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姜母着一身浅米色刺绣长裙,莲步轻移走入房中,就见着姜父拿着一封红色帖子,愁眉不展地坐于书桌前。

    “盈盈。”姜父闻言,抬头看向妻子,剑眉微松:“可是都安排好了?”

    姜母走至姜父身边,伸出双手抚上姜父额边,边按太阳穴边柔声道:“今年祭礼如往年一般,都吩咐好了,赠给道观的金身刚安排人送去。”

    “辛苦你了。”姜父一手轻握住姜母的手,另一只手还紧攥着帖子不放。

    姜母虚虚看了一眼,见帖子上落款是江宁城知府,出声道:“知府的帖子?可是邀请夫君出席乡贤宴?”

    这乡贤宴,是江宁城里达官贵人挤破头都想出席的盛宴。每年清明前后,由江宁城知府筹办,一一下贴邀请城内文士乡贤、名家贵族,以及当年中举的举人出席。

    姜家在江宁城盘踞多年,自然也是乡贤宴的常客。但这任知府与陈家走得近,对姜家的态度颇为冷淡,每回赴宴,姜父都宛如被孤立一般,吃了一肚子闷气回来。

    误以为姜父是为赴宴发愁,姜母快言快语道:“夫君今年就别去了,左右知府也看不上咱们,平白去受气做什么?”

    姜父听了姜母的话,又叹了一口气:“夫人不知。”

    一早,知府的曹管家亲自叩响了姜府大门,送上了红彤彤的请帖。

    他一改往日的倨傲,微欠着身子,面上的笑容虚晃得让人心生怪异,捏着嗓子道:“老朽恭贺姜老爷大喜,贵府千金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真是让人望而生羡呀。”

    姜文宇眼神微动,虚虚拱手道:“曹管家谬赞,小女实不敢当。”

    “诶。”曹管家摆摆手,挑眉道:“姜老爷不必谦虚,贵府千金生财有道,城里都传遍了,连知府都有所听闻呢。”

    “这不,知府特意嘱咐老朽,让叮嘱您这次带着全家一同赴宴。贵府两位千金也可和同辈们多交流玩耍,岂不是一桩美事?”曹管家说完,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待姜文宇推辞,他便摆摆手道:“就这么说定了,老朽还有几家要跑,就不叨扰姜老爷了。”

    姜文宇拿着帖子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姜母听完,拧紧了眉。她平日在夫人间游走,听得更多。

    听说知府家有个混不吝的小儿子,终日闲游浪荡,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知府都管不得。就这样的风评,陈家前年还巴巴地把二女儿送进去给那小儿子做妾。

    这回,知府来人特意叮嘱将自家两个女儿带上,只怕另有他意。

    “不然让她们称病,我陪夫君走一趟向知府夫人赔个罪。”姜母思忖道:“不过两个女子,知府想来也是随口一提,见不着人也不会惦记着。”

    姜父摇摇头:“夫人想得太简单了,这当口称病,明摆着不给知府面子。就算本来无甚大事,称病不去,怕也是要被知府惦记上了。”

    姜父回想了一下知府行事,下了决心:“躲不过,就去看看。”

    “左右我们父母顶着,他们也不能拿小女怎么样。”

    -

    乡贤宴这日,姜母特意给两个女儿往寡淡里打扮,硬生生把两个粉嫩透人的小姑娘打扮成了黯淡柔弱的无盐女。

    姜如愿看着面色暗黄的妹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母亲,我们这般打扮,怕是外人都以为我们家钱庄要倒闭了。”

    姜母伸手点点姜如愿的头,蹙眉道:“这样才好,免得她到处出风头,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放在心上。”

    姜如意撇撇嘴,不满道:“母亲,这可怪不得我。要不想出些新辙,我们钱庄都得被陈家摁到地里去了。”

    “总之呀,今晚你们俩都得紧跟着我,少说少动。”姜母一手拉一个,安抚道:“等清明过了,我就不拘着你们。”

    听到姜母松了口风,姜如意眼前一亮。

    -

    乡贤宴设在知府府衙内。

    姜如意一边随着姜母往女眷处走,一边四处打量着。

    不经意间,正好瞥见那道眼熟的身影,他执一柄白玉骨扇,侧脸英挺,步伐不急不缓,玄色衣袂翩飞。

    又是他。

    姜如意脚步一顿,多看了两眼。

    “如意,你在看什么?”姜母回头,见姜如意有些愣神,疑惑道。

    “没什么。”姜如意回神,随意扯了个谎:“我看看父亲坐哪。”

    宴会的座位安排向来有门道,谁坐在前面,谁坐在后面,谁和谁坐一桌,都体现着主人家的态度和底蕴,安排的不周到让对家坐了一起,少不得要闹一场不愉快。

    乡贤宴由知府主办,宾客自然不敢造次,但谁都想着能坐前面,好在知府面前露露脸。

    姜母闻言,停下脚步,朝前打量了下,姜父坐在主桌下方约莫三席之处,离知府不算太远。

    她心头打鼓,莫不是知府真惦记上了姜家,连着几年姜父的座位都在末端,这回竟然这么靠前?

    姜如意不知道父母的嘀咕,倒是以为知府重视姜家,心情不错。

    走过一段曲折的回廊,便到了宴客的花厅。一股淡雅的花香与檀香木的沉稳气息交织袭来,庄重又不失雅致。

    花厅的四角,分别矗立着四根粗壮的朱红色柱子,柱子上镌刻着精细的猛兽图案,仿佛猛兽随时会从柱子上飞腾而起,盘旋于花厅之上。四周的墙壁上,零落有致地悬挂着名家字画,下方则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瓷器,或青花、或五彩、或斗彩,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姜如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比陈府的富贵堂皇,知府府衙上的装潢更显矜贵典雅。

    “嗤,”一声嗤笑在耳侧响起,姜如意下意识转过了头。

    陈婉蓉一身华服,腰间束着一条镶嵌宝石的腰带,将身姿勾勒得婀娜,她的妆容精致而华丽,嘴唇上的口脂明媚鲜艳,戴着奢华指环的手指轻攥着一张丝帕,半掩唇。

    见姜如意看来,陈婉蓉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讽与恶意,压低声音道:“泥腿子,没见识!”

    姜如意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斜斜地晲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走过她,倒气得陈婉蓉在原地直跺脚。

    如果世居城内的姜家都是泥腿子,发家两代的陈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姜母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带着女儿走至花厅前方,衣着朴素却不失庄严的知府夫人端坐中央,旁边围着几个装束各异的妇人,凑趣说着话。

    见几人走来,知府夫人掀了掀有些耷拉的眼皮,定定看了几秒,似在辨认着,然后扯了扯嘴角,慢声道:“是姜夫人吧?”

    姜母脸上堆起客气和善的笑容,低头欠身道:“正是妾身,蒙夫人惦念,妾身带着两个小女来给您请安。”

    两姐妹行了个小辈的礼,问安道:“拜见夫人。”

    知府夫人向前倾了倾身子,拉长声音道:“好孩子,抬起头让我看看。”

    两姐妹抬头,暗淡发沉的面容配上瘦削若柳条的身材,寡淡得像地里没张开的小白菜,和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知府夫人瞳孔微缩,嘴角抽了抽,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好一会方道:“挺好,挺标致。”

    “谢夫人夸赞。”两姐妹异口同声道。

    知府夫人嘴角抽了抽,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姐妹两人木楞可怜的脸,又哽住。好一会,她显然失了兴趣,摆摆手道:“你们姐妹自个玩去吧,随意些。”

    见到知府夫人这个反应,姜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告了罪就带着两姐妹退到一旁。

    -

    陈天立引着李宸砚走入正厅,远远地瞥见父亲的背影,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日染烟的香不仅药倒了李宸砚,也放倒了陈天立。

    眼见李宸砚气势汹汹地离开,陈天立不敢去追,只敢将怒火和药力都发泄在瑟瑟发抖的染烟身上。

    他一夜风流后归家,就对上了陈父黑若锅底的脸。

    原来是闫家商号在江宁城的掌事人亲自上门,告知了陈天立的把戏,警告陈家莫要再私自妄为。

    陈父又急又气,请了家法将陈天立打得皮开肉绽,几天下不来床。

    好不容易恢复了,陈父又让陈天立去给李宸砚送帖子,邀请他一道参加今日的乡贤宴,他心中万般不愿,又不得不照做。

    陈父正和知府寒暄,眼角余光瞥到一身冷意的李宸砚,稍顿。

    那日之事,最终以他亲自上门道歉,外加允了第一次海远的五分利作为赔礼结束。闫家的强势,让顺风顺水多年的他头一次栽了个跟头。

    闫墨,不可小觑。

    心中百转千回,陈父面上仍挂着和煦宽厚的笑容,一副慈爱长辈模样。见李宸砚走近,他向知府引荐两人:“知府大人,这是犬子陈天立,这是闫家商号的闫墨公子。”

    知府姓沈,四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不高,蓄着长须,一双眼透着精光,打量人的眼神颇为锐利。他盯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看了一会,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宸砚身上。

    陈天立被他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止不住瑟缩一下,引来陈父不满意地一瞥。

    李宸砚则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行了个晚辈礼,站直了身子,面上不动声色,任由知府打量。

    沈知府出身贫寒,中了进士后就被外放出京,在外游走多年,自然没见过李宸砚。但他看着李宸砚的眉眼,心里也仍不住犯嘀咕: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却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半晌,他轻咳两声,道:“今日得幸邀请二位贤侄共襄此宴,实乃本府之荣幸。二位也莫要拘束,当与众人开怀畅饮,尽情论道。”

    李宸砚淡声应道:“谨遵府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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