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袅袅是过敏体质,但没想到她对浪漫也过敏。

    秋袅袅本想甩手走人,但又想起自己好久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便又挤出一张笑脸:“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之前李老师给古云霄朋友圈的评论还记得吗?她说‘媳妇总归会有的,先专注于当下’,你该不会忘记了吧?”秋袅袅已经走到了转角处。

    林晌大声地说:“我没忘。那么,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念念。你喜不喜欢林晌啊?”

    秋袅袅脸不红心不跳:“不喜欢。”现在她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说反话了,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虽坠入深渊,但她依旧能假装身轻如燕。

    对不起,我不能对你说真话。

    “只有辣鸡才需要爱情,”秋袅袅补上了一句。

    林晌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此时,秋袅袅已经走远了。

    她又拒绝了我,再一次。

    第二天依旧是个大风天,秋袅袅独自一个人走到所谓的秘密基地。

    “你是我第一个带到秘密基地的人。”

    儿时的欢声笑语又一次越过长长的岁月飘向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第一个被林晌带到这里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来,秋袅袅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时常来看自己愚蠢的留言。

    秋袅袅想象着昨天林晌的表情,走到阳台边写下:“念念其实一直喜欢你,从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人。”这个“喜欢”是最喜欢的意思,是好感度拉满的意思。只是,我想自昨天那件事以后,你应该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吧。秋袅袅觉得自己把口是心非演绎到了极致,骗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她自己。

    无所谓,这个基地姑且全当她一个人的好了。

    上英语课时,外面的风声居然可以盖过Ruby讲非谓语的声音,秋袅袅很难以置信。

    当她望向窗外时,便见漫天被狂风卷起的枯枝残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好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落下,好像是风中的精灵。

    初中校园里长着一棵奇怪的树,秋天时,它会落下一片片小小的金黄色叶子。

    秋袅袅因为一次手欠,将地上的叶子抛向了空中,她发现它们居然可以像竹蜻蜓一样在空中自转,转了好一会儿才会因为重力掉下来。秋袅袅便把这件事分享给了颜月和艾佳她们。原本以为她们会耻笑自己,没想到她们找来另外几个女生陪秋袅袅一起收集这种叶子。

    艾佳笑道:“我们到楼上扔,应该可以让它们转得更久些。”

    几个人手里各抓一把便跑上四楼,她们顾不得大喘气,便一片一片地向楼下撒起叶子来。看着它们像一盏盏竹蜻蜓飞向四方,秋袅袅好生欢喜。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树叫槭树,也慢慢觉得艾佳和她那些小伙伴算自己的朋友了。

    ……

    秋袅袅低头去看非谓语的卷子,这种卷子他们从高一做到现在,她知道题目即使不变,错误率还会是一样的高。果不其然,同学们和高一时一样都屏气不说话了,无人敢提问。Ruby每天都在强调英语一考有多么多么重要,可是,秋袅袅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真的是越做越烂。初中时的自己靠新概念英语,啃了三四年老本;现在的自己无依无靠,到了高三,一百道非谓语选择题还是可以错将近三分之一。她瞅了眼周围人,见他们脸上都写了“不太妙”三个字,她恍然大悟“快乐学习”在今天终结,同时也得到了一丝慰藉。

    这时候,物理课就显得轻松许多了。

    物理老师叫侯星池,他一脸络腮胡,体态丰腴,是个很有意思的胖男生,而且年纪不比他们年长多少。记得高二时的物理课死气沉沉,可是到了高三就突然活跃起来。连“侯老师”这个称呼都被废了,取而代之的是“星池”。他们背地里这么喊他就算了,可当面这么喊他,星池也没有生气,甚至和他们打成一片。有时候,男生们还会问他“明日方舟”玩的怎么样了。

    林晌和秋袅袅在一个物理班,闵涬同样也是。

    闵涬坐在秋袅袅前面,林晌的位置和闵涬隔了条走廊,正是秋袅袅的左前方。高二的时候,因为课时安排不同,闵涬在等级二班。高三重新调整后,她便和他们一个班了。闵涬的物理成绩略高于秋袅袅,正如小学的数学成绩一样。好在秋袅袅不屑于搞雌竞那一套,有时候甚至会在星池苦思冥想解题思路的时候,默默欣赏起闵涬瀑布般的长发。

    星池是个不成熟的男生,他对自己的智商很自信,所以他从来不备课。他会选择边讲课边解题,用星池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题目读一遍下来,题不就解出来了”。当然也会时常到笑话,比如他自己解着解着就不会了,然后重新来过。

    秋袅袅不觉得自己是个天赋型选手,但她只要不粗心大意,一百分的卷子得个七八十分还是可以的。闵涬就不一样了,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拿个八十来分,连星池有时候都要参考她的解题方法。每到这时,林晌就会向闵涬一瞥,然后和她悄悄商讨哪种方法更简便。秋袅袅则会撑着脑袋细细聆听,听到后来她的视线就会越过林晌,望向他身后的大玻璃窗。

    窗外的银杏叶又绿了,这是秋袅袅第三次见它变绿了。

    “念念,你说哪种方法好啊,”林晌突然转过身一脸笑意。

    “啊,我啊,都好。”

    赏怡颜在秋袅袅右边扑哧一笑,她低语:“他们刚才就只说了一种方法。”

    “好啦,好啦,我来讲,都别窃窃私语了,”星池虚张声势地拍了拍讲桌,然后绕过希沃白板,到黑板前拿着粉笔大显身手,可能粉笔写字更帅吧。

    至于历史课,秋袅袅和乌啼晓坐在最后一排嘻嘻笑笑。历史课的后排可以看见人间百态,什么趴着睡觉啊,偷写作业啊,偷吃零食啊,通通一目了然。

    历史这门学科和语文一样,有一定的相似性,有时候得看风水。学到后来,秋袅袅发现自己曾经想拿历史来救语文这件事情,简直就是个笑话——因为她的语文、历史都得救,虽然历史在班中排位还挺靠前,但也和语文一样跌宕起伏:秋袅袅语文可以拿第一,也可以拿倒一。

    历史比语文稍稍给她一点面子,至少极差没那么大。但当她在这个学期第一次触及“小论文”时,她还是蒙了一下:她从高一开始就没写过啊。也是,在向阳中学这种以理科见长的学校,文科在这儿是理科学不下去的人才有的选择。虽然秋袅袅对这个观点一直很鄙视,但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周二第二场练习课便是历史。秋袅袅不会因为旁边没有乌啼晓而觉得孤单寂寞,而会因为晚一个小时下课,在保温箱里扒拉可以吃的饭而义愤填膺。

    “很过分啊,他们凭什么让我们这些晚吃饭的就要学会精准识别吃过的饭和没吃过的饭啊,随手分类会死啊。”

    乌啼晓听着她的咆哮,瞅了眼同样在埋头干饭的曲落渝、柴菲等人,然后一脸无语地答道:“我分了,我分了,是那些男生啦。你不也看到了,全磊随手把饭盒一放就走了。”

    秋袅袅气急败坏地扒拉了两几口饭,然后就把饭放进了保温箱。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自己吃的是别人是剩下的。

    天上突然降下豆大的雨点来,雨打在窗户上,楼外的柚子树上。

    过了好一会儿,秋袅袅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跑出教室。

    “喂,秋袅袅你去哪儿啊?”乌啼晓问。

    秋袅袅径直跑到秘密基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拧开玻璃门后,走到自己写话的那一边。她的字早就看不清了,雨水顺着侧壁滑到她的脚边,她的脚下已是一滩水。

    天黑得早,黑到她居然看不见阳台内壁。她在找,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她不禁开始嘲讽自己:秋袅袅,你在幻想什么?这个世界又不是为了了劝你的心愿才诞生的。

    回教室后,乌啼晓一脸挑衅地问她:“念念,你刚才去哪儿啦?”“念念”这个词突如其来像一颗子弹打穿了她的心,她整个人随之一震。

    “确实,‘袅袅’太拗口了,你们叫我‘念念’算了,”秋袅袅微微一笑,没有一丝慌乱,“是赏怡颜说的吗?”

    “嗯。”赏怡颜的眼儿眯成一条缝,笑得很欠揍。

    “‘念念’这个爱称还是留给某个人吧。”乌啼晓啧了两声。

    可光凭记得一个小名,就证明某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也太可笑了吧?姬怜美说自己的小名叫“瑶瑶”,莫非就证明威斯基喜欢她这个假“瑶瑶”了?

    当然,林晌也不会一直喜欢秋袅袅,比如合格考那次。

    本来应该在高二下学期考掉的物化政历合格考,因为疫情推迟至九月十七、十八日。秋袅袅突发奇想:她想呆在学校里,因为四门科目分布在周六、周日上、下午各一门,家长送考的话,指定要被爸妈说。至于林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想留在学校里,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要洗衣服这件事……

    那个周末与其说是用来参加考试的,倒不如说是用来旅途奔波的。秋袅袅真的倍感身心俱疲。好在当她回到学校准备开启周日的晚自习时,她看见两朵云彩。

    灰色的那朵像极了坐在山顶上仰望苍穹的小仙女,玫瑰色的那朵像极了俯看苍生的女神。小仙女也想向女神靠近呢,作为凡人的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靠近光呢?

    一时间,秋袅袅热血沸腾:“黄柚橘,我要背《屈原列传》了,我今儿一定要把它背出来!”

    黄柚橘笑道:“好,那我就背《蜀道难》好了。”

    于是,两个女孩站在走廊里摇头晃脑地背着书……

    ——话题似乎偏了,我们还是说林晌吧。

    第一门合格考是化学科目。

    第一道大题“打铁花”就把秋袅袅给干蒙了。嘶,怎么和备考时预想的不一样啊?好在第二道大题简单,让她可以满意地看着这张难得涂满的化学卷子,然后等坐等铃声响。

    走出门去,她便听旁边两个化羽中学的同学在谈笑:“你知道吗?我们考场有个憨憨,在考试还有十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涂卡笔。”秋袅袅扑哧一笑:考了成千上万次试了,居然还能忘。

    事后,关老师火冒三丈地冲进教室,指着秋袅袅她们几个留校生便破口大骂:“我真的闻所未闻,都高三生了,居然还有人没带考试工具,就进考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们班的。”

    秋袅袅憋得厉害,眉眼早就弯起来了。

    可关老师很快还是冷静下来:“出于他本人已经找过我了,我也不打算说什么了,所以我替他保密。还有,那位同学记得把铅笔还给五班的闵涬同学。”

    秋袅袅想象着这位没带工具的可怜虫在考场里急得汗流浃背,又被监考老师通报给送考老师那边“鞭尸”三百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赏怡颜也笑了:“我的天,这位同学也太有趣了。”

    是很有趣,因为林晌全程阴着脸,无论是关老师发怒的时候,还是秋袅袅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候。

    下午去考政治的路上,林晌还铁青着脸和莫筱说:“秋袅袅这家伙真的很喜欢贩剑。”

    莫筱不敢说话,咽了咽口水道:“嗯嗯,她就是剑王。”

    不过,在莫筱打算请他吃一顿全家桶面前,林晌马上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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