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被敖谨行一句话噎了回去,不敢再多抱怨。随着侍从向城墙上行去。敖谨行也收起手中折扇,牵着夏侯星霜的手,一同走上城墙。

    夏侯星霜满腹狐疑,却知晓此时并非追究之时,便未开口,随着敖谨行拾级而上。

    城墙高三丈有余,远眺去可见大军压境之势,夏侯星霜心中不觉一惊。她素日里练武最多也不过几十人,便是这城中兵将都集在一处,也不过几百人,如何与东夷大军对抗。

    此前想法过于天真,便是牵制住城中内应,也抵挡不住这数千大军的攻城。

    城下一人立于白马之上,身披东夷铠甲,却说得一口地道的南穆方言,朝着城楼大声叫嚷“尔等鼠辈,与七皇子乃一丘之貉。见我东夷人便只会躲,还不开城门迎你爷爷。”

    知县手指城下之人,双目赤红,却不敢回怼。只反复小声辩驳“尔等宵小之人,怎敢辱我大晟子民,我才是你等爷爷。”

    生若蚊蝇,毫无气势。敖谨行立于知县身后,不觉摇头。

    爹娘老子是行商之人,这人并无铜臭气。为官几十载,倒摸出一些为官门道,却还是一副扶不上墙的架势。

    不过大晟官员又有几人能堪比越王的气度。

    敖谨行自从得知越王之事,犹如在心中埋下一粒种子,不知不觉间竟已经生根发芽。

    某些时刻越王在他心中形象甚至要远远高于当朝皇帝,他无数次想象若是越王登基,此时的大晟该是如何。

    他的母亲此事该是一个幸福的商家娘子,便如夏侯星霜一般。若是大晟太平,恐怕要比夏侯星霜更自在些。

    城外的叫嚷声将他从烦乱的思绪中拉回来,若是要这人叫下去,恐怕南穆城中之人皆真成了缩头乌龟。

    敖谨行将知县拉至身后,独自走向城墙边,嘴角扯出一个满是冷意的弧度。朝着城下之人喊道“东夷人有甚可怕,是怕你们父死娶后母,兄死娶嫂的不伦,还是怕你们一生不洗澡的恶习。妄想当爷爷,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活到做爷爷的岁数,刀剑无眼,若是再走慢些,我不介意替阎王爷送你一程。”

    “你……”城下之人显然知南穆城中守将与官员皆是怂包,便是将祖宗掘出来骂,也无人敢声张。派人出来叫阵,不过是为了打探城中情况。已过了约好的时辰,城中人尚未发出信号开城门,贺兰王子有些急了。

    不想今日这城中竟出了这号人物,敢与他叫板。

    东夷大汗却是继承了父亲的三位姬妾与兄长的五位嫂嫂,贺兰王子也是父亲姬妾所出。东夷习俗早已废除婚假继承制度,当前在位的这位大汗却乱了先祖定下的规矩,仍是将后母与姑嫂纳入后宫,不免显得有些拿不上台面。

    那人一时语塞,对着城上大喊“你是何人,可敢报上姓名。躲在暗处斗嘴算什么,若是有真本事,便出城迎战。”

    “呦,东夷人不是也只敢在城下自称爷爷吗?爷爷出来了,怎地说不过又装孙子了?”敖谨行探出头,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墙外,让那人瞧个清楚。

    那人眯着眼睛向城墙上细瞧,敖谨行将手中飞镖射出,一瞬白马前腿弯曲跪地,马身倾斜。马背上之人也随着坠地,身手倒算敏捷,一个滚翻便立起身。

    “身手不错,不过劳烦您步行回去,给贺兰王子带个话。城中人皆已被解决掉,不要再妄想南穆城之门为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打开,大晟的疆土也绝不是你们想踏便可踏。”敖谨行收回手臂,朝着城下人厉声怒吼。

    那人见敖谨行绝非善类,若是不退,恐怕这人连自己也难回。

    丢下马缰绳,快步朝东夷大军跑去。

    东夷人早已洞察此处动静,已有一小队人马前来接应。

    “若是贺兰王子强攻,我们并无胜算。”夏侯星霜走到敖谨行身边,看着远处的大军,心中担忧已从眸中溢出。

    此处是她生活十余年的故土,亦是大晟的第一道防线。若是南穆就此攻破,她的故土,她的乡邻将被践踏。大晟表面的太平,怕是也难再维持。

    举国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恐怕几年的时间都再无安宁。以此时的大晟看来,若是东夷以举国之力,并非没有胜算。

    “只能赌一次,若是我能将贺兰王子擒住,便还有胜算。”敖谨行暗暗握紧拳头,口中却说的异常轻松。

    夏侯星霜从侧面看着眼前人坚毅的面颊,心中不由得有些许心安。她自是知晓,这人方才的言语恐是痴人说梦。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便是要打个平手也是不能。如何能越过近万将士去擒王。但这人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即便他的语气永远轻佻。

    “庄中可有百丈毙敌兵器?”敖谨行转头看向夏后星霜问。

    夏侯星霜有些诧异,她知晓敖谨行所说百丈不过是夸张些,任是再大的弓弩也难以达到如此射程。

    但兵器库中却有父亲留下的一架弓弩,只是尚未成器,尚需数日昼夜不停方可完工。

    那弓弩巨大,不知当日父亲为何要制成此器。因是父亲遗物,便拆分开放入库中收着。若是可用于此处,便是父亲在天有灵。

    夏侯星霜朝敖谨行微微点了点头称“库中却有一架八牛弩,但已拆解,需要些时日重新装配。此物巨大,张时须百许人。但威力极大,一发可中数十人,中者无一生还。只是从未用过,皆是父亲在世时说与我听。”

    “早就听闻此弩,不想岳父竟能制出如此重器,如此便要剑庄抓紧赶制。此处想办法再周旋几日,若是贺兰王子死于此战,想来东夷便不敢硬拼。东夷王只有贺兰王子这一个算是争气的儿子,其他年幼的年幼,体弱的体弱,皆无用处。若去了贺兰王子,便是断了他一条手臂。”敖谨行扇柄敲着城墙,似是胸有成竹。

    “如此,我便带人前去重铸八牛弩,此处便交由你与张大人。”夏侯星霜快步走下城墙,跨上赤练,向城中行去。

    此时城中街道挤满了百姓,兵临城下百姓才知晓南穆危机。却全无办法,只能收拾了细软,盼着可从城中逃出。

    夏侯星霜早已派人打探,北侧城门早已埋伏东夷伏兵,昨夜围堵他们只是小股兵力,子夜便已聚了上百人。百姓早已没了退路,倾巢之卵,若要完整只能交由命运眷顾。

    铺子中众人皆立于街前,梦凡手持长枪,见夏侯星霜行来,忙去帮着牵了赤练。

    口中打听着“当家娘子,东夷人可是真的来攻城?城中东夷人可曾找到?”

    夏侯星霜打量梦凡少顷,方才开口道“召集铸剑师傅,随我入内铸器。”

    夏侯星霜才驭马离去,城中所剩的少股东夷人马便已聚集城下。

    这些人知晓城中除了少量守城兵与府兵之外,便只有敖谨行与夏侯星霜能成气候。此时已先行一人,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十数名女童散在人群中,打探着东夷人的下落。

    见人群中散着的东夷人慢慢聚拢成小股,大丫向众小姐妹们伸出一根拇指,顺时针转了一圈,众人知晓,动身远远的将东夷人围在中央。

    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在人群中拥挤,并无人在意。

    不出片刻便将东夷人围在一处,只是此时街上百姓密集,若是仍飞镖恐怕难度极大。如此她们必不好施展。

    王夕瑶亦始终混迹在人群中,也知此时女童们的困局。

    眼见东夷人已经将手伸向衣摆内,已经打过交道,她自然知晓这些人是要抽出弯刀,开启杀戮。若是不能阻止,周围百姓恐怕皆要受牵连。

    王夕瑶向大丫微微点头,大丫会意,将大拇指高高竖起,轻举三下后,朝着人群大喊“东夷人来了,乡亲们快蹲下。”

    南穆百姓遭匪寇抢掠早已知晓这句话的分量,纷纷抱头蹲地,动作整齐、迅速,东夷人也随之暴露在众人面前。

    尚未等他们抽刀,数十道飞镖从女童们手中飞出,镖镖染血。

    东夷人只防着几个面熟之人,却不曾想百姓中的女童竟有功夫。出其不意制敌之法,直接将城中所剩不多的东夷人灭得七七八八。

    尚有几个幸存之人早已草木皆兵,在人群中乱窜,王夕瑶上前,用长□□穿两人。女童们也纷纷从怀中取出银针,向所剩无几的东夷人飞射出去。

    片刻便听得嚎叫声充斥整条街道,东夷人全部倒地,再无一人生还。

    敖谨行在城墙上目睹这一幕,心中满是感慨,何时大晟女子竟比男子更英勇。忽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方才混乱中向城门下逃窜。

    他飞身从城门上跃下,以城墙为触点,轻身落地。将那人拦住,此人乃是大晟民间女子打扮,虽未刻意装扮,面目仍可见妖娆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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