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将肩头包袱向上推了推,微侧头看着敖谨行道“怎地敖公子可是还要叙旧情?”

    敖谨行看着眼前女子轻笑“司琪姑娘,不知要赶往何处?此时必不是叙旧情的好时机,却也不是出城的好时机。”

    “敖公子说笑了,我一女子如何出城,不过是前来打探消息。你也知晓,我身份不比其他,就算是贺兰王子也不会动我。若是待在这城中,我何苦要受那番劳累。”司琪嫣然一笑,妩媚神色浮现在脸庞,当真是乱世美人。

    “我劝姑娘还是在城中安心住着,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怕是贺兰王子也救不了你。”敖谨行伸手要去抓司琪的胳膊,却被她一个错身,躲了过去。

    “果然小看了你,确是会些功夫的。”敖谨行言罢,再次出手,扇柄直接劈向司琪的面门。

    司琪腾空跃起,退出数步。将手中包袱摘下,斜系在肩头。双手起势,与敖谨行对决。

    敖谨行将折扇收起,人家一个姑娘家手中尚无兵器,他一个男子怎好借助外力。

    司琪蓄力将左掌狠狠劈下,敖谨行侧身躲过,掌风将肩头的发丝掀起,带起的风声让敖谨行大吃一惊。

    若是这掌果真打在头上,怕是头骨碎裂,当场毙命。此人功夫不容小觑,想来是东夷人下了功夫培养的。

    敖谨行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应战。两人足足打了几十个回合未分出胜负,王夕瑶早已按耐不住,示意大丫使用暗器,助敖谨行一臂之力。

    大丫得令,暗器尚未飞出,一枚五角镖便朝他们所在之处飞来。这些丫头们平日中训练扔镖异常刻苦,却甚少练习躲镖。

    王夕瑶眼见五角镖朝着孩子们飞去,飞身跃起,将镖挡身后。好在她今日身着夏侯星霜送的铠甲,此铠甲乃是夏侯府为女子专门研制。重量轻,却异常坚实。

    镖卡在甲胄上,渗入皮肉不多,并未造成重伤。

    敖谨行见司琪果真下了狠手,便也不再退让。他双足一顿,身子腾空跃起,在空中转换身形,挥掌朝着司琪后脑劈下。

    司琪堪堪躲过,肩头挨了一下。却因为掌到肩头时已泄了些力,伤的不重。

    司琪转身抡起右臂,左手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猛然向敖谨行劈去。出手又快又恨,刀锋凌厉,显然注了内力。

    敖谨行旋身跃起,肩头长发被削去一缕。

    大晟男子皆蓄长发,或全部束起在脑后挽成发髻,以冠固定。或半束发辅以发簪,更显飘然绝尘。敖谨行自认风流倜傥,自然习惯于半束发。

    发断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无异于重伤之耻,他不再顾忌其他,从腰间取出折扇。转动手腕银针尽数飞出,司琪未有防备,躲闪不及,被几根银针刺穿了受伤的肩头。

    那银针虽不如夏侯星霜的针对肌肤的破坏力强,但他此次在针尖上淬了毒。针不致命,毒却无药可解。

    司琪踉跄两步,将银针从肩头拔下,放在鼻下嗅了嗅。不觉可笑,她竟然中了东夷的鬼面散。

    此毒乃是她师傅所研制,却不愿轻易传授给他人。只因此毒甚烈,身重此毒之人,不会立即死去,却无解药可医,只能待着自己的脸腐烂、流脓,在痛苦中挣扎七日才会离世。

    人在死亡面前,往往会露出对生的极度渴望。虽然身中剧毒,却很少有人愿意自我了断,皆希望自己是可以创造奇迹之人,选择拖上七日,在极度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司琪师承东夷蛊毒大巫,自然知晓此毒的威力,她不想自己以鬼面存活于世,更不愿受此等苦,挥起软剑向自己的脖颈刺去。

    敖谨行飞出一镖,软剑应声落地。

    司琪也因体力不支随着倒地,敖谨行走到司琪身边,捡起她袖口中散落出来的五角镖,轻轻抚着问道“你身为大晟子民,为何要替东夷卖命?”

    “你怎知我是大晟子民,生了一张大晟的脸,便是大晟子民吗?我自认只有能得到大晟庇护方才为大晟子民,否则大晟皇帝也无权干涉我为谁效力?”司琪的脸已经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脓包。

    剧烈的疼痛让她话音颤抖,嘴角却牵出一抹笑,甚是怪异。

    本来一张妖艳的脸,迷了多少男子,此时却已分辨不出模样。

    “可是大晟负了你?”敖谨行不忍看地上人的脸,转头看向旁处。

    “你可知大晟边关多次失守,每一次外敌来犯,百姓们要受何种凌辱?又怎知大晟子民如何恩将仇报。我本商人之女,家中也算富庶。父母皆仁慈,每每城中因饥荒、战乱聚满流民,他们便开仓放粥。那时我还小,便随着娘亲一起施粥。”司琪目光飘向远方,已经看不出神态的脸上,却可从话语中感受到难得的平静与安详。

    “只因我父母心善,收留了那些流民。他们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温饱思□□,竟然贪婪我母亲的美貌。我爹因此被几个起了歹心的流民杀死,我娘则被他们凌辱。我当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亲眼目睹这一切。”司琪发出凄厉的嘶吼。

    “只要有人能帮我报仇,我便听从谁。哪怕从此我便沦落风尘,那又如何?可大晟的狗官贪生怕死,无人替我出头。那我便投靠外邦,贺兰王子帮我抓了那人,是我亲手将他们的肉割了下来,喂给猎鹰,它们竟然不吃,畜生都嫌他们满身的恶臭。但是我吃了,我用力的嚼着他们的血肉,恶心了三天三夜,但是用牙齿撕裂仇人的快/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要变为强者,我要将天下恶人都撕碎。”司琪放声大笑,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扭曲着身子,在地上翻滚。

    敖谨行有些不忍,还是厉声质问道“就算是狗官不作为,你为何要至天下人于不顾?”

    “天下人?哈哈哈……天下人与我何干?越王妃没有与你说过吗?我们并非帝王,我们心中、眼中放不下天下,只能放下最亲近的人。他们生我便生,他们苦我便苦,他们死我便疯魔。你竟与我谈天下,可笑、可笑至极。”司琪因疼痛而发出凄厉的嘶吼,却又抑制不住的笑。

    那种蚀骨般的疼痛折磨了她这么多年,这人竟然要她为了天下放弃复仇,太可笑了。

    “长枪。”敖谨行见着地上人早已疯魔,不忍再去折磨。接过王夕瑶递过的长枪直接刺入那人心脏,翻滚的身体顿时止住不动,被死死钉在地上。

    手脚因痉挛不住的颤抖,脸上只有眼睛尚可见到轮廓,其他各处早已面目全非。

    嘴角流出的血迹与脸上的脓水混合一起,发出阵阵恶臭。

    “将人烧了。”敖谨行朝着不远处的府兵道。

    府兵将人拖走,敖谨行方才转头向刚刚那处看去。地上只留下两条长长的拖痕和一个包裹。

    他将包裹捡起,用手在包裹上捏了捏,里面之物并非衣服细软。质地坚硬,应是一方形物件。

    他将包袱打开,露出来的竟是一个妆匣。此物并非女子寻常所用,上刻龙凤、鸳鸯,显然是大晟嫁娶习俗中,父母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之一。

    匣内只有一把梳子,并无其他,梳子破旧,想来是有些年头的。他将这些物件妥善收起,交于另一府兵,要一并烧了。

    “敖公子,穆府家丁将夏侯剑庄围住,您是否要回去瞧瞧?”王夕瑶快步走到敖谨行身边轻声道。

    “你带着大丫头先去,梦凡与星霜应该应付得来。此处我尚走不开,若是围困之人中还有其他人,你便去极乐坊寻尤五。”敖谨行言罢,又一次走向城墙。

    王夕瑶不敢耽搁,带着大丫便向夏侯剑庄奔去。

    夏侯星霜早已将穆氏与东夷人勾结之事告知,此时穆氏围困剑庄想必也是受东夷人指使,只是此时城中东夷人皆已悉数灭尽。

    又是谁能对穆氏下令,对夏侯剑庄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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