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廿四足尖轻点,身形快如残影飞至宫中,虽未见到荆砚嘴里也喊着:“大哥,大事不好了!”

    却见宫中也乱成一团,太监,宫女脚下生风,行色匆匆。

    荆廿四顺着人潮来到乾清宫,不想乾清宫进进出出多位太医。

    每个人的脸上都面如菜色。

    直觉不好,他随手拉过一宫女:“宫里发生了何事?”

    宫女简略答道:“圣上不知何故腕间无端起了红痕,身上也有,现下更是满头大汗,直喊着热。”

    荆廿四面色凝重。

    今日是十一月十五。

    现在更深露重,只会冷,怎么会热呢?

    荆砚恰巧从乾清宫出来,见到荆廿四面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荆廿四赶紧答道:“大事不好了,公主正火烧薛女郎呢。”

    “火烧?”荆砚眉头紧锁,圣上的症状也如火烧一般。

    荆砚直觉此事有端倪,薛灵韵的本事他早就见识过。

    他转身进了乾清宫,将薛灵韵火烧一事禀告沈昧。

    沈昧蜷缩在榻上,难受地呻,吟。

    殿内门窗俱开,甚至将冰窖里的冰都放置寝殿内,但沈昧额间豆大的汗珠流个不停,单薄的明黄寝衣早已被汗水浸湿,隐约露出强劲有力的线条。

    沈昧面色绯红,唇更是鲜艳欲滴。

    他颤抖着声线,忍受着痛苦道:“朕…要…亲自去。”

    他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荆砚立马安排马车出宫。

    沈昧难受得厉害,坐在马车里催促道:“快些,再快些。”

    他能感觉到火正在烧他的脚,火舌一点点向上攀爬,炽热灼人。

    热浪毫无预兆不停地袭来,沈昧想不明白,明明没有火为何他如在火上炙烤?

    荆砚挥舞着马鞭,心急如焚,他恨不得将马插上翅膀,立刻到公主府才好。

    他只能更大力鞭打马背,让马跑得更快些。

    好在夜已深,街道空阔,这样荆砚心头松了一些。

    “圣上,我们到了!”

    荆砚停下马车,车内却无应答。

    他心下大骇,猛地掀开车帘,圣上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荆砚上前小心将圣上扶起,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手下滚烫。

    他不敢耽搁,背起圣上直奔公主府。

    荆砚心里冥冥有感,这件事与薛灵韵脱不开干系!

    薛灵韵面不改色,她虽感觉不到痛疼,但是能察觉到生命正缓缓流逝。

    血液似乎慢慢干涸,她唇干舌燥,脑子也不甚清明。

    她看见台下的江满金杏眼里涌现的奇异的光,那是胜者喜悦的澎湃。

    慧觉大师转着念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珠玉秀丽的脸上也满是妖孽已除的安心。

    好像,每个人都盼着自己死呢。

    薛灵韵闭上了眼。

    正在此时,一声怒吼:“住手!”

    荆砚挥挥手,大批青风卫从暗处现身:“救下薛灵韵。”

    “我看谁敢!”

    江满金拦在荆砚身前,横眉怒目:“荆砚,谁给你的胆子,公主府也敢擅闯?”

    沈昧趴在荆砚的背上,费力睁开眼:“朕,给的。”

    江满金这才发现皇兄竟也在,见他虚弱至极的模样,忙问:“皇兄,你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前几日不是好好的?”

    她又瞪着荆砚:

    “奴才们是怎么照顾的?”

    沈昧吐出:“放了,薛女郎。”几个字后又晕了过去。

    江满金眼中闪过挣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妖女分明快死了。

    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皇兄即使生病也要前来救下薛灵韵。

    江满金看着沈昧,眼里满是不忍,待她那么好的皇兄……

    她低下头,发髻上珠翠也暗淡:“把薛灵韵放下来。”

    薛灵韵被送进马车,因为来的匆忙没有备多余的,此刻她和沈昧在一辆马车上,荆砚在前面赶车。

    她喝了车上的茶水此时已好些了,没有什么不适感。

    但是脚上,小腿上被火烧了一大片红痕,起了水泡。

    很诡异,腿上受了伤,但是她没感觉。

    薛灵韵看着亮晶晶的水泡,忍不住触碰了下。

    水泡随之凹下,薛灵韵觉得好玩,还欲再戳。

    “别,动。”

    沈昧躺在对面,眼睛半开未开。

    “什么?”薛灵韵没听清,沈昧的声音太虚弱。

    “朕说,别动。”

    沈昧心下了然,自己的“怪病”多半与眼前的薛灵韵有关。

    她被火烧,自己也如同被烧。

    救下了她,自己好了很多。

    她碰伤口,自己感觉痛疼。

    而她反倒跟没事人一样。

    定是给自己下了蛊!

    薛灵韵看着面前病美人似的沈昧,面色苍白,唇色殷红。

    凌乱的发丝贴至脸侧,身体无力倒在一旁。

    好一幅美人图。

    薛灵韵不知昨日好好的圣上,今日怎么病入膏肓的模样,遂问道:“圣上得了什么病?”

    沈昧,“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圣上什么意思,难道是?

    薛灵韵往后退了几步,但马车就那么大,身后是车壁,退无可退,她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掩着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太后得的是传染病?圣上您也被传染了?”

    沈昧缓了口气,试图坐起来不让自己失仪,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煦,但是多了些喑哑:“薛女郎,你若是将放入朕体内的蛊解开,朕可以既往不咎。”

    薛灵韵真情实感地迷惑了。

    她什么也没做啊。

    薛灵韵望着沈昧:“我没有给你下蛊。”

    “你…执迷不悟…你让朕痛你所痛……还不承认…”

    还没说完,刚坐起来的沈昧又昏了过去。

    痛你所痛?

    薛灵韵隐约觉得自己的这个金手指不一般,不是屏蔽痛觉那么简单。

    她是不是能转移痛觉,而转移的对象就是大雍朝的九五至尊——沈昧?!

    那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抱上了个巨粗的大腿?

    薛灵韵此时狠不得化作猿猴仰天长啸,她,薛灵韵终于否极泰来,时来运转!

    虽然不知道江满金为何要杀她,但是现在有圣上这道护身符,谅她江满金也不敢再胡来。

    在薛灵韵胡思乱想中,马车已驶入宫内,到达乾清宫。

    荆砚掀开车帘,看见昏迷的沈昧,视线移向薛灵韵。

    薛灵韵连忙说:“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圣上突然就昏过去了。”

    荆砚叫来宫女扶沈昧下车。

    图吉一路护送,嘴里不断喊着:哎呦呦,慢些,伤了圣上仔细你们的皮。

    薛灵韵见他们各忙各的,打算跳下马车。

    还没下,一只大手伸出来,是荆砚。

    “薛女郎扶着我吧。”

    薛灵韵想:这马车挺高的,还是扶着他吧。

    稳稳当当下了马车,薛灵韵道:“我的伤无大碍,我自己回家养养就成,不敢劳烦宫里的太医。”

    荆砚面无表情拦着她,“薛女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的安危与圣上的安危紧紧连在一起,您还是留在此处。”

    于是,薛灵韵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乾清宫的偏殿。

    ———————

    晨光熹微,周萃迎着晨钟走出小院,阿姊在宫中养病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打起精神,自己要尽心尽力打理好她们的家,这样阿姊回来也会高兴的。

    除此之外,她也要学会做饭,这样阿姊回来就能吃上她做的饭菜啦!

    走到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周萃看到不少人往城门口的方向涌去。

    “这是怎么了?”周翠随手拉过一个行人问道。

    那人兴高采烈说:“击退蛮夷的镇西军回来啦!大家赶着去迎接呢。”

    镇西军,这不是王壬,王辛所在的军队吗。

    周萃想到王壬临死前的惨状,下意识也随着人潮行至城门处。

    整齐的马蹄声从城门外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锐不可当。

    周萃挤在密密麻麻的百姓之中,耳边满是雀跃的欢呼和喝彩声。

    嗡的一声,城门大开。

    千军万马,大地震颤。

    人潮活过来似的,一浪接着一浪,被百姓裹挟的周萃随波逐流。

    她个子不高,只能远远看见看见一个个泛着冷光的盔甲。

    “王承武将军果然神勇不凡,战无不胜!”

    “还有徐副将也不逞多让,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

    “王家怎么出了那么多英才,匀给我家一个祖坟都能冒青烟了。”

    周萃虽不知道这些人名,但都暗暗记在心里,阿姊错过了那么热闹的场面,等她回来自己跟她好好说说。

    军队越行越远,坠在后面的是乌泱泱的士兵。

    百姓渐渐散开,周萃也欲离开。

    刚转身,就听见一阵哭天喊地之声:“阿壬呢?阿辛呢?为何看不到?为何没有随着大军回来?”

    老妇人面前立着一士兵,士兵低着头:“他们死了,回不来了。”

    两个丫鬟也拉不住妇人,妇人的拳头打在士兵的身上,可士兵穿着盔甲,哪里打得到呢。

    士兵声线低沉:“您节哀。”

    妇人不敢相信:“可他分明寄了家书,说蛮夷大败,很快就能归家,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周萃不忍再看,她知道王壬,王辛是死在荆砚一行人之手。

    她也知道荆砚是圣上的人。

    她要不要告诉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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