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韵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恍然惊醒,她与沈昧是泾渭分明的领导和下属关系,更何况沈昧是皇上。

    这不仅仅是身份上的鸿沟,更是思想上的天堑。

    她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一夫一妻制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她不愿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而沈昧身为圣上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人。

    薛灵韵轻吐一口浊气,前世的生存经验让她谨小慎微,对于没有前景的事,她从来不去触碰,以防遍体鳞伤。

    跟往常一样,薛灵韵像一只蜗牛,安心地躲在她的小小壳内。

    而那刚萌发的嫩芽,薛灵韵要将它连根拔起!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薛灵韵方才还躁动的心定了下来,这时,图吉唤她觐见。

    她整了整衣襟,昂首阔步踏入大殿。

    还未行至圣上前,沈昧迎了上来,薛灵韵一惊匆忙行礼,沈昧伸手搭在她的腕下。

    温热的指腹贴上微凉的袖口,不经意一瞥,沈昧隐隐窥见袖下白皙的皮肤,细腻润泽,他错看眼,但没有放手: “爱卿不必多礼。”

    这样的热情,薛灵韵心中的担心少了一些,好在沈昧跟江满金不同,他没有将她看作妖物。

    但两人交叠的手......

    薛灵韵觉得不妥,将手抽回来,规矩地垂在身侧,语气恭敬,态度温和: “圣上可接到了?”

    沈昧看着轻易就抽离的袖口,捻了捻指尖,默了一瞬。

    听着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沈昧知道,简短的‘嗯’了一声,道: “已派荆砚去查了,你大可放心。”

    薛灵韵一时没话说了,想着要不走吧。

    沈昧抢先道: “今日有琉球新供的寒瓜,爱卿尝尝。”

    寒瓜?

    薛灵韵记忆中没有此物,好奇感顿生。

    图吉动作很快,将一盘切好的寒瓜端上来。

    薛灵韵看这绿皮红穰的寒瓜,恍然大悟,寒瓜原来是西瓜。

    想不到大冬天的还有西瓜吃,面前的西瓜散发清甜味道,切的大小合宜,正好一口一块,薛灵韵叉了一块,嗯,没有她在现代吃的甜,但也很难得了。

    沈昧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爱卿跟我讲讲昨日的事罢?”

    “唔。”薛灵韵扫视了屋内一圈,没说话。

    沈昧如她肚里的蛔虫,一语堪破: “朕这还算干净,爱卿尽管说。”

    薛灵韵这才放心,将事情道来,说了好大一段话,口干舌燥,她叉了块西瓜,突然瞄到御案,后知后觉,沈昧的桌前没有西瓜。

    拿着西瓜的手顿住,这瓜她是吃还是不吃啊?

    想了想,薛灵韵放下叉子,抬头却见沈昧正幽幽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危险危险危险!这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将一盘西瓜呈上: “圣上可要来一块?”

    沈昧摇头。

    薛灵韵福至心灵,自觉应该当好领导的狗腿子,人嘛,不能两头都没有啊。

    没了爱情,事业总得红火吧?

    她叉了一块西瓜递至圣上嘴前: “挺甜的,您尝尝。”

    沈昧看了薛灵韵一眼,笑了一下,咬住西瓜,抬眼又看她。

    这一眼,薛灵韵色心又要起来了——圣上秀色可餐。

    沈昧吃完回味了一下: “是挺甜的。”

    薛灵韵干巴巴陪笑。

    谁知沈昧话锋一转,缓缓开口: “薛卿大爱。”

    ‘大’字咬得极重。

    薛灵韵一时没听懂: “圣上说什么?”

    “照薛卿所说,昨日你去施粥,建瓦舍,再往前,你施以麻子恩惠。”

    “这桩桩件件不是说明薛卿心中有大爱?”

    薛灵韵这才明白过来,心想,要不趁现在把神降教提一嘴,这个慈善组织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这样何愁打不出名声,集不到善款?

    实在是裨益多多。

    她扬起笑脸,谦逊道: “与圣上相比,臣实在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为此,臣成立了一个组织,旨在减轻贫困与苦难,改善人们的生活状况。”

    “哦。”这声不辨喜怒,甚是平淡。

    薛灵韵见沈昧兴致缺缺,也以防自己再被沈昧的美貌诱惑,拱手请退。

    沈昧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垂下眼睫:原来神女不是独独属于他的。

    出宫后薛灵韵去找了王承稚所说的教养嬷嬷,她姓常名春,家住永安坊西林巷。

    但薛灵韵到了地方却没见人,问了邻居才知道早早搬走了,她费了一番口舌才打听到现住址,但并不具体。

    无法,薛灵韵只好再去寻,这地址颇有些偏僻,七拐八拐的越走越冷清,只寥寥几家砖头房,街口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三三两两几个小孩在玩耍。

    薛灵韵问: “你们可知道常嬷嬷住在哪一家?”

    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俨然一幅小大人模样,警惕地盯着她: “你是谁?”

    “我姓薛,找常嬷嬷有事。”

    小男孩后面的苹果脸小姑娘很是热情,指着一间破落砖房: “瘸子住在那。”

    冲天辫怒气冲天,扭过身,双手叉腰: “谁让你多嘴的!这下子哄不到糖吃了!”

    薛灵韵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道: “我找常春,常嬷嬷,可不是瘸子,骗我的小孩没有铜板哦。”

    冲天辫盯着薛灵韵手上的铜板,用打着补丁的衣袖揩了揩鼻涕: “没骗你,她是个瘸子!”

    瘸子?

    昔日教导王氏女的嬷嬷怎么会是个瘸子,还是说后来发生了变故?

    这一愣神,手上一疼,原是那冲天辫夺了铜板,一溜烟跑远了,身后还坠着三四个小孩,嘴里喊着: “买糖去喽!”

    薛灵韵摇摇头,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走到常嬷嬷门前,叩了叩。

    “滚!别来烦我!”里面传来粗暴的吼声。

    薛灵韵吓了一跳,但没走: “常嬷嬷,我是皇后娘娘推荐来的,想寻您教导舍妹。”

    隔着薄薄的门板,她听见一阵霹雳啪啦声,声音由远及近。

    ‘吱扭’一声,木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透过这条缝,薛灵韵对上一只饱经风霜的眼睛,双眼皮是松垮的,懒懒耷拉着,眼神是黯淡的,带着几分惊疑。

    而眼尾的每一道细纹都深深篆刻着历经的风雨。

    “你是何人?”这声音比眼睛年轻些,但也没有朝气。

    薛灵韵自报家门,未了还将自己的腰牌给她看,这腰牌上写明了她的身份,圣上亲封的国师,做不得假。

    门缝里的一只眼睛眨了眨,又定定看了看腰牌,随即往后稍稍,咚咚两声,常春颤抖着打开门扉,并道: “大人见谅。”

    屋外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涌进昏暗的砖房,薛灵韵借此看清了常嬷嬷的容貌。

    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的风采,收拾的干净整洁,打着补丁的衣服浆洗得发白,鬓角也是一丝不乱。

    薛灵韵心稍安: “嬷嬷可愿随我走?”

    常春的一张嘴抿的死死的,几乎快绷成一道直线,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请您稍等片刻。”

    薛灵韵站在门外,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窥探的目光。

    人嘛,是最爱看热闹的,薛灵韵自己也爱看,所以也就没管,但很快的一道细微但清晰的嘲讽传进她的耳朵:

    “呵,常瘸子真是记吃不记打,还眼巴巴上当呢,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风光的教养嬷嬷呢!我呸,一个瘸子!”

    “嫂子,这话说的不对,我看这女郎颇有姿色,常瘸子定是攀附上满园春的妓子了,上赶着当老鸨呢。”说完捂住嘴扑扑笑。

    “嗳,不对,常瘸子多清高的一个人,怎可能当老鸨。”

    恰在此时,冲天辫领着一群小孩回来了,看见薛灵韵还在,呼啦啦围上来: “大姐姐,你找瘸子什么事?她瘸了不能做工的,这是亏本买卖,我阿爹说的。”

    叽叽喳喳的童声:

    “我阿娘说了,瘸子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是苦命,谁离她近谁倒霉,大姐姐我们去槐树下玩。”

    “对啊,大姐姐我们去那边玩踢毽子!”

    常春就站在门口无声地流泪。

    孩子是最纯真的,天真无邪的话语化作利箭直刺常春的胸口,一颗心脏被伤得千疮百孔。

    是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百家央求的教养嬷嬷了。

    常春紧掐左腿,因为用力手指泛白但还是感觉不到疼痛,她紧咬嘴唇,再次认清现实

    ——她是个瘸子。

    眼前年轻的国师会觉得她无用,会后悔来找她吗?

    常春泪眼模糊,她背过身,用手指擦去眼泪,待她再看,门前哪有国师大人的身影?

    她一个跨步抓住还未走的孩子,身形狼狈,几乎是厉声了: “那个女郎呢?!”

    苹果脸女孩快要吓哭了,这个常瘸子面目狰狞,眼睛里的一泡眼泪哗啦啦地流: “呜呜呜,大姐姐走了,嘤嘤嘤,你别吃我,我不好吃的!”

    妇人听见自家闺女哭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推搡着常春,常春倒在地上。

    “瘸子!你要脸吗,那么大的人了怎么欺负小孩!瞧给孩子吓的!”

    “嫂子,你叫她赔钱,这么一下妞妞要生病的!”

    瘫坐在地上的常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妇人觉得她疯了,抱着小女孩: “跟疯子计较什么,快回去了,就当便宜她了。”

    薛灵韵从拐角出来拦住她: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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