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枳实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谢逸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在她的脑海里,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见她如此反应,谢逸良也不禁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怜你自己还行医呢,居然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枳实的视线落在谢逸良无所谓的脸上,竟也忘了自己也是医者,“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难不成我还能骗你?已经一个多月了。”

    他的话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她心中翻涌的湖面,掀起了层层浪花。

    孩子?

    她的手不自主地覆上了腹部,一股暖暖的温热正在缓慢的游走,一种莫名的思绪涌上脑海,在这个地方有个生命正在悄无声息地孕育着。

    她突然有些惶恐,有些害怕,更有些迷茫。在这种时候,这个属于她和李梓申的孩子的到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可犹豫的念头只在心间停留片刻就散去,如果不是种种误会与不可抗力的因素纠葛,他们本就就会是幸福的模样。

    李梓申离开前那晚的表现让她燃起了希望,或许这一切并没有之前看起来的那么糟,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向着美满的方向发展着。

    谢逸良看出她眼中的坚定,这就自然也没逃出谢逸琪的眼睛,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枳实会这么平静的就接受这件事情。虽然自从之前那件事情之后二人就不再有交集,可也知道她与殿下的关系不复从前,甚至可以说是水深火热的恶劣。

    这件事对她而言并非一件善事,她甚至怀疑自己所听到的不和的言论是否只是殿下放出来迷惑自己的谣言。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就被明媚的笑掩去,“枳实妹妹如今不同往日,既然有了身孕再不能住在这样偏的院中。本宫原想作主让妹妹搬到我院子中来,可左右想着若让妹妹住在偏屋内实在不妥,思来想去只有嘉芳院合适些。离我那儿近,方便照料,院子也大阳光好些。妹妹也不用担心,自从苏良娣离开后,本宫就已经命人收拾了那儿,等妹妹来了,立马就能够入住。”

    说到最后几句时她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她的眼神在看向枳实时的目光也是真的担忧与关心。

    枳实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僵硬在嘴角,她微微眯了下眸子,眼底掠过一抹冷意,她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个麻烦在身边。

    “太子妃说笑了,这院子我住的极为舒坦,没有想般的想法。”她淡淡开口,态度有礼却又疏远,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多言。

    谢逸琪微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拒绝,但随即她就恢复常态,“那好吧,妹妹若不喜欢嘉芳院,本宫就命人将院门打开,你可自由出入。不过妹妹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诸事不便,依本宫看还是得有人在身边照顾着才方便些。不如这样吧,前些个日子府中新来了一批丫头,待会本宫派人送过来,妹妹挑几个称心的留在身边,本宫才好放心啊!”

    她的语气依旧是客气而又温柔的,可这样的话却让枳实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时常会想这人平日里真的不累吗?谢逸琪大家闺秀的泰然处之与温柔贤淑仿佛已深入骨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贵族的气质,就好似那些深恶痛绝的事情绝非出自她手。

    “不必了。”她冷冷答道,“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我这人生性多疑,放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在身边,难免心生狐疑,辜负了太子妃娘娘的良苦用心。”

    “你什么意思,莫非本宫一片好意落在你口中就变成歹毒心肠了!”谢逸琪脸色一僵,语气陡然变了调,枳实这话摆明了意有所指,她又怎会听不明白。

    枳实自然知道谢逸琪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她这般回绝定然是要惹上麻烦的,但她可不认为自己一时心软妥协就能够相安无事。

    面对谢逸琪她是有一瞬间的愤怒,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她质问的尖锐。

    “太子妃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她微微侧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角余光瞥向站在旁边看戏的谢逸良。

    “好啦,大不了我做个中间人时常过来看看,既然她不愿意也不必强求,小妹你也是,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着吧。”

    谢逸良此时站出来打了圆场,笑着揽住谢逸琪的肩膀,将她往外带。跨出门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瞧瞧,我一开始猜的果然没错,这太子府可不就是越来越热闹了,看来小妹你还是尺有所短啊。”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谢逸琪有些不快地剜了他一眼,冷哼道:“哥哥还是想想如何讨好陛下重回军营,而不是在这平白取笑。”

    谢逸良撇了撇嘴,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只要陛下还看好太子一日,我就不必担心。”

    送别了谢逸琪离开后,谢逸良重新返回屋中。

    看到去而复返的人,枳实不禁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谢逸良捧心,做出一副被伤到的模样,“我替你解决了一个麻烦,哪成想你非但不领情,还如此狠心。”

    枳实轻哼一声,拎起水壶倒了一盏茶仰头喝下,与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真是口干舌燥又没意义。

    他说的好听是为自己赶走麻烦,可实际却是谢逸琪步步刁难不见他有所作为,反倒是自己一经发难,他就借故将人劝走。其中心思,路人皆知。

    见自己不被理睬,谢逸良索性自顾自地坐下,“不过我见你今日步步紧逼,嘴不饶人,谁也看不上,谁也不在乎,倒有几分起初的模样了。”

    枳实微微挑眉,掀起眼帘轻瞥了他一眼,忽然笑出了声,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屑。

    谢逸良皱眉,难得表现出一丝不快,“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我说的哪句话不妥吗?”

    若是说在外人眼中谢逸琪是端庄大气,温柔贤淑,那么谢逸良就是玩世不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代表。而他们之间不同的是谢逸琪的外显是自小接收到的一切告诉她,作为一名合格的太子妃该是怎样的,所以哪怕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愤怒,为了那合格二字她也会遵守。而谢逸良的个性所得却并无任何缘由,他是这样便会这样,可哪怕他再怎样的肆意妄为,都不该忘记他是个在同龄人还在练武场哀声怨道时,就已经开始在战场厮杀的少年将军。

    都城的人们似乎都因为他太过真实的肆意而忘记,他本就该是个深谙心机,颇具手段的人。

    而枳实没有忘记,也许这该感谢自己与那些人不同,没有一开始就给自己印下刻板的形象,而是先他一步认识了他的妹妹谢逸琪。以至于她没有办法将谢逸良当作一个单纯的朋友来看,也没有办法不去探究。

    “谢小将军,你与太子妃不愧是兄妹。你们都很喜欢问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听不明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过好在关于这点我并不想过多的探究。”

    她笑着看向谢逸良,眼中却没有有丝毫温良,反而带着几分讥讽。“你说我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可实际上却是我好听话,讨笑话也会说,也愿意说。谢逸良,别做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就像我不熟知你不信任你一样,你也并不了解我。至于你时常凑在我身边的原因真的要我点破吗?你看似不在意太子后院的争夺,可实际上你比谁都在意谢逸琪的处境,小打小闹的斗你自然不会出手,那只好盯着我以防禁足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说实话枳实并不想与谢逸良撕破脸皮,这样的话李梓申困在中间会很难做,可她实在看不惯这对兄妹把自己当傻子看的这种嘴脸。

    她能想到这一点,谢逸良自然也不会忽略。眼前的这个女子的确与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所以在见到的第一眼他就盯上了。但这种盯上与其说是对一个灵气少女的欣赏,更多的是面对一种新奇玩意儿的有趣。

    慢慢接触下来他见到了枳实的更多面,愈发觉得有趣,对她的看法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或许做个有趣的朋友也不错。可他没想到枳实会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小妹非但没能得体的将她解决,笼络,甚至自己栽了跟头。不该是这样的,看似陛下只是单纯的禁足,可帝王心哪是那么好揣测的,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第二次。可枳实毕竟是李梓申的人,他无法动手,更何况他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子下手,更何况还是个让自己感兴趣的有趣女子,索性就时常盯着些。

    他不是没想过枳实会会怀疑他的用意,只没想到她会那么不留余地,甚至刻薄的撕开遮羞布。但很快他就敛去脸上的不快,因为他们二人都明白,因为李梓申的原因,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陷害对方的。

    “不愧是枳实,真是聪明,那你的意思是要逐客了?看来日后我是再也无法踏入这猗芳院一步了呀。”他像是有些懊恼的垂着头,支着手臂撑在头上,看着好不可惜。

    枳实看出他的用意,也明白他对自己的虽有私心却无歹意,没必狠绝到撕破脸皮。“谢小将军既然说开了,我也不是那不依不饶的人,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往事抛散,平常相对如何?”

    “好啊!”谢逸良好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就让我们往事随风,自此之后诚心相待吧!”

    说完他将杯中倒满茶,虚空对着枳实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颇有一茶代酒的意思。

    枳实也不矫情,学着他的动作一饮而尽。逢场作戏嘛,既然他想作的漂亮,何不陪上一陪。

    一茶饮尽,二人似乎真的就如好友一番畅聊起来。从谈话中枳实探得当年爹爹一党与如今陛下一党之间的诡计与伤亡并不算秘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沸沸扬扬。唯一不同点是,在旁人乃至谢逸良看来都认为当年方家灭门惨案无一人生还,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方嘉武当年还活着,甚至还收养了一个孩子。

    若非如此,但凡有心之人将自己安上一个罪臣遗孤的身份,自己与李梓申只怕是又要经受一番血雨腥风了。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了另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是说,李梓申当初失踪,是被人下了迷药?”

    “不错。”谢逸良微微颔首,“我们费尽几番周折才查出些眉目来,当初殿下正是中了一种不知名的迷药才身处险境,此种迷药无色无味,可入水可入香,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能侵入肺腑,使人性情大变易怒易躁无法思,只可惜我们查到的时候那下毒的二人已经身亡,再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就连是何时中的毒,都不曾有任何头绪。”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枳实逐渐发白的面容。

    枳实压住心头翻涌的念头,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这种毒,你们之后还有遇到过吗?”

    谢逸良摇头,“当然是没有的,这件事是陆林亲自去查的,我也是之后才知道,只可惜没有任何的线索。”

    说完他狡黠地冲枳实眨了眨眼,“这件事只有殿下与我,以及陆林三人知晓,如今我将它告知于你,可见我的诚心了吧。”

    他揶揄邀功,只可惜枳实如今再没心思去揣测他的用意,因为她的所有思绪都被谢逸良的话以及心中的那个猜想吓到。

    或许旁人不清楚,可她知道,谢逸良口中的毒正是爹爹的独门秘技,也正是自己对谢逸琪使得计谋,即便她学术不精无法将此药运用的如爹爹那般自得,这要在世间也只有她们父女二人知晓。

    “难怪......”

    她嗔嗔出声,难怪当日李梓申会如此愤怒的甩过香囊,难怪他会如此笃定如今的变故全是由她造成,自己就是在军营中害他的罪魁祸首。

    枳实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支撑在圆桌上才不至于泄气瘫软,在谢逸良诧异不解的目光下,她浑身战栗,止不住地颤抖。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因为李梓申找到了证据,他找到了害自己的毒药,找到了那个香囊,找到了这一切都是枳实用来欺骗他的事实。

    他找到了枳实就是元凶的唯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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