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

    姜如意一进门便感觉到府里格外沉重的气压,连守门的老仆都低垂着头,一副不敢多听的模样。

    离姜家父母住的主院尚有一段距离,她就听见了姜如愿凄凄沥沥的哭声,期间夹杂着哭声。

    “母亲,母亲,你为何如此心狠! ”

    “您和父亲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您应该理解我的呀!”

    “我就是想和徐郎在一起,又有什么错…”

    “你今日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孽女!”姜母的咒骂声里还带着哭腔,其中的震怒与痛心不难听出。

    “你那叫什么!你这是不顾廉耻!你这是私通!”

    “我没有!”姜如愿喊道,“明明徐郎都已经上门提亲了!”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

    姜如意走过来的一路,已经把绿棋偷偷告知她的事消化得差不多了,面上冰冷一片,心中只觉万分荒谬。

    清明之后没两天,徐仲元家里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这媒人收了徐家的钱,得知徐仲元刚刚中了案首,身上有了秀才功名,自然以为姜家巴不得能早点攀上这桩好亲事。一进门,她便拿腔作调,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能得徐案首青眼是你家姑娘的福气,还不快点应下的意思,甚至还将姜家传出的风言风语拿出来敲打姜家父母。

    姜母本就因徐仲元与姜如愿私下来往而对徐仲元存有偏见,这一听哪还受得了?她当场便拉下了脸,恨不得把媒人扫地出门!还是姜父考虑到姜如愿的心意,客客气气地说再考虑考虑,把人送出了门。

    姜家父母本以为把姜如愿拘在家里一阵,再拖徐家一阵,等他们感情冷淡了,就把这事过去。

    谁成想,不过几日的功夫,姜如愿竟然偷偷和徐仲元有了牵扯,像失了智一般要嫁给他……

    “啪!”

    姜如意一只脚刚迈进正厅,就听见一声干脆利落的脆响。

    她有些惊愕地抬头,正好对上姜如愿微偏的头,她半捂着脸,眼里充盈着泪光,满是不可置信。

    姜母眼神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身子微微起伏。

    姜父站在一旁,也因为姜母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去扶姜如愿,却被姜如愿使劲挣开了。

    姜如意的脚步一愣,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到姜如愿身边,半强硬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对着姜母欲言又止的眼神,镇定道:“母亲,我先陪姐姐聊一会。”

    姜母嘴唇动了动,没吱声。

    姜父点了点头,无声道:“去吧,劝劝她。”

    姜如愿一直没有抬头再看父母一眼,被姜如意半搀着,脚步虚浮地走出了正厅,神情恍惚中又带着一丝决绝。

    ……

    姜如意扶着姜如愿回到了她的闺房内。

    姜如愿的脸上已经微微涨红,纤细的指印在脸上隐现,可见姜母那一巴掌用足了十分气力。

    绿琴取来冰块,用柔软的棉布包裹好,动作轻柔地敷在她的脸上,冷意触及到皮肤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姜如意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发酸。

    她坐在姜如愿身旁,见她只呆呆地盯着一处出神,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若站在她的角度,自然不会觉得姜如愿本身做的行为有多么地出格,毕竟在现代婚恋自由,婚前亲密接触早不是什么不能触及的禁区。

    但是,这毕竟是在古代,再是两情相悦,超越礼法的行为注定要给她未来的生活埋下祸根。

    姜如意能理解姜母的愤怒,但面对明显昏了头的姜如愿,还是手足无措。

    她正出神,姜如愿突然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眼里透露着哀求,“妹妹,妹妹!父亲最听你的话了,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我,我是一定要嫁给徐郎的!”

    “你知道的,他不但相貌英俊,才智过人,清明还当着众人的面救下我们一家,这样的人,还有哪里可以挑剔的呢!”

    “我都不知道爹娘为何如此固执,明明我们是那么地相爱,那么地相配,为什么一定要阻拦我们呢!”

    姜如愿的声音哀怨绵长,抓住姜如意的手愈发用力,眼里透露着一丝疯狂:“娘亲从来没有打过我,她这回真是铁了心了,非要让我抱憾终身么……”

    “妹妹,妹妹,姐姐求你,你帮帮我,这个家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如意看着明显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姜如愿,眼里全是震惊与不解。她不明白,一段感情,怎么能够让姜如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地固执疯狂……

    她反手抓住姜如愿,将她的身子扳正,双眼注视着她,声音极为严肃:“姐姐,你看着我,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么?”

    “父亲,母亲,如此疼爱我们,他们反对这门亲事一定有原因的……”

    “不,不是的!”姜如愿烦躁地打断:“他们就是对徐郎有偏见!不管徐郎做得多好,他们都看不见!”

    “可是。”姜如意加重了语气:“你们才认识了多久,从初见到今日,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多的功夫,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真的是值得共度一生的人呢?”

    姜如愿疯狂地摇头,声音有些哀伤:“你也怀疑我们……”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姜如愿自顾自地说道,有些甜蜜:“我们自初见后,就一直有来往,他从一开始就向我表明了心意,一直说等中了案首就来提亲。”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他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这还不够么?”

    姜如意听得脑仁生疼,“那他为何会对你做出那种事!他如果真的爱重你,就不会哄骗你在婚前有违礼法,给以后留下话柄!”

    “才不是呢!”姜如愿尖叫。

    她盯着姜如意,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与震惊:“妹妹,我一直以为你该理解我的……”

    “明明,明明你自己就从不在意所谓的礼法,宗族那些人拿着礼法压制你,你都不放在眼里。为何到我这里,你就大肆给我讲礼法呢??”

    姜如意在姜如愿指责的眼神中,吞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但姜如愿显然还是读懂了她的眼神,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呵呵。”

    “不过是因为我无用罢了……妹妹你聪明又能干,自然不将宗族放在眼里。而我,我不过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不但撑不起门楣,连自己的亲事都决定不了……”

    两行清泪从早已肿起的眼中滑落,原本瘦削的瓜子脸更为狼狈。

    姜如意看着向来温婉大方的姜如愿成了这个样子,心中也非常难受,对那徐仲元更生不出好感,甚至警惕更重。

    但她知道,眼下的姜如愿只怕是听不进他们任何反对的话。

    她想了想,放柔了声音,道:“姐姐,我自然是盼着你美满幸福,嫁得如意郎君的,但这徐公子,我和父母都接触甚少,不如我想法子说服父母,邀他一见。若他真如你所说的这般优秀,想必父母也一定不会再做阻拦了。”

    “不……来不及了……”姜如愿呢喃,面容决绝:“徐郎家里的长辈身子等不及了,他父母至孝,逼迫得紧,若爹娘不同意在这月让我俩成亲,他便要另娶他人了……”

    “什么?!”姜如意惊叫道。

    “我不如妹妹这般能干,但是……”姜如愿看了姜如意一眼,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幽幽道:“我一定要嫁给徐郎,不然爹娘只当没了我这个女儿便是!”

    ……

    姜如愿用绝食三日的决绝逼得姜家三人让步,在徐仲元再次亲领着父母、媒人上门提亲,跪在地上向姜家父母赔罪并且遭了姜父一阵拳打脚踢后,姜家父母终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徐家态度一改之前的傲慢,送来的彩礼算不得名贵,但也看得出用了心。

    姜家父母一推再推,终于将结亲的日子定在了月底。

    这日子一定,姜家父母并姜如愿便忙碌起来,为这桩开场并不美好的婚事尽力筹备。

    姜如意内心始终隐隐地不安,但派人几番探查,也没查出个能够推翻这桩亲事的理由,只好任由他们去了,只是内心对爱情这事又添了几分抗拒。

    若是爱情只会让人迷失自我,她宁可从不触碰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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