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倒退一步,眼波流转,上下打量着薛灵韵,这女郎看衣着是个有钱人,织锦披风上的兔毛领油光水滑,不似常物。

    她忽而一笑: “你来的正好,这瘸子将我女儿吓到了,你不给点医药费怕是说不过去吧?”

    旁边的矮个子女人眼珠一转,附和道: “没错,妞妞胆子小,叫她一吓怕是要掉了魂。”

    常春呆呆看向去而复返的国师大人,嘴巴微张久久说不出话,突然想到自己还瘫坐在地上,这实在不雅,她想站起来,但左腿使不上劲,还未起来便跌在地面。

    她垂着头,指甲深陷泥地,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然而一道温柔但坚定的力道搀扶起她: “常嬷嬷,我来晚了。”

    常春愣神,对上年轻国师的视线,她眼神清润无害,眼里没有一丝鄙夷。

    “念着嬷嬷的情况,我让车夫将马车赶进来。”

    常春一瞧,几丈开外的确有辆马车,棕色的骏马打着响鼻,车辕上坐着一位老汉。

    她想,原来国师不是走了。

    妇人自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有钱雇马车,这可得讹个大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了没有。”

    薛灵韵掀开眼皮: “我看你女儿好好的。”

    苹果脸女孩早就缓过来了,窝在阿娘怀里好奇地张望,对着薛灵韵的方向道: “大姐姐,铜板,糖,糖。”

    妇人瞪了妞妞一眼,借着衣物的遮挡狠狠掐了妞妞的大腿,妞妞登时哭闹起来。

    “哭成这样是好好的?你快别废话,这事没有一两银子不行!”

    “张吴氏,你好大的胆子啊。”

    常春从薛灵韵身后走出,她身姿挺拔,头颅高高扬起,整个人自信而从容,这一刻瘸腿也不影响她的风华。

    薛灵韵暗暗点头,这样的人才是她要的。

    张吴氏从没见过这个架势的常瘸子,以往她都是恹恹的,一脸阴郁,谁心情不好都可以朝她呸两声,反正她也不敢反驳。

    就连孩童都可以欺负她,毕竟她是个瘸子,连小孩也跑不过。

    但今日,她怎么支棱起来了?

    张吴氏是很精明的小女人,她把目光落在后方的貌美女郎身上,是她给了瘸子底气,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貌美女郎是谁?

    常春没有给她思考时间,一张口咄咄逼人: “张吴氏,你行己无耻,尖酸刻薄,此为无德。”

    “谎话连篇,讹钱敲诈,此为无言。”

    张吴氏面对一连串的罪责连连后退,她恍惚间发现原来常瘸子那么高,她得仰视才能看见她的眼睛。

    常春已至她面前,她低声呢喃,宛如耳语: “你知道她是谁吗?呵呵,她正是圣上亲封的国师大人!”

    “想不到是不是?你眼中的瘸子竟然能让国师大人亲自上门接。”

    常春摸了摸妞妞的脸蛋,动作堪称温柔,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利刃: “张吴氏,如果张家有什么不测,你记住,是被你拖累的!”

    这可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老爷,在她看来,县令老爷已是顶顶风光的了。

    国师!

    她想都不敢想,即便是她也听闻过国师大人的名号,传闻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这样的人物,碾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她,得罪了仙人。

    张吴氏面色惨白,双目失神,身体摇摇晃晃,将倒未倒。

    矮个子女人见状不对赶忙上前搀扶: “嫂子,瘸子跟你说的什么?你怎么吓成这样……”

    常春冷笑一声,转身恢复了神色: “国师大人,我们走吧。”

    薛灵韵并无不可,点了点头。

    马车直达梧桐巷,常嬷嬷的行李不多只一个包袱,两人站在门前,薛灵韵推开门: “这处小院住着我两个妹妹,年纪不小了,劳嬷嬷费心启蒙。”

    常嬷嬷跟在薛灵韵身后: “我一定尽心教导。”

    听见响动,周萃和曲意眠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热气腾腾的藕夹。

    周萃飞扑而来: “阿姊你来了!”

    薛灵韵看着周萃手指上明汪汪的油,指尖抵住她的肩膀: “停,别过来了。”

    周萃瘪瘪嘴,转而看见一旁的常春: “阿姊,这位是?”

    薛灵韵给她们介绍: “我为你们请的女夫子,常春,常嬷嬷,她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仅会识文断字,品茗插花还会……”

    后面的她忘了,反正王承稚把常嬷嬷夸得很厉害: “嗳,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曲意眠弯了弯眼睛,柔声道: “嬷嬷随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常春看着两位明媚的少女,也弯了弯唇: “好。”

    四人围坐在朱漆方桌,一人一边正正好,薛灵韵呷了口鲜美的鱼羹: “嬷嬷你就住在我原来屋里。”

    她想了想: “暂且先这样住着,等手头宽裕了我们再换个大房子,最起码是三进的!”

    周萃欢呼一声: “我想要个小花园!”

    “必须安排。”薛灵韵夹起一个大虾道。

    曲意眠怯怯望了她一眼: “我想要个书房。”

    “这个可以有。”

    爱学习的好孩子的要求必须满足。

    “常嬷嬷呢?你想要什么?”薛灵韵问。

    常春抬起头,没想到国师大人会问她,她无意识摸了自己的瘸腿: “已经很好了,国师大人不必多费心。”

    薛灵韵并不勉强,只道: “届时嬷嬷有需要的只管提。”

    在小院用完午膳薛灵韵回了薛府,春杏递来一封信: “早上就送来了,火急火燎的。”

    薛灵韵接过,是江满金的。

    她兀的紧张起来,这信肯定是‘奇变偶不变’的回复,神经兮兮的江满金到底是不是她的老乡?

    薛灵韵小心拆开信封,江满金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张扬,锋芒毕露,多看一眼就刺眼睛。

    她看见第一句就皱起眉头:

    薛灵韵!你在嘲讽本公主?

    她耐着性子往下看:

    什么畸变!本宫问你本宫哪里畸变了!

    还你不变,本宫告诉你,你大大的变了,你才是畸变!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这下幻想破灭了,江满金不是穿越的,她正想将信收回,却觑间信纸背面还有字,这面的字相较前面规矩了不少,端端正正的但小巧玲珑。

    她仔细辨别,上面写道:

    那日是本宫错怪你了。

    你别太得意了!

    薛灵韵莞尔一笑,这个江满金。

    春杏见她笑了,掏出一个荷包: “姑娘,这也是公主送来的。”

    薛灵韵接过花纹繁复的荷包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支钗。

    这根钗很华美,黄金打底,钗头层层黄金叠叠交错形成灵动逼真的硕大牡丹,牡丹上是用红蓝宝石构建的两只蝴蝶,栩栩如生。

    江氏审美的典范。

    薛灵韵掂了掂,这根钗子它不一定很雅,但它一定很贵。

    想来这是江满金的赔礼,薛灵韵收下了。

    她转念一想,不对劲。

    薛灵韵又拿起信纸细细观看,一字一句揣摩。

    “本宫告诉你,你大大的变了,你才是畸变!”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这两句看似没什么,但薛灵韵从中得知了很多信息。

    首先,江满金怎么会觉得她变了,在来京城之前,她们从未有过交集,何谈改变呢。

    这让她再次想起了火烧一事,分明是第一次见面,江满金却口口声声喊她‘妖女’

    冬狩时,江满金也来警告她。

    还有近日的提起的云避尘,她分明不认识,江满金为何如此笃定呢。

    这种种迹象,汇聚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江满金是重生的。

    所以她才会说‘说了你也不懂’重生一事正常人看来不可思议,但薛灵韵不是正常人,她自己就是穿越来的。

    更不论她在现代看的小说没有五百也有三百,穿越重生几乎是标配了。

    想通了这一点,还有更大的疑问。

    一般来说,重生,是给一个重新翻盘的机会,那这就说明,她的人生是相当坎坷且失败的。

    那么,江满金做为金枝玉叶的公主经历了什么?

    这个答案,得由薛灵韵自己去寻找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迎来腊月,一切都在走上正轨。

    王克厄老老实实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但时不时问问她王承稚与圣上如何了,薛灵韵就照实说皇后娘娘有点害怕,但已经开导过了,王克厄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赏了她点东西打发她。

    王承武和徐崇一领兵去剿匪,听闻一路顺畅,不日凯旋。

    私造甲胄一事,荆砚查出了点眉目,找到了麻子所待的黑心工厂,但大批人马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

    圣上正为此事烦忧,薛灵韵也想着帮忙,试试能不能附在工厂的物品上,但没有成功。

    好在神降教有了质的飞跃,人员已经突破一百大关。

    这得益于王承乐他们的大力宣传,还有这段时间薛灵韵做的慈善。

    国师大人的名号在京城来说总算是正向的了,薛灵韵觉得远远不够,她得将神降教的名声打到大江南北。

    十五号在即,她得刷新一个十分硬核的金手指来配合自己才行。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圣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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