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韵汗毛竖立,紧紧握住手上的匕首,她戒备地看着来人。

    两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上空飘来乌云,林子顿时阴暗。

    四周很静,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薛延实肉颤心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自己的侄女怎么会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

    薛延实嗫嚅着嘴唇,说不出来话。

    天空深暗沉重,像是将脏水泼到天上,湛蓝的天幕变得污秽不堪。

    薛灵韵的心也阴沉沉的,自己该不该杀这个男人灭口。

    她思忖了一下,自己刚杀了两个人,体力衰竭。

    而面前的男人看着身强力壮,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薛灵韵想清楚后主动将匕首扔到地上,温声道: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是被他们掳来的,他们要杀我,我是为了自保,不信你凑近看看便一目了然了。”

    薛延实到底是信任侄女的。

    走进一观,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问: “你爹爹叫薛延谨对不对?”

    薛灵韵刚放下的心又悬了上来: “你是何人?”

    薛延实眼圈发红,鼻腔泛酸: “我是你的二叔啊。”

    “二叔?”

    薛灵韵将信将疑,那么巧?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我们到别处去。”薛延实上前想拉薛灵韵。

    薛灵韵侧身躲过,道: “二叔,我们得把尸体埋了。”

    薛延实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哪里干过这个,但也不想在侄女面前露怯。

    两人挖了个大坑,将阿大和二子埋了。

    薛延实见侄女身上沾血,出去恐遭非议,于是将自己的大氅给她: “裹着吧,你瞧瞧身上。”

    薛灵韵也不客气: “谢谢二叔。”

    两人往营地走,一路上薛延实都在诉说往事,原身记忆中的阿爹逐渐与二叔口中的重合。心里也信了他。

    薛延实打听这些年他们的境况,薛灵韵一一作答。

    得知弟弟过世,弟妹又不知所踪,薛延实悲戚地说不出话了,偷偷掉眼泪。

    过了好半晌,对孤苦伶仃的侄女说: “灵韵,随二叔回家吧。”

    薛灵韵不知道如何回答,要回去吗?

    她如今和周萃,曲意眠生活在梧桐巷过得不错。

    “你祖母一直记挂着,她虽没说,但二叔瞧得出来,她也后悔没有把你阿娘迎进来。”

    “你爹的性子刚烈,说走就走,那么多年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书信……”

    说着说着薛延实又掉了眼泪。

    残留在身体的情感作祟,她也扑簌簌落了泪。

    薛灵韵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自己掉眼泪。

    在前世她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相处也是少之又少。

    工作后,也只有金钱往来。

    所以对于原身这种情感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一直都在想,她穿越占了原身的身子,自己应不应该顺着原身的生活轨迹走。

    自穿越以来,她一直都有意无意避开薛家,她心里已经做了选择。

    在她看来,原身是原身,她是她。

    而且,她作为自己收获了很多,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工作。

    但她也承诺了原身,寻找阿娘。

    可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信息发达的现代找人都很困难,何况是在古代?

    所以现在,她要不要答应二叔回薛家?

    薛灵韵忽然想起有一封薛延谨的书信,得将信给他们。

    给了之后自己再离开。

    “二叔,我可以回去看看。”

    “好,好,你祖母一定高兴。”薛延实话锋一转: “灵韵,他们为何会杀你?”

    薛灵韵也纳闷,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我从他们嘴里套出来是王承文想杀我。”

    “王承文?”说话间已经到了营帐,薛延实道: “灵韵,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好。”她的衣服上都是血,确实不能在外招摇。

    薛灵韵回到自己的帐篷,将脏衣服脱下来丢在火盆里烧了。

    这厢,薛延实待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去找王承文。

    到了地方下人却说尚书大人不在,跟着圣上狩猎去了。

    薛延实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直至手脚冰凉,才见王承文的人影。

    一见到他,薛延实迎上去: “尚书大人,您回来了。”

    王承文眼皮都没抬: “找我有事?”

    “一点小事。”薛延实跟在后面进了营帐,暖意扑面。

    王承文坐在上首,接过婢女递的茶水,喝了一口,看了薛延实一眼,道: “你我都是老朋友了,别站着了,坐吧。”

    “嗳。”薛延实这才坐下,不安地动了动脚,缓缓开口道: “尚书大人,您知道薛灵韵吗?”

    听见这话王承文才正眼看他,撇了撇茶沫,不动声色道: “谁人不知她是圣上亲封的国师。”

    “是了,下官今日才知晓……薛灵韵她是三弟的女儿,下官的亲侄女。”

    王承文浸/淫官场多年,听话听音,锣鼓听声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薛延实定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琐事。

    他放下茶盏,道: “你都知道了?”

    薛延实小心斟酌,薛家与王家是合作关系,不然他一个商人之子怎么能在朝为官?

    但薛家一介商贾,自然不能与王家平起平坐,薛家一直以来都是下位者。

    “灵韵年纪轻,行事肯定莽撞了些,不知道何时就得罪了贵人,下官身为长辈,不能不为小辈求情。”

    王承文道: “薛灵韵的事可不是小事,这件事父亲也是知晓的。”

    薛延实一听,心凉了半截,是丞相大人要杀薛灵韵,既如此,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但一想到薛灵韵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他还是道: “灵韵是我二哥唯一的女儿,下官实在不忍心,劳烦尚书大人帮下官说和,我薛家定不忘这份恩情!”

    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薛延实跪了许久,久到膝盖酸痛,才听王承文悠悠道: “看在你我两家交好多年,我就去劝劝父亲吧。”

    “谢尚书大人!”

    王承文当然不是好心,他另有图谋。

    送走了薛延实,他去找了父亲。

    二弟正与父亲交谈,见他进来,王承武站起: “大哥来了。”

    “嗯,你坐。”

    “父亲,薛灵韵之事或有转机。”

    “说说看。”王克厄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王承文将事情一一道来,未了说道: “父亲,薛灵韵既是薛家的人,那就相当是半个王家的人,何不把她安插到圣上身边?”

    “再者说,她既能医好王承晞那也能将她置于死地。”

    王承武思忖片刻,也道: “薛灵韵这样有本事的人杀了确实可惜,若是为我们所用是最好不过。”

    “但是大哥,那薛灵韵能乖乖听我们的话吗?”

    王克厄轻笑一声,语气阴狠: “那就要看她是不是要顾一己之私而葬送整个薛家,承文,你将我的意思传给她。”

    “是,父亲。”

    夜幕四合,设宴聚欢。燃起篝火,众人围坐。

    薛灵韵坐在沈昧身旁,盯着跳跃的火焰,神情晦暗。

    王克厄那个狗东西竟拿薛家来威胁自己。

    虽说她与薛家还没来得及见面,但她也不想薛家因为她而蒙受无妄之灾。

    王承文还说了一丢不知所云的鬼话,按照薛灵韵的理解,就是要让她当内奸。

    王家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正想着事,闻到烤肉的香气,低头一看,沈昧拿着一串兔腿在她眼前晃悠。

    “薛卿,想什么如此入神?”

    沈昧将烤兔腿递给她,薛灵韵道谢接过, “臣,在想兔兔那么可爱,吃了正好。”

    “...朕想问你下午去哪了怎么没追上来?”

    提起这个薛灵韵就来气,要不是他跑那么快,自己能遇到这些事吗。

    薛灵韵狠狠咬了一口兔腿,道: “圣上弓马娴熟,臣望尘莫及,只好望洋兴叹,灰溜溜滚回来了。”

    沈昧笑意更盛,循循善诱: “薛卿好像心中有事,不妨跟朕说说,说不定,朕能疏解一二。”

    江满金啧啧称奇,两人不顾满朝文武,公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头靠着头,那姿势多么亲密。

    皇兄何时这样笑过?还亲自给薛灵韵递烤兔腿!

    看来两人的好事将近了。

    薛灵韵醍醐灌顶!

    对啊,这件事可以跟沈昧说,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小虾米。

    虽有金手指,但是只有一个月的有效期,且不知会刷新出什么,实在没有本钱趟这片浑水。

    而且在她看来,沈昧这人比王克厄好多了。

    沈昧贵为皇上,保一个小小薛家应该不是难事。

    思及此,薛灵韵悄声道: “确实有一事困扰臣良久,但是不方便在这说。”

    沈昧果然是个好人,带着她去了僻静处。

    江满金眼睛瞪得溜圆,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已经要背人了吗?

    什么事不能在这里干?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嘿嘿,还是不要打扰皇兄了。

    薛灵韵酝酿了一番,将王克厄一事全盘托出。

    沈昧面上神色自若,但袖子下捻着白玉串珠的速度却飞快。

    自己的计划正一步步朝着预设的方向走,怎么会不让人兴奋呢?

章节目录

炮灰伪装神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千金千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金千斤并收藏炮灰伪装神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