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今晚想吃什么?”外公和她一步步踏入那满地夕阳,秋袅袅笑嘻嘻地说自己想吃馄饨。“嘿,我就知道,”外公拉着她走过斑马线来到巷子口。他说:“记得之前我给你买的馄饨吗,就是盛在铁保温盒里的。”

    秋袅袅想起来,之前有一回自己发烧到昏厥,醒来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有一盒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原来那是外公放的呀。

    外公让她站在巷子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理会陌生人,便冲进那两边都是彩色涂鸦的小巷。秋袅袅转过身,正好看见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从马路上呼啸着飞驰而过。秋袅袅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心想:这车真吵,不过,好看是真好看。要是我以后也能买辆这样的车,该多好。秋袅袅呆呆地看着跑车消失在它扬起的尘土里。

    这时,外公气喘吁吁地拍了拍秋袅袅的肩:“喏,快看!”秋袅袅转过身,看见他满面笑容地将保温盒递与自己,他脸上的皱纹丝毫不减微笑的温暖。秋袅袅问:“这么快?”

    外公俯下身笑道:“我早猜着你要吃馄饨,所以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去和馄饨店的老太太说了声,来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确实,那馄饨地温度刚刚好,似乎被放了好久。

    秋袅袅道:“那么,外公,咱们快点回家吧,馄饨都要凉了。”

    祖孙二人拐进小巷,便见那辆红色的敞篷车停在自家门口。秋袅袅先是一惊,而后上前去摸那辆车,车的外漆锃亮锃亮,可以映出她的模样。外公见她这样喜欢便说:“念念,你在这里先玩会儿,我去帮你把馄饨热一下。”接着,他接过秋袅袅递来的书包和保温盒便上楼去了。

    肖玉瑶走了过来,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上课了。秋袅袅开心地朝她挥手,她也笑着予以回应。肖玉瑶的脖子上带了一个吊坠,吊坠是一个小玻璃瓶,瓶里面是紫色的星星闪粉。秋袅袅问:“肖玉瑶,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肖玉瑶将头一扬,骄傲地摆弄起吊坠来,她说:“这是小黑魔仙的变身器,是我的幸运符。”秋袅袅眨巴着眼睛问:“那你可以分我一点吗?”

    肖玉瑶迟疑了一下,见有人从小巷里出来便激动地朝那人叫道:“阿姨,你回来啦。”肖玉瑶完全忽略了秋袅袅的请求。见肖玉瑶与她擦肩而过,奔向自己身后的一个人,秋袅袅淡然一笑。秋袅袅转过身,又见那个茶色头发的大姐姐,一时目瞪口呆。那个姐姐同样如此。

    这时,林晌慌慌张张地从房里出来,嘴里说着:“妈妈别走!”

    秋袅袅看看那姐姐,又看看林晌,尴尬地笑了。原来这个姐姐并不应称“姐姐”,而应叫“阿姨”,她就是林晌的妈妈。林阿姨从车上拿来一个轮滑运动套装,它有林晌整个人那么大。她朝秋袅袅笑了笑便把那东西放进房子里去了,进门时她还朝林晌温柔地说:“今天妈妈吃完晚饭再走,别害怕。”

    林晌望着自己的家,心事重重。肖玉瑶见众人对自己爱搭不理,觉着受了冷落便准备转身离开。秋袅袅忽然叫住她,肖玉瑶笑容满面,不想秋袅袅却笑道:“你有纸巾吗?”肖玉瑶撅撅嘴:“还以为你关心我呢,原来只是要纸巾而已,给你。”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到秋袅袅手里,而后扬长而去。

    秋袅袅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林晌。林晌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小心地擦着通红的眼眶。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真的好想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

    秋袅袅:“没事儿,总有一天可以实现的。”

    林晌笑了。

    秋袅袅:“我想,我们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楼上传来喊秋袅袅吃饭的声音。说完拜拜后,林晌目送着秋袅袅消失在巷子口。

    次日,林晌敲响了秋袅袅家的门,是秋妈开的门,她见是林晌便笑道:“今天是星期六,小林,不用上学。你是来找我们家念念一起上学的吗?”

    林晌摇摇头:“阿姨,我想和秋袅袅一起出来玩。”

    秋袅袅在楼上一听见他的声音,便飞速地穿好衣服而后飞奔下来。全程用时两分钟。

    秋妈看着二人笑道:“不要走远。”于是,二人一起出了门。

    林晌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那是一个用柳条编成的花环,上面插满了绢布做的花。林晌说:“秋天没有什么花,所以只能用假花做了一个。”

    “是……是你自己做的吗?”秋袅袅好开心,她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是送给我的吗?”受宠若惊让她再三确认。

    林晌笑着点点头,笑容和煦得像暖阳。他转身去屋里把那双轮滑鞋拿了出来。

    “念念,你要不要试试?”

    秋袅袅看见他手里的一双黑色鞋子,鞋子下面各有四个轮子。她疑惑极了:“这……这是什么?这怎么玩啊?”

    林晌把她拉到她家门口的台阶上,说要帮她穿鞋。二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脚穿了进去。秋袅袅刚想站起身却又摔回原地。秋袅袅吓得双腿直发抖,立即拉住身边的栏杆。

    林晌笑道:“别怕,我来。”他把手伸到她面前。秋袅袅在他和栏杆的扶持下终于站了起来。

    林晌松开手:“你看,你这不就站起来了?”可他这一松手,秋袅袅就要迎面栽下去了。他又急忙抓住了她,二人相视一笑。他绕到秋袅袅身后:“念念,我推你。”秋袅袅点点头。

    二人穿过小巷,直至后街,而向西望就是热闹的大街了,再往西就是他俩的幼儿园了。林晌又把秋袅袅往回推。

    秋袅袅极喜欢前进时扑面而来的冷风,她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闭上双眼。这一幕她一直记得,长大些看《泰坦尼克号》男女主站在船头,她就联想起了这件事。

    她回过头去看林晌,林晌却不见踪迹——她自个儿在那儿滑?!

    身后楼道里传来一阵极不和谐的声响,秋袅袅一时大惊失色,想要回头去看看看,不过她忘记了一件事:她还没学会拐弯呢。她想着去扒墙,结果手太短,加上重心不稳,一头栽到了墙上去。秋袅袅只觉得左眼角一片火辣辣,她抬头去看那尖尖凹凹坑坑洼洼的墙壁,墙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血痕。她再将捂在左眼上的那只手放下,便见一片殷红,泪水涌出眼眶,不是因为有多痛,只是害怕。

    身后的小楼上打开一扇窗,是秋妈。母亲问秋袅袅发生了什么。秋袅袅勉强转过身,脚上的轮滑鞋实在太重,让她动弹不得。

    母亲脸色煞白,连忙下楼。她来的时候还将秋袅袅放在门口的那双鞋拿了过来。她哆哆嗦嗦地帮秋袅袅换鞋,不敢去看她受伤的左眼。母亲抱起她后,便向后街跑去。后街向东就是卫生院。

    路上的桦树齐刷刷向后走去。秋袅袅趴在母亲肩上,细细享受着这一刻——母亲已经很久没抱过自己了。林晌自始至终没出现,秋袅袅还惦记着他在哪里。不过,现在她好累,便趴在母亲的肩头睡着了。

    去了清创室,经过医生的一番处理后,母女二人便回去了。医生和二人说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但秋袅袅还是系了根绷带。二人回去的时候,秋袅袅看见居民楼楼道里有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是林晌,他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秋袅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回家去。小巷子里没有轮滑鞋,应该是林晌早就放回去了。

    母亲拉着秋袅袅上楼,走到一半,她说:“秋袅袅,你不觉得自从遇到他,厄运就接连不断吗?”秋袅袅抬起一双迷惑的眼睛望着母亲。过这么久了,母亲才喊自己的大名,而且是为了说这么无厘头的事。

    母亲哀叹一声独自走上楼去。外公见二人不吱声上楼,便从房间里出来。外公和秋袅袅站在走廊里看见母亲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后,秋袅袅才敢说话。

    秋袅袅难过地说:“外公,妈妈觉得林晌给我带来了厄运。”秋袅袅不知道厄运是什么,但她从妈妈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外公微笑着拉她到最高的那级台阶上坐下:“那你告诉外公,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秋袅袅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这些和他没关系。”

    “是的。这些事不过是巧合,不应责怪任何人。嗯,所以你今天怎么受的伤?”秋袅袅正想说,这时门却被敲响了。外公让她坐着,自个儿下楼去看。

    “念念,你来一下,”外公叫道。

    秋袅袅扶着扶手缓缓下楼,只见门上挂了一只花环。阳光打在外边的柏油马路上,又折射到门把上。绢布花闪闪亮亮,在秋风的吹拂下,仿佛成了真花。秋袅袅将花环取下来,上楼后外公帮她把花环放到了衣柜的木门上。

    秋袅袅拉着外公:“谢谢您。”

    外公满脸的笑容丝毫不减笑容可掬:“如果,有一个人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他总是帮倒忙,使情况走下坡路。我们不应该只是责备他,更应该试着引导他,帮助他做好事情。如果他的出现给你带来灾祸,要不要避而远之,是你的选择。外公真的希望你能试着直面他,帮助他。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你帮助了别人,最终还是会回馈到你自己身上,并且给世界带来了温暖。”

    他看着秋袅袅在一旁摆弄着床上的小猪娃娃,便知道自己说的,她多半是没听懂。他不说了,一个人出去了。

    后来,秋袅袅去幼儿园上学。她的伤无人问津,只有隔壁班的蔡老师叫住了她:“同学,你的眼睛怎么了?”秋袅袅笑道:“没什么,只是我走路摔了,磕破了点皮。”

    待蔡老师走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林晌走上前来。秋袅袅又有好久没和他说话了。不过,不是因为她不愿意理睬他,是每次想和他说话时,他就匆匆走开。

    林晌:“念念,你真的不怪我吗?”

    秋袅袅摇了摇头。林晌的眼眶通红,右眼角微微泛青。

    秋袅袅从口袋里取出肖玉瑶给自己的纸巾,再次抽出一张递给林晌。

    这次,他爽快地接了过去。

    林晌突然一本正经:“等我,好吗?”

    “嗯?”

    “请你一定要等我……”说着,他转身要走。

    秋袅袅疑惑:“等什么?”

    他转过身笑道:“等我学会轮滑,我再好好陪你一起滑。所以,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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