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寇见众人皆要上前,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已顾不得秦老大的恐吓,抢先一步捡起方才放下的兵器,对着百姓们做抵御状。

    百姓平日里见到这些人便吓得不敢抬头,此时刚刚壮起来的胆子,如泄了气的皮囊,顷刻便消失殆尽,又蹲会原处。

    敖谨行见状,心中激愤不已,说不清是怒其不争,还是气愤这大晟的颓败风气。他手中轻轻用力,枪杆便又进入皮肉几分。秦老大疼得双手攥拳,已经晕厥片刻,此时因疼痛又苏醒过来。

    他气力已经所剩无几,张大嘴巴牵动脖颈青筋暴起,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众匪寇见老大这等模样,心中更是犹豫不决。

    尽管秦老大盯着他们,眼中恨意恨不得化作实质将他们各个贯穿,却无人再放下兵器。敖谨行看着这些人嘴角勾起,晃了一下手中枪杆,不管那人此时的疼痛已无暇听他只言片语。自顾自的在人耳边碎碎念着“看看你养的这帮兄弟,你受着如此折磨,他们不愿分担也就罢了,竟然罔顾你的命令,这不是背叛是什么?他们是盼着你死了瓜分你的财产、美人儿吧。”

    说完口中啧啧两声,满是惋惜的拍了拍被自己贯穿整个肩头的人。

    此时的秦老大恐怕早已在心中将敖谨行凌迟了千万遍,实际却无可奈何,只能用尽力气向着方才仍称他为老大的人,嘶哑着吼叫“放下。”

    几个心腹看着秦老大的模样狠了狠心,又扔下兵器。其余众人则岿然不动,眼睛却不敢看向这边。

    眼前的情况可谓瞬息万变,如若秦老大被擒或被杀,他们拼了全力还有机会逃出去,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如若秦老大不死,能逃出生天,他们也可离开换一个山头,继续做人的走狗。

    两相权衡下,更多人选择保自己的命。这也是敖谨行早就预料到的情形,虽然这些人他第一次见,但也不难看出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便用了这离间之计,果然奏效。

    当然他并未想过如此结束,后面的好戏还未开始。

    人一旦生了私心,有了背叛之意,生出的嫌隙任其用金石锻造也无法弥补,这些人自然知晓在违抗老大命令后便只能另寻出路。或者说只要有人能救他们于水火,任谁当老大并不重要。

    敖谨行自知这些人的劣根性,便将枪杆的一头递到尤五手上,他双手抱胸在这些匪寇面前巡视一周。

    每走到一个人的身前,便停下脚步,玩味的细细打量着。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似在集市挑选牲口一般。众人见他上前,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却都摸不清他意欲为何。

    终于将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才回到秦老大身边。拎起他的发髻,将本来已经低垂的头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声音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秦老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混山头的,怎的如此不挑,什么人都收。高的高、矮的矮、肥的肥、瘦的瘦,看着不齐整。再说你就不能看看脸吗?如此不堪,日日看着如何下饭。”

    敖谨行的话自然激起众匪寇的不满,却只敢用眼睛表达,无一人敢出声。

    秦老大此时已经彻底虚脱,整个人都依靠着尤五用长枪支撑着。便是想要与他争论几句已是不能。

    敖谨行戏谑够人,转身看向众人“你们老大此时定是难受急了,你们这群做兄弟的不忍心看,便长痛不如短痛,帮他了结了,相信他到地下也会记得你们的恩情。如何?”

    秦老大闻言,尚存的一点意识让他手脚都不自觉的挣扎起来,却是徒劳,连身边树枝上落着的寒鸦都未曾惊起。

    见无人上前,敖谨行循循善诱的道“若谁肯动手,我此刻便放他出城门。”

    此话一出,周围便不再安静。匪寇互相对视,脚步不自觉的前后移动,显然已经有人动心。此刻这些人已如强弩之末,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力气,便会土崩瓦解。

    敖谨行向前踱了两步,玩味的笑意已从眼底荡出,挂在嘴角毫不掩饰。他如猎手一般看着眼前的猎物,好似已经看透了他们的逃跑线路,胜券在握,不过是在猎杀前玩弄一番罢了。

    纵然那些匪寇已窥得他的意图,却不得不上钩。

    他习惯性的从后腰出抽出折扇,放在胸前摇了两下。似闲庭信步,全不顾此刻炼狱般的场景。

    “各位可是考虑好了?如若无人珍惜这个机会,那我便杀无赦。”他猛然收回扇子,方才还含笑的眼睛蓦地布满寒霜。

    众匪寇开始跃跃欲试向前走,秦老大几个心腹见众人已起杀心,挡在老大面前,朝着众人厉声怒喝“你们休要听他胡言,就算杀了老大,他会放过我们吗?简直痴心妄想。”

    “哦?试一试还有几分把握,若不试便是当场毙命。要不以你为范?”敖谨行飞身一脚,将那人踹飞数尺,身体撞到树干上,惊起一片寒鸦。

    寒鸦的叫声在寂寥的冬日中本就添了几分寒凉,加之此时此景,不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其中一人已经提着短刀上前,三个心腹中一个已经毙命,剩余的二人也失了方才的勇气,唯唯诺诺的退后两步。

    那人提刀上前看着秦老大毫无生气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老大,我跟了你不过一个月,感谢你对兄弟的照顾。就让兄弟送你上路,希望大哥莫怪。”

    那人将刀尖对准秦老大的胸口,犹豫着不敢轻易下手。敖谨行便站在身侧,看戏一般的欣赏着,时不时的催促一下。

    待那人刚要下刀,说时迟那时快,他用扇柄朝着刀柄向前一推,刀生生扎偏了两分,并不足以毙命,但是这皮肉之苦怕是常人所不能忍。

    但秦老大也只是挣扎了一下,便又没了动静。

    敖谨行踢了踢身边蹲坐在地上的老叟道“回家取盆冷水过来。”

    这些百姓哪见过这等场面,那老叟哆哆嗦嗦起身,却怎么都迈不开步。还是方才第一个出来刺了匪寇一枪的女人站起来道“我家近,我去取水。”

    说罢便从那群匪寇中间穿过,向着自家院落走去。敖谨行见着那女子不觉心中生出几分佩服,此等胆识怕是男儿也比不得。

    不消片刻,那女子便打了整整一桶水,水中还放了一个半个葫芦做的瓢。将水桶放在敖谨行身边后轻声问道“公子可需代劳?”

    敖谨行轻笑一声道“好。”

    那女子从水桶中舀起一瓢水,直接泼在秦老大的面门。秦老大瞬间清醒,发出的惨叫声,将周围人都吓的向后缩了缩,那如地狱饿鬼般嚎叫,听之不觉汗毛倒竖。

    “你加了料?”敖谨行看向那女子。

    “家中舍不得用的盐巴放了点,又顺手从家中摘了串辣椒揉碎了。”女子声音不大,却听得出其中的恨意恨不能从胸腔迸出来,将眼前人生生淹死。

    “很好,不知这位大嫂芳名?日后或许有事相求。”敖谨行是一个惜才的人,此女子有手段、有胆识,又有家仇国恨,可不就是他搜罗人的标准。

    “奴家庄王氏,若公子用得着,自然不推脱。”女子言罢又退回到原处。

    敖谨行向刚刚刺杀秦老大的匪寇,朝着城门处努了努嘴,那人不顾此时的狼狈朝着城门奔去。

    “还有人吗?”见那人果真可以出城门,其他人争相上前。敖谨行在旁如法炮制,每个人都距一刀毙命差了一寸。秦老大得益于盐巴辣椒水的助力,生生死死了五个回合,终于彻底见了阎王。

    他恐怕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竟不知意气风发攻城抢夺,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无异于凌迟。

    其他匪寇亲眼目睹敖谨行的手段,皆低头不语。寒冬中竟各个额头渗出细汗,如一群刚从水中捞出的落汤鸡,瑟缩在一处发抖。

    “尤五,去报官,就说匪寇分赃不均,众人合力将他们老大杀了。要张大人来提审,给个公正的判决,莫让秦老大枉死。”敖谨行吩咐完,从尤五手中接过枪杆,轻轻一推,那人便如冬日被雪压断的树枝,直直的落在地上。

    尤五得令向着城东跑去,此处距离县衙距离并不远,不过四条街巷。恐怕此时此地的情景已经全然收在知县大人的眼底,这残局不消他通知,官府也会过来收拾。

    果然未等尤五跑出两条街巷,便见到十数个衙役配着长刀,推着一辆车赶来。将那些匪寇都押了,又将秦老大的尸首放在车上。

    敖谨行将马牵到一个衙役前,有些惭愧的低声道“在下学艺不精,跑了几个人,想来没跑太远,将此马借给官爷们,不出片刻便可追回。”

    那衙役谢过后,便策马向城外跑去,果真不出片刻便用绳索将那五人绑了回来。

    匪寇已除,不出半晌敖谨行舍身救百姓的事便在南穆城传遍,都说夏侯家的赘婿乃是人中龙凤,之前的风流名号定是被人诬陷。

    为夏侯星霜下嫁而打包不平的人,此时也都纷纷倒戈。一些家中有女儿的恨不能将自己的腿拍青,只恨当初狗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贵婿当乞丐。若是自家女儿嫁了这人,该是何等的风光。

    整个南穆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端了这窝匪寇,终是能安心度日了。只有安乐居的后院,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一个外邦打扮的人,将手狠狠的拍在桌案上,几近将桌案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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