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京城悄无声息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清晨雪势渐大,天地白茫茫一片。

    推开小轩窗,薛灵韵见到的便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小院,飞雪敲击紫竹,淅沥萧萧,声韵悠然。

    薛灵韵吸了一口清冽的寒气,眉目舒展,绽开一个笑容,突然想到沈昧给她的信,轻声道: “圣上,京城下雪了”。

    “二姑娘,仔细着凉。”

    春杏正在熏斗篷,见她久久站在窗边便放下手中的斗篷,递给她一个手炉。

    薛灵韵接过,道: “时辰到了,该去向祖母请安了。”

    春杏为她披上斗篷: “姑娘有孝心,每日的晨昏定省从来不缺席。”

    薛灵韵笑笑没说话,谁让那时候是薛家人最齐的时候呢。

    这些天她已了解一些简单的情况,大伯父薛延诚执掌整个薛家的生意往来,是一把手。

    而薛家的买卖极大,涉猎范围极广,不光有最挣钱的丝织业,还有茶叶贸易,瓷器制造,近些年更是研制了琉璃,开办了好几家琉璃厂。

    薛延敬分走了家中已经成熟的丝织和茶叶生意。

    薛灵弘则是整日跟着父亲学习。

    二叔薛延实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早早便走了仕途。

    所以每次她想打探点消息时薛延诚不是出远门就是去收账,根本就见不到几次面。

    来薛家那么多天,一点进展也没有。

    她只能来祖母这碰碰运气。

    一切准备妥当,薛灵韵带着春杏和青梅,主仆三人踩着积雪,一路吱吱呀呀到了松鹤堂。

    薛灵钰近几日异常规矩,几乎是和郑氏同一时间来的,她正喝茶远远见了薛灵韵立即放下茶盏起身,上前迎薛灵韵,恭恭敬敬喊了声: “二姐姐早。”

    薛灵韵笑着应了一声,在郑氏身边坐下。

    薛灵钰神情瑟缩,哀哀看了一眼她,似想跟她说话,嘴张了张又低头不语。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郑氏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声询问薛灵韵: “你跟钰儿说什么了?她怎么那么怕你?”

    早前从谢府回来时钱妈妈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薛灵韵眨眨眼,俏皮道: “一些心理暗示。”

    郑氏没听懂,但觉得自己这个侄女不简单,短短一日功夫就把有不轨之心的钰儿制服的服服帖帖。

    众人静静等了一会儿,三房和四房都差人说雪下的大,便不来了。

    老夫人看人不多,天又冷便直接喊丫鬟传膳,早早吃了好回去。

    薛灵韵今天又没有找到机会与薛延诚说话,吃早饭的时候便有些郁闷,没怎么说话。

    老夫人看见了,却赞她: “二娘不过学了几天规矩,越发端庄了,像个大户小姐。”

    薛灵韵: “……”

    真·大可不必。

    饭吃到一半,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道: “宫里来人了。”

    众人神情皆一怔,连忙整理着装。

    没一会儿人便来了,来的是图吉,他来接薛灵韵进宫。

    “圣上回来后第一个召见的就是国师,好大的福气哦。”图吉笑眯眯道。

    薛灵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贫穷的薛灵韵了,她塞了银元宝给图吉: “公公真会打趣,嘴比蜜甜。”

    “嗳,咱家说的是实话。”图吉掂了掂银子,满意道。

    薛家众人目送薛灵韵出门,再次坐回饭桌,老夫人没了胃口叫下人撤了桌子。

    郑氏脸上挂着笑: “二娘颇受圣上重视呢。”

    闻言老夫人面色不虞,重重哼了一声: “早就让她辞官,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编排她的!一个女郎整天抛头露面像什么样!”

    郑氏看着震怒的婆婆不敢说话。

    薛灵钰反驳道: “祖母,干嘛要管别人怎么说,我看二姐姐这样挺好的。”

    郑氏震惊,钰儿一向顺着婆婆,今儿怎么突然呛声?而且还是为了她不喜的二娘?

    老夫人更气了,盯着她最疼爱的孙女半天没出声,扭身回房了。

    薛灵韵自然不知道薛灵钰为她反驳祖母,她现下心中忐忑。

    原来听闻圣上第一个召见还隐隐高兴,但冷静下来一想又害怕。

    领导出差回来第一个找你汇报工作,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很看重这个项目啊!

    而她,毫无进展。

    暗自叹了一口气,薛灵韵问:“图公公,圣上何时回来的?”

    图吉道:“昨儿半夜,正赶上飘雪花呢。”

    “昨天回来的?那周周她们呢?”

    图吉想了想:“周女郎她们得晚些,算算时间要今儿下午。”

    薛灵韵心中高兴,时隔多日终于要见面了,晚上必须给她们接风洗尘。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薛灵韵踏入巍峨的皇宫,再次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温暖如春,应是烧了地龙,暖意放大了瑞脑的香气,房间里飘溢着琥珀甜香和芳润木香,薛灵韵还闻到了淡淡果香。

    沈昧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站在窗前赏雪,听见薛灵韵的请安转过身来,说了句: “薛卿快起来吧。”

    薛灵韵起了身,垂手站立。

    沈昧又道: “没想到京城的雪这般大。”

    薛灵韵回: “圣上,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沈昧移步至御案前,拿起桌上的白玉串珠,坐下说: “但愿如此。”

    薛灵韵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请罪道: “臣无能,没能查出王家与薛家之间的利益往来。”

    沈昧道: “朕自然知晓没那么容易,王薛两家交往多年,盘根错节,短短数日你能查到什么呢。”

    “朕来找你是为旁的事,你看这个。”沈昧递给她一本奏折。

    薛灵韵细细看了一遍,读懂上面的话顿感毛骨悚然: “这奏章上写请求圣上封王承武为平西王?”

    沈昧捻着白玉串珠,黑沉沉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漠,他道: “薛卿,他们迫不及待了,留给朕的时间也不多了。”

    时间紧迫,薛灵韵身后似有滔天巨浪,只要停下来喘息,巨浪就会将她吞噬殆尽。

    耳边传来一道轻笑。

    薛灵韵抬头,沈昧这个时候竟还笑的出来!

    他安抚性拍拍薛灵韵的肩膀: “太后寿诞快到了,朕打算接着这个机会,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圣上,臣不明白。”

    “薛卿不必明白,只要稳住王克厄不让他起疑便好。”

    薛灵韵: “臣,遵旨。”

    “还有一事。”沈昧道。

    薛灵韵抬起头,面如菜色:还有事?还有什么糟心事啊……

    沈昧问道: “薛卿为何不给朕回信?我看周萃和曲意绵都有,为何独独少了朕的?”

    看着圣上清凌凌的眼神,浓密睫毛一眨也不眨盯着她,认真的向她询问答案,薛灵韵慌乱了一瞬,心乱如麻。

    好半天薛灵韵才说: “因为京城没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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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灵韵出了御书房,见王承武和徐崇一站在廊下等待传唤。

    两人交谈甚密,看着关系不错。

    电光火石间薛灵韵想了很多,徐崇一小时候和圣上关系不错还是伴读,但不知何故渐行渐远。

    长大后摇身一变,竟成了王承武的副将。

    徐崇一,他经历了什么?难道投靠了王家?

    薛灵韵正想着,王承武看见了她,说:“一会儿跟我一起走,父亲要见你。”

    王克厄?

    看来丞相要吩咐她办事了。

    薛灵韵应了一声好。

    这时,图吉传王承武和徐崇一进御书房。

    薛灵韵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两人才出来。

    好在她近日习了邬老给她的功法,天寒地冻的她也没觉得冷。

    一行人到了王府。

    临进去前,徐崇一道: “将军,我突然想起好久没去满春院了,我那相好的一定在等我,我先走了。”

    王承武拧着眉,沉声喝道: “胡闹,大白天去什么满春院,给我滚进来!”

    徐崇一仰着头,桀骜尽显: “我不进。”

    王承武额角青筋乱蹦, “我父亲会吃了你不成?!给我进来。”

    薛灵韵在一旁看热闹,听这话的意思徐崇一和王克厄之间有过节?

    徐崇一站在原地不说话但也不动,像一头沉默的倔驴。

    王承武语气嘲讽: “你怕了?”

    徐崇一薄薄的眼皮掀起,显出锐利的眼神: “谁说我怕了,进就进。”

    三人终于进了王府书房。

    王克厄正翻着一本游记,看见二儿子淡淡说了声: “来了。”

    薛灵韵向王克厄问了好: “丞相安。”

    王克厄点了点头。

    徐崇一从薛灵韵身后冒出来, “丞相。”

    王克厄放下游记,对他说: “徐小将军来看老夫?老夫的身子骨还算康健,倒麻烦你跑一趟了。”

    徐崇一一听这话,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父亲,你……”王承武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难堪。

    王克厄淡淡瞥了儿子一眼,王承武立即噤声。

    王克厄对薛灵韵说: “你可听闻太后病势好转,加之寿诞将至,圣上要大肆操办?”

    “下官略知一二。”

    “你与我说实话,太后究竟还有多少日头可活?”

    薛灵韵道: “丞相放心,太后是强弩之末,一年已是极限,当下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王克厄背手而立,转了转翡翠扳指: “既如此,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奇药?”

    “什么药?”

    王克厄掷地有声: “生子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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