做爹娘的怎能不担心。

    孟泽愣了半晌,脸上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喃喃自语道:“是该回去的。”说完一句,他微微一笑,“等到功成名就时,自然该回去了。”

    二人约定了之后见面的场所,就各自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枳实依旧过得平静,虽然院子孤寂了些,但好在没人会来打搅她。

    这日,她一如往常一般拖着藤椅来到院中央躺下。已然步入春日,空气中飘散着新鲜泥土的气息,阳光洒落,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让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想不到你日子过的还真是自在啊。”一道揶揄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枳实懒洋洋睁开眼睛,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的谢逸良。

    这人怎么这般来去自如?

    枳实不禁皱了眉头,语气有些不快,“小将军是不是忘了,这是太子府,不是你的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不是太过分了。”

    “这说的什么话。”谢逸良早知她会如此,笑嘻嘻的在她身旁坐下,“太子妃是我妹妹,做兄长的来看望一下妹妹,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吗,顺带在与姑娘你叙叙旧。”

    枳实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觉得自己与这个人有什么叙旧的必要。

    她干脆闭上眼睛不愿搭理谢逸良,继续养神。这人一直是个没脸没皮,喜欢耍嘴皮子的主儿,于其在这里与他东扯西扯,还不如装作看不见。

    可谢逸良却似乎没打算放过她,“从前在你这得的香料,我用着极好,这不想来继续向你讨些。”

    见枳实充耳不闻,他干脆站起身来半弯着身躯,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这哪里是个将军,简直就是个无赖。

    枳实气鼓鼓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记起他说的香料是怎么回事。当初自己为李梓申配香囊时剩下一些配料,恰好被这人看到。于其说是自己送他,倒不如说是被这人硬生抢去的。

    她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一脸得逞的人,“小将军抬举我了,我配的这些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将军想要好的还是另寻高人去吧。”

    哪料谢逸良根本不在乎她的讽刺,耸了耸肩,“我偏生就不爱那些,还就觉得你配的用着舒服,你若不愿,我就只好三顾茅庐,求得个满意的结果才好呢。”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不见尴尬,反而像是在讨论今日吃什么一般。

    “你......”枳实气结,“不怪你与李梓申是朋友,你俩还真是一丘之貉。”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恨不得冲上去揍他几拳。

    可奈不过此人的厚颜无耻,她气恼着腾地从躺椅上起身,转身就要进屋,哪知刚迈了一步,眼前就是一黑,一阵晕眩,紧跟着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朝一旁栽去。

    晕倒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谢逸良伸出一只手,一脸慌张的立在原地。

    尊贵的小将军你多少扶我一把呀,枳实无奈地想着,认命地闭上双眼就失去了意识。

    “日常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回将军,只要按需调养,少做些粗活重活即可。”

    周围一片嘈杂声此起彼伏,源源不断地往耳朵里钻,枳实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像是坠了千斤重,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周围围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

    谢逸良送走了医师,刚转过头就看到枳实醒了过来,他连忙凑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枳实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挤在屋子里的人们,有些吃力地坐起来,下意识揉了揉发涨的后脑勺,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大包。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除了谢逸良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憋屈表情。出现在这里的谢逸琪更让她感觉奇怪,自从之前那些事情发生之后,她与谢逸琪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不过是晕倒了,她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警惕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人,“我没事,倒是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她可不觉得这里会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把这几个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人都引过来。

    见她还有力气提防人,谢逸良这才松了一口气,枳实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李梓申可是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不是晕倒了吗,医师说了是忧思太重,加上心绪郁结,所以晕倒了。”谢逸良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谢逸琪,心中暗忖,自家妹妹也太能折腾人了,再加上李梓申也不是个好应付的,短短时间内竟然把原先那么有趣的人弄的这么憔悴。

    枳实听罢,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

    原来如此,自己居然也会有郁结成疾的一天。

    她瞥了眼谢逸琪,“多劳小将军了,不过这么点事,还犯不着惊扰太子妃娘娘吧。”

    被她点破,谢逸琪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她还是端庄大气的表象,只可惜眼底的不甘不论如何也藏不住。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殿下离开时吩咐本宫要照顾好府内诸事,现在妹妹身子不舒服,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谢逸良最是看不惯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的拐弯抹角,干脆挤在二人中间,挡住了争锋相对的眼神交流。

    可看到枳实的那一刻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向雷厉风行的他此刻倒显得婆婆妈妈了些。

    “小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枳实看他欲言又止,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谢逸良看了看她,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直言。

    “你不知道吗,你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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