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不过三日,姜如愿却积攒了一肚子委屈。

    她本以为,徐家父母就像徐仲元口中描述的那般慈爱有礼,对她喜爱有加,徐家小妹天真可爱,对她这个为进门的长嫂敬重期待。

    谁知,她刚一进门,徐家三人便迫不及待给她一个下马威。

    新妇第一日要下厨为夫家亲手操持早膳。像姜家这样的人家,女儿多不善厨艺,多是由陪嫁的厨娘做好早膳,新妇调个味送上桌,尽个心意便好。

    姜母疼爱女儿,在陪嫁中特意加了三个手艺了得的厨娘,第一日早早下厨备好了极为丰盛的早膳,姜如愿顶着酸软的身子将膳食送到了徐家父母居住的主院。

    本以为徐家父母不说假意配合夸她厨艺了得,也会笑纳这份孝心,哪知道,徐母只看了一眼,便撂了筷子,以早膳并非她亲手所做为由训斥了她将近半个时辰,斥责她不将夫家放在眼里,手足不勤,甚至还咒骂姜家父母教女无方。

    她听到自己父母无辜受牵连,忍不住回了一句,让徐母更是生气,连连斥责她不尊长辈,德行不堪,竟然连新妇茶都不喝就要把她赶出房门。

    她当场便落下泪来,徐仲元站在一旁作壁上观,完全没有护住她的意思。

    这也罢了,她费尽心思为徐家人准备的重礼也成了罪名。

    譬如,送给徐家小妹一副足金为底、琉璃点缀的头面,价值不菲,却被徐家小妹嘲讽她不愧为商户之女,满身铜臭,没有半点品味。

    她私下里不知哭了多少回,但徐仲元却总是劝她身为长嫂,要识大体,贤良淑德,和睦家人,再不见婚前对她疼爱珍重、一往情深的模样。

    她只觉这三日过得宛如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姜家,更觉愧对父母。

    今日回门,她一早便备好了出门,却被徐母拘着立了一个时辰规矩,满口的出嫁女不得在娘家久留,不然就是不守妇道,她生怕再起争执,只能委屈应下吃完午饭就回府。

    她本不欲将这些苦楚告知家里,但对上一脸心疼的姜母,到底是按捺不下心中的委屈,把在徐家遭的罪都哭诉了一遍。

    最后,她哭得不能自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姜母的腿道:“娘,如愿知错了,如今的苦都是如愿自找的,还白白连累您和父亲为我忧心……”

    姜母阖着眼,泪水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她最担忧的事,到底成真了。

    姜如意坐在一旁,看见姜如愿这般伤心痛苦的模样,心像被一只大手揪着,有些难受。她喝了一口茶,突然出声道:“既然徐家这般过分,那姐姐何不早日和离便罢,回家来,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姜如意此言一出,姜母和姜如愿都僵了一瞬。

    半晌,姜如愿从姜母怀里抬起头,满脸苦涩道:“妹妹,你不懂。”

    “我……”姜如意还想再说话,却被姜母用眼神止住。

    姜母叹了一口气,窝着姜如愿的手,无奈道:“傻孩子,都怨我和你父亲将你宠的太过天真,连上天都看不过眼,要好好给你上一课。”

    “这婚呐,一旦结了,没有出现伤筋动骨的大事,你都是离不成的。”

    “从今日起,你要在徐家生存下去,便得学着圆滑容忍,有人欺负了你,便要自己想着如何不落人口舌地打回去。”

    “既是你自己选择的人,没走到尽头,你可回不了头啦。”

    姜如愿红着眼,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再被她利落地擦掉,听着姜母的话连连点头。

    她看了一眼满脸不解、一心想反驳的姜如意,惨笑一声,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沧桑又带着点希冀,“妹妹,你还小。”

    “你还没有满心欢喜地爱上过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像失了智般想和他过一生,哪怕发现他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完美,你仍然舍不得放下他,仍然舍不得离开他。”

    姜如意听着姜如愿那犹如献祭一般的话,又看了一眼姜母,十分坚决地摇了摇了头:“不,姐姐,那不是爱情。”

    “那不过是你自己的执念。”

    “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劝阻不了,但是,漫长的一生不能只靠那可笑的执念活着。”

    “我话放在这,若你想回来,没人能阻碍你,我和父母永远是你的靠山。”

    姜如愿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讷讷不语。

    ……

    午膳时,徐仲元和姜如愿分别坐在姜家父母下首,姜如意坐于末端。

    徐母心疼女儿,让厨房备下的都是姜如愿爱吃的菜,不停地为姜如愿布菜,嘴里不住地劝她多吃点,一副她在徐家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徐仲元看着气闷,再看姜父对他一脸冷淡的模样,更是窝火。

    姜父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但因姜祖父身子不好,被迫早早地中断学业,接手家业,却一直没放下读书的爱好,刚刚在谈话时,打着求教的名义,从典籍中找了不少典故,敲打他要爱护姜如愿,不得欺辱她。

    他表面应是,内心却不以为然,一心想从姜父口中问出些钱庄的事,但姜父却像识破了他的意图一般,绕着圈子滴水不漏,只说生意之事都交给姜如意,让他莫多挂念,倒显得像他是个贪图姜家钱财的小人,把他气得火冒三丈又不敢发作。

    见姜家三人都将他视作空气,他眼神闪了闪,主动开口,假惺惺道:“妹妹,你姐姐在家经常思念于你,若妹妹有空,不妨多到徐府走一走,姐妹二人多亲近。”

    姜如意眼皮都未掀,不冷不热道:“姐夫刚刚还说我忙得不可开交,又怎会有那串门的空闲?倒是姐夫,眼下也未到下一科应试之时,不若多带姐姐回姜府坐坐,尽尽孝心,妹妹我在家陪你们喝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有的。”

    徐仲元一哽,装作没听出姜如意的不满,又道:“哦?妹妹最近在忙些什么?可是又找到了什么点石成金的生财之道,不若说与我听听,我平日在书院求学,也常听同窗聊些营生之事,可与你参谋参谋。”

    “不过是忙碌些小生意,上不得台面。”姜如意敷衍道。

    “妹妹说笑了,若是妹妹做得还是小生意,那这江宁城可没有人敢说是做大生意了。”徐仲元假笑道,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要说起来,我还有个同窗,家中也有一手绝活,听闻上崖村的故事后,也颇为心动。若方便的话,不若我为妹妹引荐引荐,说不定又是一段佳话呢?”

    实际上,徐仲元哪有什么同窗,不过是陈二公子接了姜如意否掉的项目,结果被人涮了,携款潜逃,窝了一肚子气,想以牙还牙,特意编了个故事,让徐仲元来引姜如意上套罢了。

    姜如意总算掀起眼皮,看了徐仲元一眼,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哦?姐夫还碰上了这般巧的事?”

    徐仲元被姜如意那一眼看的心砰砰乱跳,就像心中的盘算都被看了个干净,他又喝了一口酒,掩饰心中慌乱,和善地笑道:“这不是碰巧了么,我那同窗得知你是我妹妹,也是激动不已,一直想托我求见你一面呢。”

    “是这样。”姜如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声调拉长,然后话锋一转:“可惜啊……”

    “我这几月的项目都看得差不多了,姐夫那同窗若有心的话,便自个到姜家钱庄填个单子,排着队,若真是个好项目,张掌柜自会告知我的,也不劳烦姐夫多一趟口舌了。”

    没料到姜如意如此利落地拒绝,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徐仲元眉毛竖起,一脸愤慨意欲发作。

    但姜如意看也不看他,给姜如愿挑了两块鱼,埋头又自顾自吃起来。

    姜母用手帕抹了抹嘴,慢条斯理道:“如愿呀,你这成了亲,便是成人了,你是我姜家的女儿,也不拘泥于那些什么规矩,该把我赠给你的嫁妆铺子都自个打理起来。”

    姜如愿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仲元,对上他不虞的眼光,讷讷道:“母亲,您知道我的,我不会这些……”

    姜母冷冷地瞥了徐仲元一眼,把他看得低下了头,又看向姜如愿,一脸恨铁不成钢,声音有些重:“不会就得学。你问问你妹妹,前几日,还有几个农户人家的女儿找上门来,想要联手建一个绣坊合作社,自个当家作主。”

    “同是女子,人家都做得,你怎么就做不得了?”

    姜如意知道姜母是想鼓励姜如愿立起来,便接话道:“是啊,姐姐,那几个姐姐也未曾学过管事做生意,但她们愿意去学,我便愿意信她们,姐姐你又不比她们差,如何就学不得了?”

    姜如愿还未开口,徐仲元便摔了筷子,叫道:“这怎么行!女子出头当家作主,这像话么!”

    闻言,姜如意和姜父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徐仲元,目光冰冷。

    徐仲元对上他们的冷眼,涨红了脖子,目光却丝毫不退,嚷嚷道:“农户人家的女子,没有规矩,自以为会些手艺就想颠倒纲常了,岳父,你可不能由着妹妹支持她们呀,不然这事传开了,我们脸上都无光呀!”

    姜如意冷哼一声,不屑道:“颠倒纲常?依姐夫之意,我身为女子接手了家业,是不是颠倒纲常的头一人?”

    徐仲元面上一滞,眼里透露些不屑,但口里还是虚虚道:“妹妹你不一样。你有经商之能,怎么会和她们一样呢?你听姐夫的话,这个生意做不得。”

    姜如意只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她往后一靠,声音带着些傲慢骄矜:“姐夫,我是钱庄的主人,这生意做不做得,我说了算。”

    “就像姐姐,她自个的铺子,她管不管得,也是她说了算。”

    “你……”徐仲元气急,用手指了指姜如意,险些就要骂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道:“行,你姜家之事我管不得。”

    “但如愿,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徐家的人,她的事,我管得!”

    他转身对上面色不虞的姜父姜母,态度十分强硬:“徐某乃是读书人,徐家耕读传家,姜如愿既进了我的门,便要守我徐家的规矩。这铺子,她绝不能自己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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