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袅袅站在天台上忆起了整件事真正的缘起,缘起并非古云霄询问模联社,而是期中考试出成绩前的那个晚上:因为成绩即将出来,而英语讲评已经结束,所以答题纸要不要无所谓了。Ruby(秋袅袅她们班的英语老师)走到教室让全磊去找他们班的答题卡。

    全磊走到教室,扬起一沓答题卡道:”大家还要答题卡吗?不要的话,我就扔了。“同学们纷纷起哄说不要。于是,他便把答题纸全部丢进了讲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秋袅袅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一股厌恶。

    全磊将两条裤腿卷到大腿上面,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秋袅袅心想:“万一Ruby问我们有没有发到答题卡,口供不一致,你不就完了吗?真是的,找了那么久,又不缺发卷子那么一小会儿。”

    过了一会儿,任雪飞走到垃圾桶边,拿着自己的笔戳了两下垃圾桶的盖子,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拨到后面去。

    秋袅袅看着她皱起眉,心想:“她是在找卷子吗?刚刚他扔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前门开了,李老师把身子探进来,好像是来找林晌的,见任雪飞站在讲台边,便问她在干什么。于是,任雪飞就把全磊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秋袅袅目瞪口呆,立即望向全磊。

    “全磊,你来一下,”李老师皱了皱眉。

    之后,全磊回来,他打开垃圾桶的盖子,把卷子全都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然后很不开心地去发卷子。

    “阿磊,你还活着么?”林晌问道。全磊把卷子递给他之后,便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秋袅袅想到这儿,便哀叹一声:“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讳莫如深,必须保持缄默?当众举报这样的事啊……”任雪飞没有做错。

    秋袅袅再也不想看她任人欺负的样子,暗自筹谋起来。

    周日,李老师重新排了座位,秋袅袅终于如愿离开了第一排那个恐怖的位置,并且坐在了林晌后面。更大快人心的是,她们那一组坐在北窗边。于秋袅袅这种极爱看风景的人,是个绝佳的机会。

    众人七手八脚搬着座位,秋袅袅趁机瞄了眼任雪飞的位置,那张桌子空荡荡的,她依旧没来学校。即便她没来,李老师还是一样让大家开始投票,规则是在小纸条上写下一男一女作为课代表。林晌不想写,便上去验票。秋袅袅则大大方方地写了个“弃”字。

    交上票后,林晌便和李老师一起看票。他们大概理了一半,李老师的脸色便暗了下去,她捧着那一摞纸走出了教室。过了好一会儿,李老师又回来了,她对众人道:“我又想了一下,这次我们英语课代表就选两位女同学吧,也就是任雪飞和谢亦余。”

    众人无话可说,只得同意。

    第一节晚自习后,莫筱和林晌一起到外边走。走到“至善”石对面的草坪时,莫筱问:“林晌,这件事当真没有你?”校门外的路灯照进校园,照在莫筱脸上。莫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让他有一些不安。

    林晌转向至善石道:“要是真是我告的状,有意让任雪飞当英语课代表的话,我这辈子就打光棍。”

    莫筱笑了笑:“得了,生得那样一副好皮囊,还会打光棍?”

    林晌:“纵使生得再好的皮囊又怎样?还是敌不过灵魂滚烫!”

    二人嘻嘻笑笑地回去了。

    林晌问:“积化和差公式背的怎么样了?”

    莫筱正要答,却见秋袅袅和赏怡颜走了过来。林晌与秋袅袅对视一眼后,很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几乎同时垂下了头。

    赏怡颜突然笑着叫住了莫筱问道:“莫筱,你上周说要和我单独说什么来着?现在在这儿说吧。”秋袅袅瞥了眼赏怡颜嬉皮笑脸的样子,便略知一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莫筱看了眼赏怡颜,又看了眼秋袅袅,假装平静地挤出一句:“噢,对。我想和你说……”

    这时,上课铃响。莫筱一本正经:“你是个傻杯。”

    赏怡颜笑意全无,骂道:“靠。”

    之后,莫筱便头也不回地蹿上二楼去了。林晌笑着看向秋袅袅,随后也冲了上去。

    “你原本想说什么?”林晌笑哈哈地望向莫筱。

    莫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还能有什么……”

    林晌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说:“加油啊,咱班有好多男生觉得赏怡颜好看呐。”

    莫筱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听见秋袅袅二人上来的声音,莫筱便以最大时速跑回教室去了,林晌也笑着跟过去。

    次日,任雪飞来到学校。李老师每个课间都通过班级□□把她喊去办公室,然后每节课上课铃响后,任雪飞才踩着点回来。每一次她的眼眶里都噙满了泪水、眼眶通红。有一个课间,李老师亲自来喊她,秋袅袅看见李老师的眼睛里也有泪光,便自责地低下头去。这一幕正好被林晌看见了。

    一群男生围在林晌的桌边,有一个男生看见任雪飞又被喊出去了,不满地说:“李老师真偏心。”

    “就是,那女的何德何能让李老师把自己的休息时间腾出来给她啊。”

    林晌靠着窗台说:“李老师这叫有求必应。至于任雪飞呢,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只能亮李老师这张底牌了。殊不知这反而会适得其反,更会让她一败涂地。”

    古云霄迷惑地问:“什么意思?”

    林晌懒洋洋地取来一本教材盖在自己的头上,半眯着眼道:“你看那么多同学看她更不高兴了。”

    秋袅袅听着手一抖,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幸亏无人注意。

    “好啊,林晌,你可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古云霄笑道,“我还以为那个在背后帮任雪飞的是你呢。现在想来,她应该没有军师,都是她自己在那儿孤军奋战。”

    林晌虽也跟着笑,心里却在想:“任雪飞一个一看就没心机、人前人后都沉默寡言的人,多半是不可能去告状的。其背后多半和古云霄先前想的一样,另有其人,不是家长,就是同学。”他将信将疑地瞥了眼秋袅袅,心想:“不会是她吧。”秋袅袅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神经大条、没心没肺,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

    李老师走进来说:“林晌,你去把我少一点的那一沓作业搬过来。——等下,我喊到名字的同学,把昨天家作第21题订正好,给我看过以后再去美术课。”秋袅袅就在名单之内,便没了冲出去上课的欲望。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想去那间美术教室,因为她左手边就是何解忧。

    上次,美术老师在前边讲述自己最近去看的美术展览,秋袅袅看着大荧幕上寥寥几笔的大师作品,便暗自感叹:是不是以后我以后成名了,随手一张涂鸦纸也会成为大作?可这终究是梦想,便不由得哀叹一声。

    不想,原本就用右手遮住自己耳朵的何解忧说了声:“你为什么老是要发出怪声啊,烦死了。”说此话时,她还不忘把凳子移到边上一些。

    秋袅袅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心想:“讨厌我就直说呗,和我坐在一起,你遭罪,我遭罪。说你心直口快,倒是委屈了这个词。”想罢,秋袅袅便趴下身去,将头歪向墙壁。——眼不见为净。

    更让秋袅袅不满的是,何解忧还隔三岔五地向她贩卖容貌焦虑。先前何解忧缠着萧瑛琭,说她是“漂亮姐姐”,扰得萧瑛琭不好意思。她还不忘踩一捧一,笑话秋袅袅“长得没一丁点特色”。萧瑛琭和赏怡颜先无语了,二人彼此看了一眼,不想再接话了。

    秋袅袅笑道:“我是没有特色,那也好过你一些。”用木心的话说,就是“有些人的脸,丑得像一桩冤案。”秋袅袅原本想用此话回怼过去,但转念一想,又马上闭上了嘴,她抬着一双泪眼道:“你没生气吧?”何解忧白了她一眼,转头去找魏杜康了。

    之后,秋袅袅悲伤地同黄柚橘讲了此事,好些女生在边上似乎也听见了,纷纷向秋袅袅投来同情的目光。

    秋袅袅终于订正完了,只是距离上课也只有两分钟了。她飞奔到美术教室,看见何解忧和易阳溪坐在一起。秋袅袅略有些愠色:因为易阳溪坐着的是她的位置。秋袅袅虽恼火,但也只是站在二人面前注视着她们。易阳溪垂下了头,而何解忧依旧以仇恨的眼神回赠秋袅袅,二人争锋相对。若不是赵老师望向她俩,秋袅袅才不会坐下。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人,”秋袅袅在心里骂道,“你想和人家坐,我不反对。那你为什么不到她那一排坐去呢?非要来和我过不去,让我难受是吧?”

    秋袅袅坐到任雪飞边上。

    赵老师道:“今天我们来检测一下这学期的学习成果,我要把这次成绩记到学期总评里去。你们都认真点做啊。”

    秋袅袅还在生气,任雪飞却低声道:“秋袅袅,能和你做同桌是我的荣幸。”

    秋袅袅听了,先是一怔而后笑道:“我也是。”

    互相改试卷的时候,秋袅袅用铅笔在任雪飞的卷子后边轻轻写下:太阳都没法招每个人喜欢,你说它温暖,我说它刺眼,又何况是人呢?所以不必迎合每个人,做自己就好。

    任雪飞在拿到自己试卷,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泪光晶莹,点了点头。

    “还有,你们李老师和你们说了没有?我们12月31日要举办新年音乐会,你们班也要有一个节目,”赵老师收拾着考卷道。

    课后,何解忧便和一群女生嘻嘻哈哈地出去了,她们似乎要一起排个节目。秋袅袅开始钦佩何解忧的组织能力,但她其实更多的是也想参与。

    “你?”赏怡颜笑道,“我还没听过你唱歌,没看过你跳舞呢。我也很期待。”

    秋袅袅知道她在拿自己打趣,便笑道:“我也是啊。上次《军港之夜》,你上去没?”二人嘻笑着走去教学楼。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任雪飞这才起身交卷。任雪飞问赵老师:“老师,我可以不交卷吗?”赵老师迷惑地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行”。任雪飞只得将试卷背面的字句擦去,然后将卷子端到老师面前。待她出了教室,除去几个在售卖机那里买饮料的男生,便没什么人了。她独自走在花坛边的小路上,见那即将落到教学楼后边的夕阳,她感叹道:“这样温暖的人,还能有几个?”

    秋袅袅走到教室,见何解忧几个正在商讨新年音乐会的事,便挑衅地问:“我可以一起吗?”

    祝尧君笑道:“当然可以。”

    谢亦余转头一瞧窗外,大叫一声:“祝尧君!你快看外面。”无疑又是隔壁班祝尧君的追求者。祝尧君气得跺了下脚,便出了教室。易阳溪忙跟着祝尧君出去了。

    何解忧冷冷地看了秋袅袅一眼:“你还是先把广播体操做做好吧……动作那么不协调。”何解忧不理她,继续和她们商量。

    赏怡颜将她拉到一边,道:“她不喜欢你,你还和她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自找麻烦吗?”

    秋袅袅:“我知道。”说罢,她冷冷地回敬何解忧一眼。

    晚上,何解忧突然在秋袅袅和曲落渝聊得热火朝天的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学习以外,我什么事情都可以插上手?”秋袅袅听了虽含笑点了点头,但是她知道此话有言外之意:秋袅袅,你除了学习一无是处。

    “什么意思?”曲落渝也听出来了。

    “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你没有发现,什么演讲,什么唱歌,什么舞蹈,我都可以。”说此话的时候,何解忧紧紧注视着秋袅袅,犹如一只饥饿难耐的恶豹正紧盯着即将成为盘中参的羊羔。

    秋袅袅笑了笑道了声晚安,便拉上床帘,心想:“我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她干嘛这样讨厌我?——果然,讨厌的人存在的必要大抵是恶心另一个人吧。”

    莫名喜欢一个人,自然也可以莫名讨厌一个人。只是这种没有缘起的厌恶属实让秋袅袅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恶语相向?难道就凭她动两下嘴皮子,我就要因她改变?秋袅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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