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第一次见到尸王,尸王正手持荡妖杖,端坐于义庄的房顶,随时准备与趁着夜色前来义庄噬食尸体的恶灵战斗。

    是了,即便身为尸王,即便以尸气为能量来源,晏临川却从未伤及无辜,人也好妖也罢,无论□□还是元识,他都精心守护它们不受恶灵进犯。

    尸王起身,居高临下,将荡妖杖直指向莫离。

    莫离虽是灵狐,说到底也是妖,深夜急匆匆往义庄跑,很难想象它不是来打那些尸体的主意的。

    莫离忙不迭将青丘山的遭遇之事讲了,尸王听完收回了荡妖杖,从房顶一跃而下,来到小狐狸面前:“所以你来求本王何事?”

    “尸王大人可否随莫离回趟青丘山,用您的法力使那些猎杀九尾灵狐肉的人都暴毙,改变人间的谣传。”

    于是,当某天一只小狐狸于青丘山被一群猎人追杀时,那些猎人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冲向悬崖边,没有一丝迟疑,仿佛那是一条平坦大道一般,直直跨步跳了下去,堕崖身亡。

    越来越多的猎人暴毙于青丘山,不是跳崖便是不眠不休的奔跑至力竭而亡,再不就是将同伴认作猎物而自相残杀。总之,猎人只要进了青丘山便会发癫,以一种极为荒唐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如此一来,来青丘山的人越来越少,不只是猎人,平常人也自是不敢进山的,至于那些久居山中、靠山吃山的山民,本是山妖的信徒,如今也搬走了大半。后来越传越离谱,更有说山中有厉鬼,只要有人靠近便吸人元识,吃人肉身。

    青丘山的山妖终于坐不住了。他见有人在自己的山头使用幻术,影响了人们对青丘山的信奉和崇拜,遂开始调查此事。于是发现自打一个月前,一持青铜杖的昂藏男子于山中落脚后,青丘山开始怪事频发。

    谁人好大的狗胆,敢在老子山头兴风作浪。山妖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让来人吃点苦头。他变身为一柔弱书生,假意昏倒于山路旁,打算待那人查看之时,将人一击毙命。

    尸王行走至那条山路时,见有人躺在路边,便停下脚步,俯身探了那人的鼻息。就在此时,山妖突然睁开双眼,嗓音沙哑地要水喝。尸王将他扶起喂水,山妖的胸口处突然显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孔,龇出獠牙对着尸王的手臂就是一口。

    不想尸王早有准备,他闪电般飞起荡妖杖,杖头直向山妖胸前的人面疮射去。登时山妖便被击倒在地,人面疮发出一阵哀嚎后消失了。

    “哪儿来的野路子妖怪,敢在本王面前抖落幻术。”尸王起身,手掌一张,荡妖杖稳稳当当回到手上。

    山妖见来人绝非泛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调屁股便想跑路。

    尸王岂能让它如愿,荡妖杖再次飞出,照着山妖的后背便是狠狠一杖。山妖噗通一声又倒在地上,这回是本主疼得嗷嗷直叫。

    “本王话还没问清楚,你就打算这么跑了?!”尸王一步跨至山妖身旁,一脚踩在背上,“你谁啊?该不会就是那吃人的厉鬼罢?今日犯在本尸王手上,本王定要为民除害。”

    山妖一听,吓得大呼小叫起来:“尸王大人饶命,我只是这青丘山的一山之妖,真的不是厉鬼啊,是我有眼不识尸王了,您且绕我这一回罢!”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还敢诓骗本王。”尸王踩着山妖的脚逐渐用力,“山妖?青丘山乃修仙灵山,若是真有山妖,又怎会纵容人类猎杀灵狐、吃肉剥皮?”

    “……”山妖哑口无言。也怪不得别人,谁让自己打成为这一山之妖之后便畏畏缩缩,只想安享“信”的供养,又不想承担维持山中秩序的责任呢。

    可到底也怪不得自己啊,当初它不过是山中那座藏经塔里守护经卷的和尚,死后因无牵无挂亦无处可去,便留在塔中继续生前的使命。日子久了,也有了些法力。

    再后来,青丘山原本的山妖因处理山内人与妖的关系不力,致使两族冲突不断,更闹到天庭之上。天庭虽顾不得此等小事,山妖却害怕了,索性溜之大吉。它对外宣称自己现居于藏经塔,有人来拜便去塔中寻它,再之后那山妖就再没了踪影。

    那和尚莫名其妙成了新的山妖。开始它还耐着性子与信众解释,它并非山妖,是那山妖不负责任、擅离职守,后来说得烦了,加上被人以“信”供养些日子尝到甜头后,便贪图安逸,再不肯按部就班修炼了。食人信仰又省事又涨修为,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和尚便堂而皇之将自己当成了新任山妖。

    于是它也缩头缩脑起来,既然官方认定的山妖都可以说走就走,它个冒名顶替的何苦趟这淌浑水?

    尸王看山妖不吭声,只当是自己说对了,收起它身上的脚,用力向它屁股一踢,山妖鬼哭狼嚎被踢上了天,又重重摔在地上,粉身碎骨,修为全无。

    尸王也没管,反身就走了。可怜山妖弄假成真,倒在路边吭吭唧唧起不来了。

    小狐狸莫离在尸王的帮助下,如今白天也敢出来觅食饮水了,它听到前方的□□声,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见了那人,才发现竟是它寻找尸王时,曾经在树下救它的那个书生。莫离寸步不离地在山妖身边照顾了七天七夜,终于将它从身识俱灭的边缘拉了回来。得知山妖需吸食更多人类的坚定信念才可以维生,莫离不顾自身修行,想尽一切办法为山妖找寻信念,更不惜编书诱诓世人。于是,行差踏错,步步皆错,便走成了今天祈愿树下的一对恋人。

    此时几人头顶的一枝树根被火烧断,巨大的噼啪声之后,房顶塌陷了一半。

    晏临川怕伤到哀久安,大手一挥将火灭了,莫离和山妖皆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你,抬头。”

    山妖只当没听到,继续鸵鸟似的将头埋于胸前。

    “还想挨揍?”

    山妖怎么敢,揍一次它千年修为都没了,眼下法力好不容易才将将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以尸王如今的能量,它怕是当真没命了。

    山妖缓缓抬起头。

    晏临川眯眼盯了山妖的那张清秀的脸庞半晌,冷嘲道:“想不到你竟真是山妖。我说怎与之前踢上天的那人长得不一样,险些没认出来,原是换了张面皮。你口味还真是专一,这张脸与原先那张皆是人畜无害的柔弱年轻书生呢。”

    山妖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瑟瑟道:“大人,我当真不知这姑娘是您的人,我若知道,是断不敢向她下手的,求您饶我这一回罢,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莫离更是开了闸似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扯了晏临川的衣袖哀求:“大人,求您放过前辈,它这千余年来实属不易,至今仍不敢离开这祈愿树,对它的惩罚也够了……”

    晏临川闭上眼,那该死的濒死之痛又汹涌而至,他不想让人看出,便攥紧了拳头,那只铁手亦因了他元识不稳,被攥得嘎吱作响。

    山妖和莫离见尸王如此反应,只当他仍是怒气未消,怀恨在心。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无人言语。

    莫离看了看地上的哀久安,恍然想起她于树下所求,于是壮起胆子,轻声道:“尸王大人,莫离知道这姑娘心中所愿,莫离可为她实现。”

    晏临川缓缓睁开眼,那眼底迸发而出的暴戾着实令人胆寒。他将目光投向莫离,莫离吓得即刻垂下了头。

    晏临川张了张口,却吃力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莫离没敢抬头,却跟真真儿看见晏临川的表现一般,笃定道:“想必大人也在寻求找回她记忆之法。”

    “何以见得?”晏临川艰难发声,嗓音哑得让山妖都禁不住抬起眼皮子偷瞄。

    “上回月圆,有个老头儿来求山妖能助它于这不来山觅得梦境豆,说是要用它们做一只梦泽枕。”

    “奈何那老头法力太强,凭祈愿树的树叶,根本撂不倒它。它吃了七片树叶,如同吃了七块方糖似的,豪无反应。之后它碎碎念的够了,就离开了祈愿树。”

    “不过它走时,落了这个。”莫离从怀里掏出一只青铜鱼符交到晏临川手上,“陇陵关乃大兴国要塞,能自由出入之人甚少,为加强关卡管理,通关符更是定期更换。我打听过了,这鱼符正是当下的符节。能签发符节的,就只您的将军府和县衙,那老头儿是妖精之身,想必是您的人。”

    晏临川接过鱼符,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怪不得老柳那些日子不走城门,回回出关硬是要跳城墙,原是弄丢了将军府签发的鱼符。丢失通关符节可是大罪,怕只怕被别有用心之人捡了去,于守城不利。

    方才走得匆忙,听侍卫来报有人深夜出关,只当是老柳又着了哀久安的道儿,被偷走了鱼符,毕竟府上就只老柳有一只鱼符,供下人偶尔出关办事时所用。

    可若老柳手上没有鱼符,哀久安出城时用的那枚,又是哪儿来的?庆尔在大牢内关押,哀久安于陇陵城还有其他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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