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韵突觉手上一松,回头看,沈昧挣开了她的手。

    见沈昧不动,而齐人高的骏马已近在咫尺,薛灵韵心下焦急万分: “圣上!”

    沈昧长身玉立,风吹衣角猎猎作响,北风掠过墨发随风舞动。

    薛灵韵险些吐血,都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帅啊!

    下一秒。

    只见沈昧面色沉肃,从背后箭筒抽出鈚箭,拈弓搭箭,嗖的一声,鈚箭划破空气,锐不可当,正中马腿。

    骏马噗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凄厉嘶鸣。

    马腿上的箭矢入骨三分,余威尚在,黑雕尾羽微微发颤。

    薛灵韵瞠目结舌,她一时慌乱竟没注意沈昧在何时拿了弓箭。

    不愧是圣上。

    沈昧继续射箭,一连三发,百发百中。

    倒在地上的马匹不断哀鸣,但还是有马中了邪似的前仆后继而来。

    禁军赶到,围成半圆将沈昧护在中间,弓箭漫天,不停射向狂躁的马群。

    马儿一个接一个倒下。

    “圣上,卑职救驾来迟,请圣上责罚。”

    禁军呼啦啦跪了一地请罪。

    沈昧道: “去查,查这些马因何暴起。”

    “是。”

    沈昧心中模糊有答案,他来到薛灵韵面前,问: “薛卿可还好?”

    薛灵韵心有余悸: “臣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因面对面,沈昧从薛灵韵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回头让太医开一副安神的汤药来。”

    薛灵韵点点头, “谢圣上。”

    她想赶紧回去,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马匹,绕不开,只能小心避让。

    薛灵韵跨过一个个马腿,还不忘朝沈昧道: “圣上真是个神箭手,箭法出神入化。”

    正说着话,沈昧却一把拉过她。

    薛灵韵撞进沈昧的怀里,正对着他的唇和精致的下巴。

    她的心慌慌,眼神乱飘,却看见沈昧优雅弧线的脖颈,还有突起的喉结。

    她更慌了。

    “小心。”

    薛灵韵回头看,原来是一匹黑色骏马不顾腿伤,拖着残躯撞向她。

    沈昧微微垂眸就能看见薛灵韵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正不停扑闪着,如蝴蝶振翅。

    她红唇微张,一幅惊讶模样,应该是吓到了。

    除此之外,异香扑鼻。

    他心下了然,今天这场事故是冲着薛灵韵来的。

    薛灵韵身上的香,就是马儿狂暴的关键。

    看来如预期一样,王家按捺不住出手了。

    徐崇一骑着高头大马,单手持着银色长枪,长枪闪烁森森寒光,随后他猛然一掷。

    长枪越过薛灵韵,直击蠢蠢欲动的黑色骏马。

    骏马胡乱扑腾几下,再也没了声息。

    他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笑了一声,道: “臣来的不巧。”

    薛灵韵缓过神,连忙从沈昧怀里退出来。

    沈昧歉意道: “事发突然,是朕唐突了。”

    薛灵韵手足无措,低着头,道: “臣能理解,能理解,那圣上你们聊,我,臣先回去了。”

    徐崇一看着落荒而逃的薛灵韵: “啧,美人跑了。”

    薛灵韵回到营帐,惊魂未定。

    周萃和曲意眠迎上来。

    “阿姊,脸色这样差。”周萃搭着薛灵韵的手,触感冰凉。

    曲意眠倒了杯热茶: “给,暖暖身子。”

    薛灵韵手捧热茶,脑海里不停闪过方才的场景,狂暴的马,射箭的圣上,徐崇一……

    画面来回闪烁,最后定格在圣上的嘴唇。

    她后知后觉,圣上是微笑唇吧?

    一个皇帝,有个微笑唇是不是太不威严了……

    “阿姊,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可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周萃靠在她肩膀上,后怕不已。

    薛灵韵掐了一把周萃的脸颊肉。

    现在她不似在平洲那样瘦,脸上甚至都有了肉,添了些娇憨。

    “放心吧,你阿姊不会有事的,你忘了阿姊的身份了?”薛灵韵朝她眨眨眼。

    曲意眠看着她们,眼神暗淡,她是个外人。

    不想留在这里讨嫌,悄悄出去了。

    周萃这才笑了,阿姊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不会有事的。

    “阿姊,你身上好香啊。”周萃像一条小狗,胡乱嗅着她。

    薛灵韵低头闻了闻,还真的有一股异香。

    她道: “可能是不小心从别人身上沾到的吧。”

    曲意眠在外面走来走去,随手揪了片叶子将其揉的乱七八糟,绿色的汁液沾染在素白的手上。

    突兀。

    曲意绵低头看着手掌,她就如这汁液一样,突兀,别扭。

    不行,她要在薛灵韵的心上争一片地位。

    曲意绵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朝着远处走去。

    薛灵韵与周萃说了会儿话,突然想起什么,问: “咦,曲意绵呢?”

    周萃的脑袋从薛灵韵的肩膀上起来,环视一周: “奇怪,刚刚还在这呢。”

    恰在此时,曲意绵掀开帘子,笑脸盈盈: “我出去打听了。”

    薛灵韵迎上去,好奇问道: “他们查出什么了?”

    曲意绵也不卖关子: “是马儿吃了混在饲料里的躁儿草,才会突然伤人。”

    “躁儿草?” 周萃道: “怎么那么不小心,多危险啊……”

    曲意绵接着说: “听说是新来的小太监误将燥儿草当作平常草料,圣上已经下旨将相关人等杖毙了。”

    薛灵韵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怎么看都是刺客的障眼法。

    不过, “你真厉害,那么快就将来龙去脉打听的一清二楚。”

    曲意绵低头一笑: “我想着国师大人肯定想知道,就去找侍卫问了问。”

    她随口一句找侍卫问了问,薛灵韵却知道这期间必然费了不少的周折。

    薛灵韵想了想,道: “你我二人年龄相仿,不如就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好,那我日后唤你灵韵。”

    “行啊,那我就喊你意眠。”

    周萃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心里感觉不舒服。

    她上前一步挽住薛灵韵的胳膊,道: “阿姊,我去烧水,你泡个热水澡一定能睡个好觉!”

    薛灵韵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周周真贴心。”

    周萃得意哼了一声,隔着薛灵韵与曲意绵的视线相撞。

    然后双双扭头。

    薛灵韵对此一无所知。

    这厢,沈昧背手站立,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下,明暗交错间,五官显得锋利起来,利落的线条如同嶙峋山峰。

    沈昧像一头隐在黑暗里蓄势待发的野兽,笑着将猎物一口吞下。

    他捻着白玉串珠,王克厄一行人胆大妄为,怕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也好。

    沈昧道: “阿荆,将薛灵韵身边的暗卫撤掉,找个机灵的,放点消息给薛延实。”

    “是,卑职这就去办。”

    半夜,薛灵韵从睡梦中惊醒。

    自打她开了阴阳眼后,睡眠质量就奇差无比,很少能睡个囫囵觉。

    她披上衣服打算去外面走走,一出门寒风刺骨,薛灵韵打了个哆嗦。

    哈了哈手,呼出一团白气。

    已经十二月底了,薛灵韵眺望远方,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广阔天地,纾解了她白日里的不安。

    薛灵韵拢紧身上的衣服往西边走,没记错的话,那有溪流。

    薛灵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根土黄色的管子伸进厚重的门帘,随后吐出浓浓白烟。

    一阵窃窃私语。

    “大哥,要多久才能进?”

    “怎么说也得一刻钟生效。”

    “啊,我们要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要冻死了。”

    “别吵,一会儿醒了。”

    ……

    “大哥,可以了吧?”

    “你他娘的,才一泡尿的功夫,没那么快。”

    ……

    “大哥……”

    “你有完没完!他娘的还没好!”

    “不是,我想说我去撒泡尿。”

    “…屁事真多,快去快回!”

    一刻钟后,两人蹑手蹑脚进了营帐,直直往床边走。

    黑暗里,看的不清楚,但隐隐能看见隆起的被子。

    “大哥,昏过去了。”

    “那迷药贵着呢,真是便宜她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掏出匕首,噗呲,噗呲,噗呲,一下一下插/进棉被。

    累的满头大汗, “大哥,这下她应该死的透透的了,一动也不动。”

    “奇怪,怎么没闻到血腥味。”

    “大哥你真笨,那么厚的棉被,肯定把味道盖住了。”

    “呃,你说的也对,走吧,巡兵该换岗了。”

    薛灵韵溜达完回来,摸黑爬上了床,将她特意放在被窝里的衣服踢到脚边。

    冬天起床穿衣服可是一大酷刑,那衣服冷冰冰的。

    不过晚上放在被窝里暖着就能完美解决问题。

    闭上眼,薛灵韵感觉不对,今晚那么冷吗,怎么被窝暖不热啊。

    算了,天快亮了,凑合睡一晚好了。

    翌日,薛灵韵被冻醒。

    她看着棉被上横七竖八的破洞陷入沉思。

    薛灵韵清楚的记得这被子在她睡前是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这切面整齐,裂口规整,像是被利器划的。

    那是什么时候划的?

    结合种种情形,一定是在她半夜出去后。

    薛灵韵大脑飞速运转,是谁会闲的没事划破被子。

    一定是来杀她的,恰巧她半夜出去躲过一劫。

    更大的问题来了,谁想杀她?

    薛灵韵眸光黑沉,为什么这异世杀机四伏。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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