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逃?”周萃面露不解:“又出事了?”

    ……

    这个“又”字十分灵性。

    薛灵韵简单解释一通:“王辛他们不简单,靠近他们太危险,所以我们要趁着他们不备偷偷溜走。”

    “可是,女郎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是啊,薛灵韵的上半身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但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

    “我没事,周萃你听着,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攸关性命。”

    如果不是自己受伤,也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周萃身上。

    闻言,周萃的神色顿时就慌张起来:“女郎,我不行的……”

    薛灵韵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温热的体温渐渐过渡到周萃的肩上,薛灵韵直视着她,目光坚定:“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你到东市买辆马车还有一些路上的必备物品。一定不要让王辛他们发现,你买了马车后不要回来就在城外等着我与你汇合。”

    “女郎,我怕我做不好这些,我给你拖后腿怎么办?”

    周萃本能的感到胆怯,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之前因族人要吃人,在这样的危难关头她才鼓足勇气逃出来。

    但是现在,神使大人的身家性命也绑在自己身上,周萃心里没由来的恐惧,她怕辜负神使大人的期望。

    “周萃,你抬头看着我,我视你为我的妹妹,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好吗?我们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薛灵韵拍着周萃的肩膀语言坚定,不容置疑:“周周,你一定可以的。”

    “神使大人,我不行的,真的不行,我害怕……”

    薛灵韵摆正她的身体,一只手抬起周萃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对视:“一切皆有可能。尽你所能就好,别怕我就在这,我们共同面对。”

    周萃的下唇咬得泛白,她终于抬起眼眸,语气颤抖但带着几分坚定:“好,我去。”

    薛灵韵目送周萃离开,但是眼下又有一个难题,她该怎么赶在关闭城门前出去呢?

    看着门外正巧路过的何郎中,“何郎中,请你来一下。”

    薛灵韵笑眯眯地朝何郎中喊道。

    何郎中不明所以,摸着花白的胡子进了房间:“薛女郎,找我何事?”

    “郎中,我想回家养伤。”

    薛灵韵试探性询问,如果何郎中肯放她离开医馆,那这事就简单许多。

    但是就怕何郎中受了王辛嘱托看管自己,那想要离开医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何郎中面露难色:“这,薛女郎伤势未好,留在这安心养伤方是良策。”

    薛灵韵一听就知道在何郎中这里讨不到好,得到别处寻找突破口。

    当下洒脱道:“那好吧,不过我在这房间里呆的闷得慌,我想在这医馆里走走。”

    何郎中听见薛灵韵不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立马就答应了薛灵韵的请求。

    薛灵韵在何郎中的搀扶下下了床,好在自己的伤集中在上半身,腿脚无大碍。

    “薛女郎,这医馆你不熟,老身陪你逛逛如何?”

    “好啊。”如果一下子拒绝倒有些刻意。

    薛灵韵在何郎中的陪同下将这间医馆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她还欲再仔细看看,陪同的何郎中却已累的气喘吁吁,他上了岁数,实在走不动了:“薛女郎,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诶,多加锻炼伤才好的快,再走一圈。”

    薛灵韵几乎是硬拉着何郎中,又将这医馆走了两圈,最后何郎中实在是受不了了,“薛女郎,我还有别的病患,我去前面叫,叫学徒来跟你走。”

    薛灵韵笑眯眯应下了:“郎中,你快去喊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才怪。

    何郎中刚转身离开,薛灵韵立马朝一个偏僻角落跑。

    方才她已摸清医馆的布局,这角落类似于现世的太平间,不同的是,薛灵韵看见有人不停地往外运送着尸体。

    问了何郎中才知晓,原来平洲战乱,流民也聚集此处,伤者,死人多如繁星。

    不少人不治而亡,尸体堆积如小山一般。

    而何郎中为了预防疫病,都会吩咐学徒将这些尸体运至城外火化。

    薛灵韵就打算混进着尸体堆出城。

    两个学徒背对着薛灵韵正合力抬着一具尸体。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搬尸体,我夜夜做噩梦。”

    “我娘去寺里求了符,很灵的,不然等哪天休沐你也去求一道。”

    “真是晦气,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我一定去求一道。”

    “别磨蹭了,天快黑了。”

    薛灵韵轻手轻脚爬进平板车,她身上还是那一身破旧衣服,混在尸体堆里倒也无异样。

    不过薛灵韵有重量,上车时还是不可避免发出了“吱”的声音。

    学徒的耳朵此刻灵敏非常,“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另一个学徒将求来的符从怀里掏出来,几乎虔诚地捧在手心:“小鬼退散,小鬼退散……”

    “……”

    尼玛的,念的更吓人了。

    两人鼓足勇气转头,静静观望一阵不见丝毫异样。

    “咱们快走吧,运完这一趟就回家。”

    “好。”

    薛灵韵安稳地躺在平板车里,晃晃悠悠离开了医馆。

    因为这辆车装满着尸体,路上的行人乃至看守城门的士兵都没有仔细查看。

    眼看出了城,薛灵韵就得想办法下车。

    薛灵韵看四下无人,慢慢从车上坐起来。

    她打算一点一点挪至车尾,中途跳车。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日落西山,夕阳将薛灵韵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长到在前面拉车的两人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影子缓缓坐起,硕大的头颅左右张望。

    两人冷汗直流,汗毛竖立。

    手心潮湿,汗渍竟将车把的颜色都染的深了几分。

    双双对视,都从对方瞳孔放大的眼里看到了惊慌失措。

    什么鬼竟恐怖如斯!不怕太阳!还有影子!

    谁也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打破这心照不宣的平静。

    薛灵韵对此一无所知,她正打算跳车。

    忽然,平板车咚的一声,接着一阵震颤,车上的尸体都随着跳了一下。

    原是两个学徒放下车一溜烟的跑远了。

    边跑边喊:“啊啊啊啊啊,有鬼!有鬼!”

    薛灵韵一头雾水,鬼在哪?她怎么没看见。

    算了,先溜为上。

    这两个人神叨叨的,还怪吓人的,薛灵韵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薛灵韵就这样施施然下了车,到与周萃约定好的柳树下等她。

    等了许久,等到太阳完全下山,最后一点绯红也被暗色吞噬殆尽。

    城门关闭的刹那,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此时夜幕降临,月色如水,皎洁的月光洒在平坦开阔的官道之上。

    吱呀吱呀,是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

    只见一辆青篷马车缓缓驶进月色,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异常欣喜的声音。

    “女郎,我们出来了!”周萃赶着马车,声音雀跃。

    “嗯,我们自由了,天高海阔任我们这两只小鸟飞。以后你就喊我阿姊,我们姐妹相称。”

    “阿姊……”

    周萃坐在前面不甚熟练地赶着马车,手上无意识缠绕着马鞭,心柔软潮湿成一团,阿姊,她又有阿姊了。

    薛灵韵掀起车帘打量着周遭环境,虽然现在黑漆漆的一片无甚看头。

    冷冽的风卷挟树叶,带来簌簌声响。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细究之下还有一丝凄厉之感。

    但薛灵韵内心满是欢喜。

    啊,这冷冽的风,是自由的味道。

    啊,小鸟的鸣叫,是庆祝的凯歌。

    还有这月,又大又圆。

    突然,薛灵韵敏锐地察觉到鸟声消失了,犹如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静,死一般的沉静,就连风声似乎都停滞。

    空荡荡的官道上只能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

    不容薛灵韵多想,马车忽然猛地震荡,薛灵韵一时不察滚落在地,上半身重重磕在车壁上,疼得她呲牙咧嘴,薛灵韵也顾不得查看伤势,只问道:“发生了何事?”

    周萃惊恐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马受惊了,阿姊,前面有人。”

    伴随着周萃的话,同一时间薛灵韵又听见一阵声音。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沉闷的声音似从地下传来,震得地面上的细微尘土不断起伏跳跃,欢脱的好像在奏乐。

    薛灵韵若有所感,探出车窗向后望去。

    下一秒,她神情呆滞:“后面也有人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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