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我跟你去逛街,你连个巧克力都不给我买,说没钱,转头就背着我给弟弟买汽车玩具!我几年没新衣服新鞋穿,你也说没钱,但是弟弟的游戏机你给他换了好几个!

    “现在我长大了,有钱给自己买巧克力了,你却又良心发现一样想起来给我买了?晚了!你宠了他十几年,你接着宠啊!怎么不宠了?不就是发现弟弟不是你的儿子吗?拿出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来啊,弟弟虽然父不详,可还没成年呢!”

    你和你老板陈吃吃坐在疯狂咆哮、指天画地的男性客户对面的沙发上,承受着他无法对亲生父亲倾泻的恨意,已经一个小时了。

    你们之所以这么能忍,都是看在那一小时1000港币的咨询费的份儿上。

    小小的“陈吃吃心理咨询服务公司”拢共就三个人:一个心理咨询师陈吃吃,两个女助理——你就是其中一个。

    开业不到半年,能收一小时1000港币,全靠陈吃吃长得又高又帅又有耐心,说话声音还好听,客户来了一次就必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心理创伤治愈了还是要来,就为了听他说话,哪怕是把陈吃吃读心理学书籍的声音当白噪音助眠,也能在沙发上一躺就是几小时。

    你们三个最喜欢那种客户了,老板带头摸鱼。

    估摸着时间要到了,你和陈吃吃都看向了一旁办公桌上的计时器。开业半年的人还没养成精准掌握时长的技能。

    两个人眼睛都大,丝毫遮掩不了。那个刚才还在咆哮的男客户也看到了你们的表情,深呼吸几下,拿起茶几上盛温水的杯子。

    你、陈吃吃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撤上身。公司另一个女助理之前就被殃及池鱼了,也不知道衣服吹干了没。

    男客户仰头“咕嘟咕嘟”几口喝干,才调整好情绪,恢复他日常社畜的端正仪态:“不好意思啊,陈辅导员,我刚才……”

    陈吃吃朝他笑得温柔:“没关系的。”

    你也学着他笑。当然没关系,除了双倍付款,人家还答应照价赔偿女同事的衣物了。

    “我这样的人,多吗?”男客户问得忐忑,“我是指不被父母偏爱,对父母充满怨怼。”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各有所好。”陈吃吃说,“我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就像您喜欢买衣服买鞋,您弟弟喜欢打游戏。”超时了,后面还有人,尽量少说。

    即便不那么恰当,男客户也“嗯嗯”点头:“我懂了。那么陈辅导员,我发现自己为了弥补小时候的缺憾,有点购物狂的倾向了,我还可以预约下次跟您聊聊购物方面的问题吗?”

    “当然能啊。”陈吃吃的双眼和笑容都更明亮了,“我看看schedule啊……”

    你也是。

    傍晚6点,“陈吃吃心理咨询服务公司”的三个成员都准时下班了——别的咨询师要看客户的时间安排,陈吃吃仗着客户多,偏偏能挑三拣四,全按他自己的来,多上一分钟班都不肯。

    “去吃打甂炉(打边炉)?”陈吃吃把上班才穿的、装相的白西装脱下来,挂到衣帽架上,免得等会儿沾上味道。

    “又吃打甂炉……”女同事不是很满意,轻轻跺了跺脚,十厘米高跟儿把地毯踩出个窝窝。

    你没表态。反正是老板请客,请什么你吃什么。

    上身仅穿着贴身白T恤的陈吃吃两手一叉腰,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全鼓起来:“怎么?你不喜欢?那就我们两个去,你先回宿舍。”

    “喜欢喜欢。”女同事急忙道。

    等陈吃吃先去电梯间按电梯,她白了你一眼,小声地阴阳怪气道:“‘我~们~’,哼。你知道他喜欢你,很开心吧?”

    你平淡地回答:“我没你那么自我意识过剩。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

    “不是你喜欢吃打甂炉吗?你再装?假清高,你就吊着他吧,迟早把他耐心磨没了,到时候,就看我的了。”她说。

    “我一直在看啊。你今天湿着衣服,前凸后翘,站他旁边半天,他除了关心你怕你着凉,还有别的举动吗?”你恨铁不成钢,“清醒一点吧,跟个体户老板谈恋爱,专业性不能保证也就罢了,结婚以后他可以合法不发你工资,你还得给他生儿育女、包办家务、照顾长辈。要是你学个几年自己考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去评级,你学的你挣的都是你自己的,你有了钱,还怕没有帅哥?”

    “……可是他帅得太超过了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她嘟囔。

    没出息!你唾弃她好色,但心里知道,半年前你要是不好这色,你也不会跟她成为同事。

    前方拐弯处,陈吃吃探出颗头和半边身体,伸出只手,并拢五指朝你们招了招:“电梯来咯。”

    电梯来咯。来咯。咯。

    唉。陈吃吃,卖萌的一把好手。你眼睁睁看着女同事像被勾了魂一样脚底打飘朝他走去。

    2.

    吃打甂炉的过程中,女同事拿手机给你发消息。

    【妈的,他太温柔体贴了,我再说一次,你绝对不能跟我抢!】

    你只看不回。

    对面的陈吃吃从头到尾完美体现了绅士风度:你们俩的座位是他拉开的,果盘是他取的,肉、菜、豆、菌是他下锅并捞起来盛你们碗里的(为保鲜嫩甚至精确到秒),一旦察觉谁喝完了茶立刻端起壶续杯。

    按原计划,吃完这顿他还会开车送你们回宿舍——宿舍也是他租的,租金高昂,但他没要你们一分钱。

    得老板如此,打工人何求。你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在这个小小的咨询公司待了半年。否则老板再帅、给再多钱……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吃完了饭,女同事提出续摊,KTV或者酒吧二选一。

    “KTV。”你说。陈吃吃进了酒吧,跟唐僧进了盘丝洞有什么区别?那不是平白多出好多竞争对手?你觉得她脑子有泡才会提这个建议。

    “KTV。”陈吃吃几乎和你异口同声。

    这种“默契”一点儿也不让人开心。女同事鼓起双颊,打字非常用力,在手机屏幕上“劈里啪啦劈里啪啦……”一通按,气呼呼地说:“那我来选套餐!”

    到了KTV,你看到包房里那排成几排的酒瓶,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先是顺着流行排行榜快速点了几首歌,播放,然后把桌上唯一一杯橙汁塞你手里,推着你坐到包房角落另一个小桌子后面:“你坐小孩儿这桌。”

    “……”喂!

    看你表情不善,她才从大桌上又端来一盘果盘。

    “……”喂——!

    陈吃吃酒量怎么样?

    你不知道。他几次请吃打甂炉,从来没点酒。

    但你有点儿想知道。牌桌、酒桌都可以鉴人品。

    所以你无视陈吃吃向你求救的眼神,埋头吃瓜,偶尔抬头,看到那对男女双双脸颊通红——搞了半天,都是一杯倒,没一个能喝的。

    喝醉了的陈吃吃不哭不闹,安静得很,你走过去猛戳一下他的大膀子,他才抬头看你:“嗯?”

    同事也不闹,就是靠在陈吃吃另一条膀子上,小嘴叭叭不停:“陈吃吃,我喜欢你啊……”

    陈吃吃:“好好好好好……”

    好什么好!一个一米九,一个一米七,死沉死沉,我要怎么才能把你们弄回去啊?你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算叫代驾。

    一只跟你的手差不多大的手挡住了手机屏幕。

    不用猜你都知道是谁。

    “怎么了老板?”你对着酒醉的人,怕他突然开始闹,夹起了嗓子。

    他似乎打了个冷战。你心想:大概是看错了。在室内,他怎么会怕冷。

    陈吃吃口齿不清地道:“我,我送你们回去。”

    “喝酒不开车。”

    “哦。对诶!”他两手一拍。

    “……”你最后还是叫了代驾。

    到了宿舍楼下,你和代驾分别搀着他俩下了车,他一下车就拒绝了司机继续搀扶,站直了身体,但女同事没有,还得靠你。

    “你到底醉没醉啊?”你问。

    “你到底醉没醉啊?”他背着双手,偏着头学你。

    那就是醉了。你说:“你走前面,我看着你点儿,别摔了。”

    他说:“你没发现吗?我从来不走别人前面。”

    你说:“我发现了啊,你脚小,买的鞋显大,全是胖头鱼一样的,你怕走在别人前面,会被后面的人把鞋踩掉。”

    浅浅的月光之下,陈吃吃的头渐渐摆正了,双手也从身后伸出来,握成拳头,更显手小了:“不是大小的问题。”

    “好好好好好……”你拿他应付人的那套应付他,却没发现他目光深冷。

    他说:“我要是走在别人前面,还怎么杀他呢?”

    代驾:“!!!”

    你连忙安抚:“他喝醉了瞎说的,他是心理咨询师,白天接收了太多负面情绪……”

    代驾连退几步:“要不然这笔生意我不做了,顺便帮小姐你报个警吧?”

    “……”你心累,说,“不用了,谢谢您,您可以走了。”

    “那他?”

    “我带他回宿舍。”

    代驾一步三回头。

    你沉默地架着同事走在前面,就着路边的灯,发现陈吃吃在背后偷偷踩你的影子。

    幼稚!

    3.

    累死累活把同事扛回了宿舍,扔到她床上,你直起腰来,两手互握,高举过头,抻筋。

    陈吃吃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你的一只手腕。

    你疑惑回头:“你干嘛啊?”距离太近,太暧昧了。

    他发现一只手扣不住你两只手腕,这才赶紧用上另一只手。

    你被他的身高带得双脚离地,意识到不对,高声大喊:“陈吃吃!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今天无意间在电梯间偷听到你们说话,你说,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她,你是根据什么做出的判断?”他的视线与你齐平,直愣愣地盯着你,眼珠子都不转。

    “你先放我下来再说!”

    “不行。我要是放开,你就要跑了。”他重复了一遍你对同事说过的话,“‘清醒一点吧……要是你学个几年自己考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去评级,你学的你挣的都是你自己的,你有了钱,还怕没有帅哥?’”

    他追问:“你是这么想的吗?考证、评级、离开我去找别的帅哥?”

    “没没没,我是为了打消她喜欢你的念头。”你说,“你先放我下来。好吧?”

    手腕都吊红了,再过一会儿得青紫。

    “这么说,你确实喜欢我,你没表态,是在吊着我?”他皱起眉头。

    你心想:怎么说都不对。那点儿好感称得上喜欢吗?我哪里吊你了?现在是你在吊我!

    “好吧。”他很快释然了,咧开嘴一笑,有点憨,“你成功了,把我吊成了翘嘴。”

    他把你放下了地。

    你一口气还提在胸口,他就从屁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扁盒子,吵你的脸一喷。

    “呲呲。”

    距离太近,你无可避免地吸入了,脚下悄悄移动:“这是什么?”

    “伪装成口气清新剂的迷药。”他笑眯眯地说,“不要跑哦,跑,说明你骗我,你会受伤的。”

    被暴打然后昏迷,等药效起来然后昏迷,似乎很好选择?

    有时候恨自己太理智。你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了几分钟,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翻,朝前撞进了他张开的怀抱里。

    ……

    醒来之后,你转动头部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布局、装潢都和宿舍卧室类似的房间,而你正被堵着嘴、捆着双手双脚摆在床上。

    要说这里跟宿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正对着床的高桌上摆放着的那几个画框。

    里面的女人个个年轻貌美。

    要不是黑白照就更好了。你越看心越慌。

    他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卧室。

    “很好奇吧?”他指着那几个画框,“她们都是我老婆。”

    你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吃吃的话让你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她们都是我杀的,因为她们都想离开我。”

    “……”你说不出话,也不想求饶。

    “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当我老婆呢?我学习心理学,就是想知道怎么当一个完美的丈夫,我想着,只要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我越变越好,我喜欢的人就会喜欢我。”他坐到床边,眼含希翼,“你就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任何人对你都要好。”

    大哥,没有感情基础,谁能适应从下属到老婆的身份飞跃?可惜你嘴堵了,说不出来。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就是那种由基因决定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可爱的生理性喜欢,完全无法抗拒。”他一指头顶天花板,“这半年来,我一有机会就住进这里,用我的耳朵去听你在干什么,结果越听心里越难受,因为见不到。但我没有购买设备去做更进一步的事——我是变态,不是流氓。”

    他还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他对自己定位精准这事你听过就算,你在意的是这里是宿舍正下方!

    没有错过你骤然变亮的双眼,他立刻浇灭你的希望:“我跟XX说你离职了,要去英国旅游。我向你告白被拒,心灰意冷,决定停业,给了她很多代通金,把她打发走了。”

    她就这么信了?!而我又昏迷了多久?你难以置信。哪怕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讽刺几句呢?

    哦,或许她打了、发了,但没人接也没人回,以为你眼高于顶,视她于无物。你看到陈吃吃从屁兜里掏出你的手机的时候想。

    “呜呜呜呜呜(我还有爸妈)!”你呜呜几声。

    像会读心一样,陈吃吃更靠近你一点,牵起你一只手,用你的指纹解锁了你的手机,把你和爸妈的家庭群内容给你看。

    【爸妈我去英国旅游了,坐的老板的私人游艇哦!】

    嗯?你很意外。这里提到老板,陈吃吃以后怎么脱身?

    “我已经很累了。”陈吃吃按灭手机,“最后一次,就去海上吧,you jump,I jump.”

    原来是根本没想着脱身。

    妈的你还挺浪漫!可是我不想陪你死啊!你在心底呐喊。

    “你不喜欢海吗?”他分析你的表情,“那就直接在这里结束好了。”

    你狠狠闭了闭双眼,再度睁开,两脚互相一蹬,踢掉了鞋。

    陈吃吃:“?”

    你将两脚相对,脚底相触,硬凹着十根脚趾往中间一窝,给他比了个心。

    他的点跟你不一样,他惊讶地说:“我的同款花袜子。”

    结果是对的就行。你点了点头。

    陈吃吃轻轻地取掉了堵着你嘴的毛巾,你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你现在的意思,是愿意当我老婆?”他挪动屁股向你靠近,向你确认。

    你顺着他体重造成的床面曲线出溜进了他的怀里:“老公”,科学家已经证明过了,女性的寿命普遍比男性长,我需要的只是时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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